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盪里的野鴨蛋(童年往事之十三)

2021-01-30   奎先達坂西

原標題:蘆葦盪里的野鴨蛋(童年往事之十三)

牟維列:蘆葦盪里的野鴨蛋——童年往事之十三

不知是哪個漁業生產隊的小船,躺在湖邊的蒲草叢裡。表弟把白露妹抱上船,俺倆使勁推著船屁股,船緩緩壓彎蒲草,出溜進湖裡。

表弟把俺拉上船,拿起船上的槳,左邊劃幾下,右邊劃幾下,不會兒船就撞向蘆葦盪的岸。跳進水的他穩住船,讓俺也下到水裡。四隻手抓住船幫,吃力地把船斜拖出水,再把白露妹抱下來,從後面推著她爬上蘆葦盪的坡。然後,兄弟倆手腳並用,一前一後,連爬帶薅地攀上坡頂。

葦盪里的蘆葦密密麻麻,這是俺不曾想像到的。電影里的白洋淀,也沒有這麼多蘆葦,一個水多、一個嘎子,讓俺記住了水鄉的白洋淀。可此時,浩淼的湖沒看到,遮天蔽日的蘆葦盪,著實讓俺興奮了一陣。

蘆葦盪里沒有路,表弟囑咐要趟著走,不明原因的俺問為什麼? 他蹲下身,翼翼地撥拉開枯葉和嫩草,露出一紮多高、斜著口的、幾個枯萎的蘆葦茬子,表弟說這是收割蘆葦後留下的。別看它們乾的像柴火,看不見踩上,就得在炕上倒個十天半拉月,俺就吃過它的虧。怪不得白露妹拖拉著走,原是害怕蘆葦茬子扎了腳。

不透風的蘆葦盪里越趟越熱,早飯時的兩碗米湯,這會兒都順著汗淌了出來。問表弟哪兒能找到水?他說前面不遠就是壕溝叉子,一會就到。

何止是一會,趟的俺嘴裡往外直冒火,咋還不到。表弟指著撲面迎來的所謂開闊地,是一小片收割後,不知又為何被遺棄過了幾個歲月的乾枯蘆葦地,橫七堅八的枯蘆葦躺在這裡,卻沒有水壕溝的影。

表弟見俺急得四處尋麼,說著前面就是,你還得慢慢趟著走。跟在後面的俺,滿耳朵里皆是蘆葦葉的嘩啦聲。等到望見壕溝叉的水,冒火的嘴,吸進空氣的濕潤,霎時涼爽了喉。

白露妹緊忙摟住俺,小嗓聲大地喊著她的哥。表弟聞聲應著,拖拉的腳卻是那麼的慢。待來到壕溝前,讓俺趴在溝坡上,他使出全身的力氣,拽著俺的雙腳。白露妹勁真大,俺喝著涼嗖嗖的水,也能感覺到胳膊被她死拽出的疼。從沒渴成這樣,像馬又像牛,仿佛一口氣喝乾了一個湖。

回到被遺棄的荒地,表弟讓白露妹撿一些干透易折斷的細蘆葦,小心別劃破手,扎著腳。她應放下籃子去撿柴火,表弟和俺又趟著鑽進稠密的蘆葦盪里。

表弟邊尋麼野鴨下蛋的窩,邊喊俺過來跟著他。他說迎著湖向陽的地方,蘆葦旺薄草少,在它們的後面,蘆葦少枯草多,最適合野鴨築巢下蛋。

連個蔭涼都沒有,多熱呀!野鴨媽媽們不嫌熱,這兒沒有密實的蘆葦,方便飛出飛進。孵蛋時,天越熱越好,最怕連陰的雨天,剛孵了一半的蛋,小鴨就連冷帶憋死在蛋殼裡。正說著,撲棱一聲,驚得俺倆仰起頭,原是幾隻野鴨飛向空中。表弟趟到鴨窩旁,拿起鴨蛋在臉上貼了會兒,又原樣放回,說著小鴨快孵出來了。

俺也有模學樣地拿起個鴨蛋貼在臉上,表弟問是熱還是涼?大熱的天,什麼都是熱的,沒感覺出涼。他接過鴨蛋,只在臉上帖了一小會,就說是涼的,這個可以撿。

俺納悶,明明鴨蛋熱乎乎,表弟卻說是涼的。他見俺容冷目疑,說出涼的真實原因。鴨蛋皮的熱,不是蛋裡面的熱,蛋裡面還涼著呢。您怎麼知道?表弟晃晃手中的野鴨蛋,貼在俺臉上,瞬間感覺到絲絲涼意,於是疑雲頓散。

蘆葦盪里,兄弟倆各自尋找涼的野鴨蛋。每找到一窩野鴨蛋,俺都得拿起來輕輕晃晃,再貼到臉上用心感覺。如果蛋殼裡傳導的熱,比蛋皮的熱度弱,而不是涼,就照原樣放回窩。如果是外熱內涼,這個可以撿,就放進衣口袋。遠處傳來白露妹的呼喚,俺和表弟各自捂著口袋,邊趟邊大聲地回應。

白露妹撿的柴火真不少,遠看像似一個小小的柴火垛。不明緣由的俺,烤個野鴨蛋,怎用這麼多柴火?表弟掏出口袋裡的野鴨蛋,放在不礙事的枯蒲草上,俺也掏了個乾淨。

接下來表弟拿起根枯蘆葦,雖折成幾節,但還節節相連。他把幾節連在一起的枯蘆葦攥於手中,選了片稍微平坦的地,以葦代杴地挖起土。與其說是挖,不如是為鏟,而且這杴,呲牙咧嘴沒有刃。

不一會,一個淺淺的,圓凳子面大小的坑挖好了。表弟問俺還渴嗎?俺搖搖頭。他獨自去了壕溝叉子,時候不長,就用上衣兜回一大團濕漉的泥。正疑惑這是幹啥時,只見表弟把一個個野鴨蛋都團上泥。就著泥手,將團好的泥鴨蛋放在柴火上,泥鴨蛋上面再放層厚厚的蘆葦柴。

白露妹點燃壓在泥鴨蛋上面的葦柴火,等燒得差不多肘時,再燃旺泥鴨蛋低下的葦柴火,隨後蒙上像小山丘似的土,在用手不輕不重地拍打拍打,直到冒不出煙。

白露妹伸出一個指頭叫著哥,表弟抓起泥巴衣就往壕溝叉子跑,沒跑幾步就哎喲地停下,單腿站著看抬起的另只腳。還好,葦茬子剛劃破腳的一層皮。不大的功夫,洗完衣服的他,一拐一瘸地趟著回來了。

蘆葦盪的斜坡上,表弟和俺慢慢下到水裡,沒使多大勁,小船就出溜進湖叉子,槳又左幾下右幾下地劃,跳下船的白露妹,突然想起籃子還在蘆葦盪里,反正還要回來就忍住沒吭聲。

院內的樹蔭,離著樹下的桌子幾丈遠,爺爺和二姑在樹蔭里各編著一領席。急匆匆的奔跑聲由遠而近,誰家的孩子誰知道,何況村中的孩子任其自由慣了。爺爺編著席,手中拿著蓆子的二姑停下活。

娘,俺這就去做作業,話落的表弟一頭扎進屋,俺和白露妹怯怯地跟在後面。身後傳來二姑的疑語:爹,這三個種不知又憋著啥壞。

作者簡介:牟維列,山東濟南市人,生於1956年,省散文學會會員,濟南市中區作協會員。已在報刊、網絡平台發表文學作品五百餘(首)篇。

編輯:李勛修《青煙威文學創作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