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上個周,終於熬到老公上班,我們幾個憋壞了的老閨蜜,轟轟烈烈地開展了一場線上「雲聚會」。
四個女人四個城市,支上手機架,打開攝像頭,痛痛快快磨磨嘴皮子。
我率先向她們吐槽了一下最近在豬隊友身上發現的新狀況——
白天雞打盹,晚上狗精神。
先解釋一下,「雞打盹」是我們老家方言一種說法,指一個人犯困時,像雞啄米一樣直點頭,但又只眯一會,很快又醒過來跟沒事似的。
我是從這個春節開始,朝夕相對大眼瞪小眼地瞅了他兩個月發現的。
有時白天看電視,他自己窩在單人沙發上,我這廂還興奮著跟他討論劇情,他那廂已經開始閉著眼點頭了。
有時見他塞著耳機,手裡捧著kindle 或ipad,前腳還跟二傻子似的「嘿嘿嘿」地笑,後腳就響起了呼嚕聲。
我把他搖醒:「困就去床上睡啊!」
他一臉懵逼:「我沒睡啊!」
天啊,呼嚕打成那樣還叫沒睡,這是讓我交智商稅?
起初,這一幕讓我很難以接受。
因為在我的印象中,只有我爺爺才這樣的。
那些童年的冬夏里,爺爺就在家裡那張老木椅上,聊著聊著就睡了過去。有時打呼嚕,有時還吐泡泡。那時,我爺爺至少八十。
而眼下,這個豬隊友才四十歲啊!
名媛孫芸芸,在容顏上把老公熬成了爹。
我沒有名媛的命,卻得了名媛的病,憑一已之力把老公的睡眠上熬成了爺爺?
讓我怎麼甘心嘛!
我腦補了一下,會不會,無需多少時日,他就像《夏洛特煩惱》里在筒子樓下乘涼的大爺一樣:
「馬什麼梅?」
「馬東什麼?「
「什麼冬梅?」
天啊,早知如此,當年還不如去傍個有錢的糟老頭子。
02
你說他白天困吧,到了晚上又開始狗精神。
刷抖音、聽英語、看綜藝,整到半夜不肯睡。
有時被我強制逼迫著上了床,翻來覆去像烙餅,如同給他上大刑。
還有時候,我凌晨醒來上廁所,發現他還在玩手機。
不客氣地說吧,攤上我這樣心大的老婆,從不查他手機里到底看的啥,是他燒八輩子高香了。
否則,他當場就得被認定外頭有了人,三更不睡撩騷曖昧,不把手機記錄翻個遍,房頂都得揭。
我唯有一次問他:「你半夜不睡到底因為啥?」
他竟然一本正經:「壓力大啊!」
我:「哪方面壓力?」
他:「工作啊,生活啊,里里外外,方方面面這些,我不都得操心嗎?」
我當場差點撅過去。
你知道咱家房貸哪天還嗎?
你知道物業費幾個月一交嗎?
你知道車庫租期哪天到期要續約嗎?
你知道兒子上次語數英月考的分數嗎?
大鍋,您里里外外操的心在哪呢?
但人家仍然非常誠摯地認為:我都想過啊!
對,想過,一想而過。
我都被他氣笑了。
03
我這一番吐槽,引發了老閨蜜們空前的共鳴。
她們隔空千里紛紛表示:
「我家這個,早就這樣了!」
「雞打盹算什麼,我家的都快禿了!」
聽罷,我心理平衡不少,同是天涯淪落人,相聚還想問一句:男人中年,都這樣?
想當年,我選擇他,雖說算不上才比子建貌若潘安,好歹也是玉樹臨風翩躚少年。
近20年過去,憑心而論,這男人已經夠抗老的了。
他20年體重增加不超過4kg,長年運動擁有一身腱子肉,堅持打球游泳伏地挺身,躍躍欲試要學衝浪潛水,沒成為一個腦滿腸肥的油膩男,也沒過早地失了髮際線(擦,越寫越生氣是怎麼回事)。
尤其看到他一頭烏黑的頭髮,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我已經到了隔三差五就要對著鏡子揪幾根白頭髮的階段了,他倒好,年輕時還有些零星白毛茬,這幾年反倒逆生長了。
以致我每拔一根白髮都要不甘心地在他面前晃悠,拎到他眼皮底下坐實鐵證如山:這都是我為這個家操的心啊!
不得不承認,長(沒)年(心)運(沒)動(肺)、心(從)態(不)平(操)和(心)的男人,在年輕態這方面,真的輕鬆甩女人八條街。
我倆去買個家具,售貨員小丫頭都不識時務地說:姐,你們肯定是姐弟戀吧?
我只得故作淡定,謎之微笑:嗯,而且是二婚。
04
然而,即便如此,歲月也從未輕易饒過誰。
他終究不復當年小伙,四十一過,難逃精力不濟。
就在昨晚,我莫名刷到一條抖音:
「女人坐到男人腿上,手指划過他的胸膛,然後在他懷裡撒嬌,他百分百抗拒不了……」
話說抖音有時候真的很神經,給我推送這個幹嘛?覺得我很需要嗎?
(還給我推送過2000萬的豪宅視頻,它從哪看出我能買得起的?)
我掃了一眼正在泡腳的老公,一個鯉魚打挺坐到了他腿上,然後按視頻里說的,手劃胸膛,大鳥依人。
他嚇了一哆嗦,脫口而出思文在脫口秀中的名句:「別別別,又不是外人,你這是幹啥……」
果然,沒有比夫妻更純潔的男女之情了。
我滾回沙發,我們繼續在親切友好的氛圍中,泡腳品茶,坐而論道了。
其實想想,這世間,男人女人,各有各的不容易。
他們的衰老,也許不像女人那般在意的皮相上。
中年危機,生活重負,事業瓶頸期,潛力天花板。
光陰這把刀,何曾放過誰呢?
我有時攬鏡自照,捫心自問,我能接受老去的自己。飛速流失的膠原,隱約出現的斑點,日漸松垮的臉。
可我似乎,不太願意接受他,和我一樣老去這個事實。
在我心裡,他似乎仍是當初年少的樣子。
燦若星辰的眼,額頭晶亮的汗,挺拔似白楊的身影,一直奔跑,永不疲憊。
而時光如滔滔大河,奔流不回。
我們在這泥沙俱下的生活里,一樣打磨,一樣翻滾。
寫到這裡,我似乎明白了——
也許,狗精神的時分,是他僅存的青春。
也許,雞打盹的一刻,是他的倦鳥歸巢。
人生啊,最終唯有愛,讓人不悔,讓人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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