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為藝術如何助推藥水哥從油漆工到主播圈頂流？

作者/游城十代

藥水哥與孫笑川並稱表情包王者。你可能沒看過他的直播，甚至不知道藥水哥是主播，但你應該看過他的表情包。

與被狗粉絲裹挾，被迫C位出道，成為明星的孫笑川相同，藥水哥的表情包多與他在直播時的表演有關。用粉絲的話說，兩人的直播都頗具節目效果，隨便截個鏡頭，都能配上有趣的文案。

藥水哥擅長模仿，他最經典的表演是模仿《神話》中項羽的經典台詞：今日，吾雖死，但還是西楚霸王！他還喜歡唱歌，每當他認真歌唱時，彈幕都會齊刷刷地亮起「好汀」（即好聽）兩個字。但這些都不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他會在直播時突然哭訴自己的悲慘身世，也會拿出空碗假裝乞討，這些無厘頭的行為被粉絲們稱作藝術。

若放在三年前，那個全民直播的時代，任誰也想不到，藥水哥能夠立於行業之巔。根據小葫蘆提供的數據，在虎牙復播的首月，藥水哥的綜合數據就排在了全網第7名。

很多人搞不懂，為什麼藥水哥火了，還火的出了圈。

有人說，直播行業就像一座圍城，外面的人搞不懂裡面的邏輯，裡面的人不在乎外面的眼光。儘管直播已誕生十餘年，浪潮也漲了又停，仍沒有太多人能夠弄懂圍城裡的運轉邏輯。在複雜的直播生態中，很少有人能夠說清楚，是什麼把主播推至山巔，又是什麼使他們從山頂跌落凡塵。

帶著這樣的疑問，娛樂資本論的矩陣號預言家游報（ID:yuyanjiayoubao）對藥水哥進行了獨家專訪。藥水哥首次對外講述了自己的真實成長經歷。通過這些故事，我們試圖還原一個真實的藥水哥。他能在競爭激烈的直播行業中成名，既是僥倖，也是必然。事實上，當你翻閱大部分成名主播的故事，總會發現他們在成名過程中的相似之處，這些相似點，無不暗示著，原來這就是主播爬上山頂的秘密。

您配嗎？

2017年10月3日晚上，熊貓直播52222房間，藥水哥迎來了直播生涯的第二個轉折點。

這本是平凡的一天，藥水哥一如往常直播《英雄聯盟》，為了在遊戲中能夠分開心思與彈幕聊天，藥水哥從鬥魚直播轉會到熊貓直播之前，直播內容就已經從《英雄聯盟》的高端局轉為了低端局。但即使在低端局，藥水哥大部分時間也沒有碾壓對手的操作。

正因如此，不少觀眾對藥水哥直播間取名為「熊貓最強卡牌」的說法頗有看法。其中一位觀眾在與藥水哥連麥時質疑道「熊貓最強卡牌，您配嗎？」

「敢不敢一直說？誰認慫誰認輸！」

「我跟你干到國慶結束。」

就這樣，兩個人攻守轉換，一來一回，從晚上8點，到凌晨3點，簡單的「您配嗎」三個字，被兩個人不斷重複。四五個小時的時間裡，「您配嗎」三個字被藥水哥以各種語調朗讀出來，他時而激昂，時而急促，配合藥水哥誇張的表情動作，藥水哥在這晚似乎表演了一場「您配嗎」三個字的十萬種說法。

這種「行為藝術」式表演，讓藥水哥的直播間人氣突破百萬。

六七個小時後，藥水哥與水友的「您配嗎」尊嚴之戰迎來了尾聲。本已音調平緩，聲音減弱的兩人，突然爆發出了決戰的氣勢。隨著水友情緒激昂，語速加快，藥水哥也以極快的語速反攻。兩人決定以速取勝，決出最終的battle冠軍。

隨著語速的增加，藥水哥直播間的人氣也不斷上漲，彈幕密密麻麻鋪滿了整個螢幕，導致觀眾們不能見其人，只能聞其聲。最終，這場battle分出了勝負。在水友老婆怒吼兩聲攪局後，這位質疑藥水哥的網友匆匆關閉了YY，結束了這場戰鬥，只留下藥水哥一人，在沒有對手的舞台繼續重複著「您配嗎」三個字。

這一夜過後，藥水哥收穫的遠比贏了「您配嗎」之戰要多得多。他登上微博熱搜，漲粉數十萬，一晚收穫超20個佛跳牆（熊貓直播的虛擬禮物，一個佛跳牆價值1000元，主播能夠從中分得800元）。更重要的是，此役過後，藥水哥正式走進了大眾視野，成為了頭部主播。

兩年過後，當娛樂資本論的矩陣號預言家游報（ID:yuyanjiayoubao）提及「您配嗎」事件時，藥水哥將其歸結為自己不服輸的性格在支撐自己完成這件事。別人調侃我，我就調侃回去，這是一個賭注，一個自然現象，一個莫名其妙的化學反應。

「我沒想過會因為這件事火，我只想認真對待工作。」藥水哥如是說。

三個階段

藥水哥的直播生涯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突然爆紅、瓶頸期與再次走紅。

2016年4月份到 2017年年初，藥水哥突然走紅。在此之前，人們總喜歡拿他與另一位鬥魚主播「王者小弟」對比。從直播風格上看，兩人迥然不同。藥水喜歡在直播里裝傻，做出的動作讓人不明所以；王者小弟則喜歡用反串的方式為自己增加人氣，他將直播間公告改為，不噴自己的別來看直播，以此來吸引觀眾前來直播間噴自己。有人爆料，王者小弟曾通過買水軍來直播間罵自己的方式來提高人氣。

當然，藥水對娛樂資本論的矩陣號預言家游報（ID:yuyanjiayoubao）稱，他也想火。搞怪、無厘頭，這些都是他想到的抓人眼球的直播方式。但與王者小弟不同的是，藥水的邏輯是依靠直播內容驅動觀眾轉化為粉絲，王者小弟的邏輯是依靠包裝手法將直播數據拉升。兩者最根本的區別在於，王者小弟直播間的數據，並不是其核心粉絲創造的。包裝起來的概念只能讓他短時間內獲得極高人氣，長久來看，這種模式不具備可持續性。

在鬥魚直播期間，藥水憑藉自己的搞怪風格，創造了許多屬於他這個直播間的「梗」。如「聚聚」、「全體起立」。在藥水看來，主播就像相聲演員，「梗」就是他們的包袱。「梗」越多，主播越容易被觀眾記住。憑藉這些「梗」，藥水逐漸有了名氣。

但鬥魚並不認可藥水哥。他去找超管要求籤約，超管嘲諷他，你個傻子簽什麼約。此時正逢熊貓直播成立，向藥水伸出橄欖枝。熊貓表示願意與藥水簽約，於是藥水毅然跳槽。

但是到了2017年，藥水突然迎來了自己的低谷期。來到熊貓後，藥水得不到太多資源，粉絲數量下降，整整一年，他都沒能走出頹勢。直到「您配嗎」事件以後，藥水迎來了雙重反轉。一方面，他的人氣直線上升，另一方面，他的口碑發生大範圍逆轉，過去罵他傻子的人消失了，粉絲更喜歡叫他藝術家。

藥水自己也復盤了輿論上的反轉。他認為，這段時間口碑的回升，主要在於他在直播內容上的創新，以及他始終保持的以內容作為驅動的原則沒有發生改變。

從2017年開始，藥水哥不斷擴展自己直播內容的邊際。2017年，藥水哥開始嘗試直播遊戲+唱歌，2018年，跳舞成了新項目，下半年，藥水哥又開始創新性地加入和女生視頻聊天的環節。但無論直播內容如何擴展，藥水哥直播的核心仍然是他的搞怪與無厘頭，其他內容不過是無厘頭的外表與形式。

有人說，藥水哥就像一個演員。每天的直播都是一場表演。但從本質上看，藥水哥更像一個相聲演員，相聲的本質是什麼呢？說學逗唱，借古諷今。相聲是底層小市民講給底層小市民的藝術，藥水直播的核心也不外乎如此。

藝術家的另一面

藥水哥的工作和生活幾乎融為一體，但界限劃得很清，他知道怎樣面對工作，怎樣面對生活。

藥水哥口中的工作，自然是直播。他的直播大致上分為幾部分：直播《英雄聯盟》、唱歌、與網友連麥聊天、模仿秀。當然，無論他直播什麼內容，總是會穿插著展示自己的行為藝術。正因如此，他的粉絲們給他起了個外號「藝術家」。

當藝術家很簡單，也很難。難到藥水的時間幾乎完全被直播填滿了。在不直播的時候，他要提前為後面的直播做好規劃：如何逗笑觀眾，如何創造更多有意思的內容。

有時候，藥水哥也會為直播內容苦惱「觀眾很挑剔，今天跳過的舞，唱過的歌，再跳的時候，觀眾就會不買帳。」

為了更好地提供直播內容，從藥水踏足直播行業開始，就習慣於復盤自己每天的直播內容。大部分時間他喜歡自己復盤，有時候他會找到自己的粉絲，直播平台的對接人一起參與到這項工作中來。這個習慣一直堅持到了現在。

這大大壓縮了藥水哥的休息時間。職業病、失眠、空閒時間不足伴隨著成名一併到來。

空閒時間，藥水哥有兩個愛好，一個是買漂亮的衣服，一個是吃藥。做直播之前，藥水哥曾做過一段時間油漆工，那時候嗓子便不太好。直播後，他經常面對螢幕大喊，或者大聲唱歌，久而久之，他得了淋巴濾泡加長期性的聲帶發炎。

除了嗓子，他的耳朵也因長期佩戴耳機，聽力下降到正常人的80%。現在，為了保護耳朵，他很少在直播中佩戴耳機。

直播中的藥水哥喜歡做出誇張、怪異的肢體語言，或模仿一些影視劇中的經典語錄，以此來表達出一種無厘頭，大家看不懂的東西。畢竟很少有人會絲襪套頭，一秒上演川劇變臉。這種詭異引申出了多種解讀，有人認為，藥水哥直播是在裝傻，有人認為，藥水哥在生活里也是如此，畢竟有種理論認為，人設做的太久，自己就會陷入進去，忘記現實與虛假。

所幸，藥水哥把現實和直播分得很清。

走紅後，藥水哥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實姓名，也不敢讓人知道自己住在哪裡。有時候，他去超市，會發現有人圍著他問：你是不是藥水哥。膽子大的人會問他要簽名，膽子小的會躲在遠處偷拍。有時候，還有過激的粉絲想跟蹤他，好在藥水哥沒暴露自己的住址。

對藥水來說，每個主播的直播風格都不一樣。但無論他怎麼隱藏，你總能在他的直播中找到他過往的點滴細節。藥水之所以成為藥水，成為觀眾口中的藝術家，與他的童年過往有很大關係。在藥水看來，自己怪異的動作，誇張的表情，很大程度上受自己過去的經歷影響。

「我想用自己的藝術行表達對過往生活的憤怒，對過去生活中不如意，被排擠的調侃，也想用直播表達自己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對堅持的詮釋。」藥水哥這樣解讀自己的行為藝術，這也是他熱愛這個行業的根本原因。

過往

沒人知道藥水哥真名叫什麼，有人說他叫劉波，也有人說他叫葉聖。有人順著這兩個名字，挖出了藥水哥可能是中南財經政法大學畢業的學生。這個說法就像都市傳說一樣，縹緲無邊，真實的藥水哥遠比粉絲想的要複雜得多。

初一那年，大部分小夥伴還在讀書的時候，藥水就輟學了。他不是不喜歡讀書，只是單純地想體驗下工作時的狀態。

於是，14歲的藥水去做了油漆工。這份工作枯燥無味，每天早上7點鐘上班，藥水就對著一面白牆用砂紙磨，然後機械性地重複這個無聊的動作，一直磨到中午12點鐘。每次砂紙一磨牆，整個樓梯間都飄滿了白色的灰，中午回家吃飯的時候，藥水滿頭都是白的，油漆粉也粘到臉上。就是在這個時候，由於長期不戴口罩，加上年齡尚小，藥水的喉嚨留下了病。

結束了油漆工的工作以後，藥水陸續做了幾份工作。他在酒吧當過保安，在奶茶店和餐廳做過服務員，也在高速路上開過拖車。在杭州酒吧做保安的時候，藥水只有17歲，儘管他的工資不高，每個月只有2800，但酒吧還是會以各種理由剋扣他的工資。最慘的時候，他交不起房租，在酒吧附近公園的草坪上睡了一晚。他望著天上的月亮，想著人生真的太慘了。他想回家打遊戲。

出來工作的幾年裡，藥水哥最大的愛好就是業餘時間去網吧打遊戲。做油漆工的時候，藥水賺了些錢，他買了電腦在家裡玩《英雄聯盟》，和大部分家長一樣，藥水的父母本就對他輟學的事情頭疼，對其玩遊戲更是明令反對。衝突最激烈的時候，父母砸了他的電腦。

一氣之下，藥水跑到成都，在迪歐咖啡里做服務員。在這裡，工作不止枯燥，而且無聊。領班要求藥水背下卡布奇諾、拿鐵的配方比例，以此作為每天的考核績效。藥水對此毫無興趣，每日工作都要被領導訓斥，產生牴觸心理後，藥水輾轉杭州，最後回到老家。

回到老家後，藥水再次被家長數落了一通，親戚朋友們斥責他什麼工作都干不長久，要他找好一個工作，踏實地做下去。經朋友介紹，藥水去高速公路上開拖車，每個月工資只有200元。做了兩個月，藥水倦了。朝九晚五的工作實在不是他想要的，累、苦、無趣，他受夠了。於是他重新開始玩遊戲。

2015年9月，藥水開始背著父母偷偷直播。那時候，他每晚10點準時在戰旗開啟直播，幾乎每晚都在三四瓶紅牛的支撐下連續直播12個小時以上，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下播。儘管他沒和戰旗直播簽約，也幾乎沒收入，但他感覺到，這份工作是他做過的最有興趣的。

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藥水哥終於有展示自己的舞台了。

表演的內核

直播行業充滿風險，主播最怕的無非兩件事：被封號與失去觀眾。

在熊貓直播最後的那段時間裡，藥水哥的直播間被永久封禁，理由是藥水哥在與女網友聊天時涉及敏感內容。這對藥水哥來說，敲響了警鐘。於虎牙復播後，藥水的直播愈發克制，在每日復盤時，他加上了風險因素這一項。

至於失去觀眾，藥水哥已經不再害怕了。在幾年的直播中，他漸漸摸索出了一套理論，也對直播本質有了自己的理解。

「其他的主播，比如跳舞的女主播，她們跳舞好看，身體優美，舞蹈姿勢很漂亮，但是觀眾天天看，會不會煩？肯定會。像打《英雄聯盟》遊戲的主播，觀眾可能更喜歡看他們的技術，但是技術再好，你看同一個主播玩同一個遊戲，甚至同一個遊戲中的同一個英雄，時間長了，一定會煩。

但是我和他們不同，我的區別在於我動作，肢體語言、表情可以把觀眾逗笑，可以給他們帶來快樂。現在社會帶給大家的壓力太大了。學生有升學壓力，步入社會的人有工作壓力。我希望大家能夠通過我這種接地氣，又不低俗的表演達到緩解壓力的目的。」

直播行業就像線上版的才藝表演，有人唱歌，有人跳舞，有人說相聲。

但無論你怎樣表演，在熒幕里，主播都是演員。就像電影演員一樣，有人成名靠臉，有人成名靠演技，有人靠緋聞，有人靠關係。但無論主播們憑藉什麼上位，從長遠來看，演技與表演的內容才是立足根本。

或許藥水哥根本沒想到這些，在他看來，堅持自己的風格，用無厘頭去逗樂觀眾，帶給他們快樂就足夠了。

談及未來，藥水哥在謀劃自己直播外的事業：「未來兩年之內，我想成立一個直播的培訓機構，一方面是想去幫助那些想直播的，有一點藝術細胞的人，想去讓他們展現他自己的所想展現的東西，去把快樂呈現給大家看。第二個是想幫助他們，讓他們能夠依靠直播改變生活，安穩地過好每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