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之前在大連，我和幾個朋友討論著各自家鄉的特點。
談論間，有人提了一嘴：
「你們潮汕人是不是很排外？」
這個問題讓我有些驚訝。
「還好吧，我沒有特別去關注這些事啦，哈哈哈。」
我應付性地回答，插幾聲笑聲，成功將話題轉移了開去。
其實這個回答令我有些心虛。
我有些沒想到，這種反面的形象，原來已經傳播甚遠。
一，
記憶中的排外，最早應該是在小學初中。
那會學校里的「派仔」，有些會將打外地人當作吆喝的資本。
（派仔：潮汕話中「小混混」的意思）
那時比較常聽的話是：
「哦外省？術依！」
（外省人？打他！）
又或者是「放夏來去打阿外省！」
（放學後去打外省學生！）
當然，其中的大部分可能是虛張聲勢罷了。
可外地的學生一旦出現，卻真會被他們視為異類。
有時，我會希望這只是個例。
我安慰自己，大概是因為年齡的關係，使得他們的話語中帶著稚氣的成分。
只是後來我驚覺，這種排外，其實自上而下。
很多老一輩的人一直認為：
「外省仔納塞相，外省窮……」
（納塞相：不講衛生/極度邋遢）
這種觀點，已經深深刻在他們的認知里。
比如我奶奶，聽到外省依舊會說：
「源啊，你在虛口得知關，哦攔撮外省惡毒啊抽，莫啊吐血。」
（源阿，你在外面要小心一點，外面有的外省人很是惡毒，壞的很。）
每次聽到，我只是陪笑著。
我知道這是一種關心，但偶爾，也會覺得有一些無奈。
這些滿是歧視的觀點，有時候潛移默化地傳給了小時候的我們。
大概在老一輩看來，外來者大多是因為外省經濟不如這裡才來的。而外地的人們，竟然在他們的心目中，代表著落後與野蠻。
我有位朋友，她是小學才來的潮汕，現在已經操著一口流利的潮汕話。
但那天和她討論到這個話題，她說：
「其實不管我會不會說潮汕話，這種排外行為都是存在的。
「我初中時，有些男孩子依舊會叫我『外省仔』，在食堂排隊時也能聽到別人議論誰誰誰是外省什麼的。」
「我剛來時遇到的事會更過分些。小學時學校有的混混要打我，那時是真的害怕，最後有一個男生比較善良讓我躲在女廁所里。
「不知道期間外來的身份起到多少影響。但或多或少，都是有的。」
這樣的地域標籤，竟然就這樣烙在了他們身上。
就連上次母親聽我講，這個女孩是外省來的時候，她竟也是驚訝了一番。
可那種驚訝，我想也是帶著一絲不太好的感覺。
二，
以前出省旅遊時，同行的人說順嘴了，依舊稱當地人為外省仔。
那時我糾正道，現在我們在別人的地盤，我們才是「外省仔」了。
大學後，去到了東北。
我真的在大連成為了一名「外省仔」。
一個人在陌生城市，慢慢能理解他們作為外來者的不易。
設身處地一想，相比我在外求學，那些身居異地討生活的人們，肩上壓著的「現實」兩字，怕是沉重得多。
與在潮汕的外來者所經歷的不同，每次在大連，我介紹自己是廣東來的時，他們對我的熱情依舊不減。
不單是年輕人，那裡老一輩人也一樣，他們好像並沒有很在在意這類事。
上回發高燒打吊針時，旁邊一位老人得知我是廣東來的後，不停同我敘說著她年輕時在廣東的見聞。
燒香，做生意，宗族排外文化這三項，是她對廣東人最深的印象。
是的，宗族排外竟也榜上有名。
之前《破冰行動》炒得火熱時，我看了很多介紹宗族文化的文章。以前的宗族是為了團結族人，對抗海盜。大家為了自保求生存，不得不團結起來。
直至今日，宗族意識也延伸到了「膠己人」。
親情與友情的交匯，使得潮汕地區形成了一張密集的關係網。
可這卻也在一定程度上，將外來人排除在外。
三，
之前網上有一篇點評說：
「潮汕人對家庭,對朋友無比忠誠，這是很好的品質。潮汕人對家族和朋友的奉獻，是真誠而無私的，這比一些會說漂亮話的其他地方人更實在更豪爽。
「不過，潮汕人的這種優秀品質，針對的對象是嚴格界定的，這種界定本身，是很狹隘，甚至是失之公允的。如果你是家人或朋友，那麼他奉獻；
「如果你是一個員工、生意夥伴、甚至是路人，或者是外地外省人，他們的這種奉獻會逐級遞減，甚至變得吝嗇。」
我作為潮汕人，看到這一段，我竟覺得說到了骨子裡。
向海而生的潮汕人，若被人說缺少包容性，那確實令人唏噓。
老一輩的人受很多因素的影響。不管是社會因素還是教育程度，都使他們很難做到像年輕一輩一樣做到睜眼看世界。
那潮汕的青年一代呢？
所幸，新一代的年輕人，沒有對這種閉塞全盤繼承。
越來越多的年輕人走了出去，開闊了視野，開始容得下更多的東西。
即使這種開明同個人受教育程度有很大關係，但也慢慢的顯出了更好的改變。
一個地區的發展如何，與其包容性總是息息相關。
人傑地靈的潮汕，總該是能容得下天下萬物，而不僅僅只是自我抱團。在未來，這種排外總會隨著潮汕的發展，而被包容性取而代之。
有時希望，以後潮汕對外來朋友的態度，也能像深圳宣傳語「來了就是深圳人」那樣。
這座城市能否在將來，也能夠有著「來了就是潮汕人」的熱情呢。
寫在最後
每次同外地朋友提及潮汕，心中無一不是驕傲與自豪。這種自豪，並不是盲目推崇，而是潮汕賦予我最真實的底氣。
如果問我潮汕到底怎麼樣，我說好，但又不好。
因為我們來自那裡，我們知道她最真實的樣子，包括她的文化，她的子孫，她的一切，所以我們覺得她好。
可也正因為我們來自那裡，走出去後，我們深深感知到，她依舊不完美。
潮汕給予外來朋友的印象，很大程度上要靠我們這一代去維護。
我想，以後外地朋友對潮汕的印象，慢慢不會再是「你們那裡，是不是很排外啊？」
而是：
「嘿，你們潮汕，真的挺好客的。」
來源：有罐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