没遇到对的人,70多岁了,我一辈子没结婚

2019-07-27     三联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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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郭子介 口述:淑珍

我这一辈子都没有结婚,到现在70多岁一个人过得也挺好的。钱钟书在《围城》里说“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我不想进去,更甭说出去的问题了。我应该属于站在城外头看着大家的。

1966年文革开始的时候我21岁,已经在小学里教了三年书了。当时全国都在搞“串联”,我在学校负责接待。有一个从广东来的音乐老师,长得高高大大的,属于典型的文艺青年。那会儿他经常找我聊天,还叫我跟他一块上北京电影厂去看看。他也好奇,我也好奇,我们就坐汽车出了德胜门往北,城外面大片大片都是麦地,找了好久才找见电影厂。可能因为我天生钝感,对男女朋友这些事情不感冒,加上当时被抄家,我担心家里的事情,两个人也没什么进展。音乐老师在北京待了两星期就离开了,之后除了几封书信就没了联系。

后来,同事给我正经介绍过一个对象。对方从事军工相关的工作,算是很稳定的职业,但我见了第一面就不喜欢这个人,我们之间没有共同的话语。我热衷文学,像《简·爱》《人间喜剧》这些书我都喜欢看,但对方完全不了解这些东西。

因为对方工作特殊,我二哥劝我别考虑太多,赶紧让他们单位党组织审核,不合格也别互相耽误,最后一审核果然没过。

这一回审核之后,我老觉得这事儿奇奇怪怪的。你说两个人谈恋爱,怎么横插过一杠来呢?即便我和一个不做军工的普通人一块,万一他要查我的履历、往前数我的家庭背景,把我审个一溜够,我知道了肯定得跟他吹掉。他是在和我搞对象,不是在跟我的家庭条件、我的出身搞对象,好像我在索求着什么似的。我不索求什么,我自己一个人能过。

幸福的家庭千篇一律,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在这些年里我见过太多不幸的婚姻了,真正举案齐眉的恩爱夫妻在我身边几乎一对也没有。我高中一位交好的同学是晚清名臣的玄孙女,谈吐、教养都落落大方。她从小住在一幢很大的院落里,家里被查抄之后光藏书一板车一板车地运就拉了一天一宿。为了寻求庇护伞,她20多岁嫁给了焦化厂一位火车司机。男人疑心很重,从来不许她和任何其他男人说话,见到就打。她的遭遇对我影响很大,我想婚姻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凑合的,真遇上对的人才可以终身托付。

这10年之后又过了10年,有一天一位陌生人突然敲了我家的门,我一下就认出他是当年的那位音乐老师。这时候他已经改行不做老师,趁着来北京办事的空当,特地跑到我的单位打听到我的家庭住址,就想问问我过得好不好。我很庆幸,他在得知我没结婚也没摆什么脸色,没表达什么“我结了婚你没结婚,我了不起”这种意思。那一面之后我们也再有联络,虽然“初恋”二字谈不上,但后来的人生当中,我重新想来他确实有着难能可贵的真诚。

放弃结婚的念头之后,我一门心思扑在教学工作上。那会儿每周单休,星期一到星期六都早上7点多到学校,下午5点回到家里,偶尔星期日给成绩差一点的学生补补课。得空的时候我就在家做做针线活织件衣服,或者买票去看歌剧、话剧、芭蕾舞剧。像帕瓦罗蒂、小泽征尔这些名家我都看过,日子一天天得也不寂寞。我一人挣钱一人花,没有任何生活上的不满。

逢年过节的时候我也不走亲戚,以前看人过年走亲访友准备好多东西,最后全都扔掉了怪可惜的。我既不放烟花,也不贴春联,我总琢磨把这幅春联贴上去了,什么时候撕下来呢?

步入晚年之后,周围结了婚的反而更累了,当了爷爷奶奶还得照顾一大家子,带孩子、做饭、操持家务。我听说有儿媳妇一胎生了三个儿子,老头子坐沙发上抱孩子,抱着抱着就能累到睡着了。

你说这种婚姻生活有什么好过的吗?我有一个同学归纳结婚以后老夫老妻的三种状态:头一种人是整天上公园去伸胳膊伸腿锻炼的,这是怕死的,第二种人是整天两口子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拌嘴吵架,这是作死的,第三种人既不出去锻炼,也不吵吵,天天在家磨磨蹭蹭看看电视、看看报纸,一晃一天就过去了,这是等死的。现在估计还得添上一种,为了小孩忙东忙西累死的。

我想我把自己照顾好了就行,70岁的时候,我路过牛街的时候到公立的民族敬老院办了登记。当时前面还有一百多个老人,人家说空出床位轮到我了就给我打电话。现在过了快4年,整个队伍几乎一点没往前挪,敬老院每年过世的老人很少,打电话再问的时候我前面成了几百个老人。

2017年的时候,我被诊断得了一种自身免疫病,要到各个科室检查全身有没有并发症。在妇科诊室的时候,大夫随口一问我有没有性生活,我说从来没有过。我得的这种自身免疫病和性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是传染病,但疾病的名字唬人,说出来大家总联想到什么艾滋病,所以我干脆也不愿意和身边的人讲,净让他们传闲话。

这场病几乎快让我不能自理,但我还得往下生活,我在生活中是一个很坚强的人,能够自己克服的困难一定要亲力亲为。刚确诊之后,有一天晚上我浑身冒汗,整宿心里发慌,躺着也不是,坐起来也不是。凌晨4:30的时候,我担心实在不行就拨了急救电话。拨完之后我自己看病要用的金钱和证件装好,把门锁好,搬了个板凳自己就坐到门口等着救护车过来。救护车过10分钟就到了,两个护工把我抬上车,一路都很顺利,最后也没查出什么问题。

现在我就像寺庙里的僧人,把门关紧,修身养性,平静地生活。我每天一个人规律地过日子,把要吃的12种药都装在床头的塑料兜里,早上一盒一盒取出来,把药片、胶囊放进碗里之后再把盒子装进袋子,按时服药,不重不漏。每天晚上7:30上床睡觉,凌晨3点多钟醒过来了就回一回微信,一直躺到6:30起床,做饭吃药,开始新的一天。

我很喜欢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欣赏女主人公简·爱的坚强朴实、独立自主,也欣赏她和罗切斯特的爱情,两个人在一起不取决于容颜、财富和地位,只是精神上的平等。但这种姻缘总是很玄妙,勃朗特如果笔锋一转简·爱遇不上罗切斯特,说不定就像我单身一辈子,而老天爷要是运笔的时候再哆嗦一下,兴许我也就像简·爱那样,怦然心动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淑珍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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