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親身經歷了炮打金門,胡璉被打得心驚肉跳

2019-07-19     這才是戰爭

1958年8月23日,炮擊金門。炮擊金門,是現代中國軍史上,一曲空前絕後的勝利凱歌。這曲凱歌唱響之後,餘音繚繞,曲調嘹亮,似乎唱到今天仍很振奮,毫無停意。我是親歷者,因當時職務所限,所經歷的只是此役很小的一部分。

1958年8月23日,這一天我過得非同尋常。這一天的經歷,真可謂是酸、甜、苦、辣、咸五味兒俱全。這一天既是一次磨練,又是一次大挑戰。這一天裡,既有歡樂,又有失落。這一天裡,我心中的頭等大事,就是防空。定台海灣里就是一點兒巴掌大的水面。灣子本身就小,有一半的水域是暴露在敵占東碇島的目力監控之下,而餘下的這小半邊,又一下子擁進來五條大機帆船。這五條大船的船幫又靠著9條魚雷艇,其密集程度是可想而知。別忘了,那9條艇上還裝載著18顆戰雷啊。在敵眼皮子底下防空,我能不憂心如焚嗎?若是一旦被敵人發現,有敵機來襲,擲下一顆炸彈爆炸,定台海灣就會火燒連營。每條艇上有三千升燃料,每艘艇有2條戰雷,這一片火海中又有魚雷爆炸,那定台灣有什麼後果,真的不敢多想。說實話,艦隊前指敢把快艇的待機點選擇在定台海灣,那是冒著很大危險的,但正是這種智勇的決斷,為後來快艇出擊猛虎掏心贏得了寶貴的絕殺時間。這種戰法、這種勇氣那是歷經疆場的戰將對手下勇士的信任所出的奇兵之筆。我晚年每每再回首這段經歷,仍為陶勇司令員、彭德清副司令員的果敢決斷而激動不已。



說真話,在定台海灣防空,那不是按天來算日子,也不是以小時來算計的,而是按分按秒來度過的。我們1大隊運氣很好,再加上全大隊上下一心共同努力,我們完成了防空任務。

廈門的8月,正是最熱的季節,水溫大於24度。定台海灣內,快艇甲板在有漁網遮蔭的情況下,仍有45度。我只好下令各艇潑水給甲板尤其是油艙甲板降溫。這一千四百四十分鐘里,全大隊都如臨大敵,絲毫不敢懈怠,事事都得認認真真的去干,就是睡覺,也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才行啊。這既是苦,事後又感到無比的甜。

快艇艇底長滿了海蠣子,這事既揪心又不安。快艇是8月3日在廈門下水的。雖說艇下水只有二十幾天,可廈門的海水溫度高,適合海蠣子生長。這海蠣子長得如此之快又如此之大,太讓我驚奇了。早飯後,幾個中隊幹部來找我,說艇底長滿海蠣子不算,還這麼大,請示我該怎麼辦?我說,這事我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從上午開始大家輪番下水去鏟,盡我們所能吧。但是下午一切作業都得停止,要保證部隊午休。上級通知下午要炮擊金門了,我們要準備有隨時出擊的可能。記住,出擊打仗,不讓敵人跑掉是第一位的大事。一切服從戰事。

說實話,從前大家都認為張逸民的辦法多,難不倒。可今天遇到海蠣子我也被難倒了。這類事,我真的認輸了。我認輸事小,可即將要出去打仗,真刀真槍地衝殺,快艇加不上速可就問題大了。我決定將此事報告給劉副支隊長。為什麼?因為他是主官,又是岸上指揮者,出擊時他必須要有個加不上速的精神準備,免得到時候抓瞎。我深知,世間有許多事,降臨頭上了,急也沒用。與其急,還不如暫時接受,說不定到現場會來了轉機。

1958年8月23日上午近9點,我帶著大隊魚雷副業務長尤志民到各艇檢查一下魚雷情況。因為從裝雷到今天已半月有餘,不親自看看心裡總是不踏實。轉完後回到指揮船,將我所見所聞向劉政委作了彙報。我告訴政委,魚雷全部正常。艇底的海蠣子,我表示手工作業去鏟,鏟不下來多少,還消耗掉艇員大量的體力。我看到許多人脊背、肚皮,都被海蠣子刮的鮮血直流。175艇艇長徐鳳鳴的背上,就劃了幾條長長的口子,血流個不停。我建議,應立即停止。政委說:「你下令吧,從現在起,停止刮海蠣子」。我立即下令,停止人工刮海蠣子,組織部隊休息,準備好有休魄去迎戰。各艇立即轉入休息,準備迎戰。

8月23日下午,因為天氣特好,萬里無雲藍天如鏡,因此也引來了驕陽似火般的烘烤。灣子裡沒有一絲風,我和政委坐在舵樓上,這是最風涼處還在汗流浹背,那艇員們體力消耗,肯定要比我們倆大得多。我參軍後,既經過大冷,零下40度照常行軍打仗。又經過大熱,南海島熱吧,也是40度以上的高溫,也是照常行軍打仗。我的適應能力算是很強了。今天在定台海灣,也覺得這是在過熱的大關啊!全大隊的官兵都在默默的接受這熱浪煎熬的考驗。



下午3時,岸上指揮所向我下達命令:「今天要提前開飯,要求在17時30分前吃好飯,17時30分起部隊進行一級戰備,做到一聲令下,立即行動。」我立即將此命令報告給政委。政委說:「你下命令吧。我們16時準時開飯,16時30分全大隊就能處於待命狀態了。」我立即下達命令。全大隊上下一齊行動,很快進入戰鬥準備狀態。此刻,我們指揮船上些民兵炊事員們,一看我接指揮所的電話,估計有行動,都已私下行動了:切菜的切菜,淘米的淘米,伙房一片碌。說真話,這些船上的婦女都很能幹,使船是把好手,做飯更是把好手,她們個個都是能幹的多面手。今天寫回憶錄,此時,我除了向她們敬禮之外,我要高呼:婦女萬歲!

船佬大告訴我,這次來的五條大機帆船,全是廈門漁業合作社的民兵社員。這些社員在船上都是組織得很嚴密的。社員中有三分之一是女社員,這些女將,可不能小看,幹什麼都是好手。開飯時,兩菜一湯端上來了。她們聽說吃完飯要出征了,每條船上都有套鑼鼓,她們早已備便,時間到了,她們會亮出本事的。

17時正,岸上指揮所命令:「待命行動。炮兵部隊將於17時30分開始炮擊。」劉政委說:「立即將炮擊時間向部隊通報。」定台灣內的軍民,此刻都迎接著即將到來的大炮戰。這炮擊規模有多大?炮擊時會有多大的震撼?炮擊時間會持續多長?這許許多多問號,都在定台灣軍民心中返返復復的迴蕩。在定台灣里,我當兵的資歷不是最老,可我們從軍經歷中,炮有多大威力,自然我領教的最多。炮在過去,一直被奉為戰場上的戰神,為什麼?我的體會:從一定角度看,它能主勝負。它又能震撼戰場上每一個人的心靈。



部隊於17時30分按照指揮所的要求,已進入一級戰鬥準備了。我於17時30分前,向指揮所作了報告:「快艇1大隊9艘快艇,已完成一級戰鬥準備,正在定台灣里整裝待命中」。指揮所命令:「保持待命狀態。待上級有令,立即行動。」

此刻,我沒在艇上的指揮位置上,而是坐在漁船的舵樓上守在電話機旁。我背靠船舷壁,合眼處於待命之中。我是老兵,肯定比一般老兵有更多的戰鬥經歷。戰場上火炮有多利害,我領教過很多很多次了。我想,今天炮擊金門,一定會比解放鞍山時,強上十倍百倍,究竟是什麼滋味兒,等一會兒就會體驗了。



1958年8月23日17時30分,解放軍各炮群準時對金門發起炮擊。這次炮擊金門,其特點非常明顯:首先是火炮口徑大,參戰的火炮全是105毫米以上口徑大炮。其次是炮火消耗炮彈數量大,兩次急擊各20分鐘,共發射炮彈三萬多發,相當於600噸鋼鐵從天而降,真夠勁了。我相信,今天解放軍這場炮戰,一定是創造了許多中國戰爭史上的第一,真是夠刺激了。



說實話,這600多噸的鋼鐵,就在這兩次四十分鐘的急襲里,鋪天蓋地般飛向金門,那該是讓金門發生一種什麼樣的敗相呢?這隻有天知道。而此刻,停靠在料邏灣的敵艦被這頓暴打,現在該怎麼樣對待這次的生死輪迴呢?逃吧?又怕半路被截。不逃吧,也難免受炮彈威脅之苦。只好在料邏灣里掙扎著。

這一夜,我們雖是枕戈待旦,睜一隻眼又閉一隻眼,總還是休息了。而敵人比我們難熬,他們是在天翻地覆中焦頭爛額、火燒眉毛般的危機中度過的。敵艦不准返台,胡璉有響噹噹的理由,怕中途被殲。這只能說是顧慮之一。然有大批傷員要運台,多餘人員也要送回台灣以減輕金門的壓力。而胡璉抓住艦船不放,是因為在他心理上,有艦船在,就是對他的一種支撐。心驚肉跳的胡璉,他需要船艦來支持他。

作者簡介:張逸民,新中國海軍第一代魚雷快艇艇長,先後參加六次海戰,共擊沉敵艦3艘,重創1艘,是人民海軍中參加海戰次數最多,擊沉敵艦最多的海軍英雄。未經作者本人及「這才是戰爭」允許,不得轉載,違者必追究法律責任。友情提示:本號已加入版權保護,任何敢於抄襲洗稿盜圖者,都將受到「視覺中國」式維權打擊,代價高昂,切勿因小失大,勿謂言之不預也。

公眾號作者簡介:王正興,新華社瞭望智庫特約軍事觀察員,原解放軍某野戰部隊軍官,曾在步兵分隊、司令部、後勤部等單位任職,致力於戰史學和戰術學研究,對軍隊戰術及非戰爭行動有個人獨到的理解。其著作《這才是戰爭》於2014年5月、6月,鳳凰衛視「開卷八分鐘」欄目分兩期推薦。他的公眾號名亦為「這才是戰爭」,歡迎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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