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頭,童年往事

2019-07-17     正午故事
​那種純真的童年感,是我想捉住的東西。

圖、文 | 林洽

2015年,我大學畢業以後,一直是自由攝影師,偶爾會做美術指導。沒工作的時候,我就會回汕頭,和朋友們開車去海邊和鄉下,或是一個人在家附近散步。

我住在汕頭最中心的市區里,新家和老家隔著一條很長的馬路,這兒附近有一條排水溝,四周是小學,公園,廣場,還有單位宿舍樓。這種不超過八層的宿舍樓,密集地聚集在水溝旁,形成一個個社區。

走大概兩公里,就可以到海邊。早上老人們會在海邊搭戲唱潮劇,我外公也在裡面,他在劇團負責敲擊揚琴。很多人起早只是為了買到比市場新鮮一點的海鮮。

因為是被北回歸線穿過的地方,無論冬天或者夏天,只要沒有颱風暴雨,太陽都很大。聽父母講,我們現在的家,原先是一片海。住了這麼多年,完全沒有感覺到這回事。今年或是明年,我們還會再搬家,那邊的住宅也是海填出來的,從地圖上看也是一大塊區域了,非常不真實。

這些照片有點像我小時候訂閱的《兒童文學》,不是指文學上的特性,而是那種舊舊的印刷和純真的童年感,是我想捉住的東西。






三隻小貓

我是奶奶帶大的小孩,一切似乎都靠自娛自樂,但我還是非常希望有活的生物和我對話。父母送給我的東西幾乎都是關於熊的,熊的娃娃,熊的床單,連我房間以前的牆紙也是熊,一個棕色的小熊和藍色的小熊坐在一起,拿著一個上升的紅氣球。但我距離熊這種生物實在太遠了,放學的時候倒是常常能看見躲在車底、在草叢中玩耍的貓咪。

那時候小姑養了一隻貓,有一天,她跟我奶奶打電話,說要給我三隻小貓。我那天開心得課都上不好,一放學就趕緊跑回家,期待三隻毛茸茸的小玩意在籃子裡一臉惺忪地望著我。

小姑來了,但沒有提著籃子,她從包里掏出一張厚的卡紙,膜裡面是一張那時候很流行的沙畫。小姑說那是她在商場自己製作的,藍色亮晶晶的沙子鋪成了背景,中間有三隻白色的小貓,其中一隻眼睛裡的黑色沙子還歪了,另一隻戴著粉色的蝴蝶結,這就是「三隻小貓」。

她問我高不高興,我只能點點頭,卻有點傷心。我把這張畫放在客廳的桌子上,用玻璃壓著,除了極少數時間,我從來不看這張畫。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不再燃起擁有寵物的幻想,直到我戴著助聽器生活以後,才終於迎來屬於我的第一隻小貓。


穿過欄杆

小時候的家離我的小學很近,隔著一個鐵柵欄,再加十小步的距離。有一天,樓下四年級的小同帶我來到柵欄前,爬上去,鑽過水泥柱和欄杆間的縫隙,那裡竟然剛好容下一個小孩,過去之後,就是學校後門。直到五年級,我還常常這麼翻過去,也教會了小區里其他朋友。後來,聽說有小孩因為頭太大在那裡卡了一下午,有些家長不允許鑽鐵柵欄了,但奶奶還是很支持我,我也絕對卡不住。

長大後某天再回到小區,我發現水泥柱上有無數磨擦過的痕跡,不知道被多少小孩穿過,欄杆也微微變形了。我還想試試能不能穿過,一腳蹬上去就知道自己的身體變大了,而且這四周長滿了荒草,說不定小孩們已經找到了更便捷的方法去上學了。


無盡的藤椅

以前每家幾乎都有一把普通的藤椅,或者竹編的小凳。我家的藤椅放在陽台。小區的玉蘭樹又高又大,常常伸進樓下的陽台,春夏時,門房的伯伯會拿一根帶鉤的長木棍,鉤下一些玉蘭花,分給每家每戶。奶奶總會去要很多,把它們放在盛有清水的醬油碟子裡,室內室外便充斥著淡淡的玉蘭花香。

我在這樣的環境里畫畫,寫作業,做點小手工,作業寫完了看看書。因為小時候腸胃不太好,家裡不讓吃零食,無聊之中養成一個小習慣,看書或看電視的時候會無意地摳那把藤椅,我把藤條摳斷,從藤織成的孔洞中分開解出,然後把藤束撕成一絲一絲的樣子。後來我學會編頭髮了,就將一條條的藤絲編成麻花辮,藤椅的麻花辮越來越多,椅面逐漸有一角塌方,再加上椅腿常年日曬之後乾裂,它變成了一把即將解散的椅子。

搬家的時候,這把破舊的藤椅被家人匆匆扔掉了。這幾年心裡常常會想到它,它是無意間安慰我的,世間罕有的麻花辮椅子。




—— 完 ——

林洽,1993年出生。自由職業,現工作和生活於廣州。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cn/img9uG0BMH2_cNUg7nUL.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