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晚秋（散文）
在全面占領村莊之前，晚秋想必醞釀了很久。當晚秋尾隨一場秋雨潛入村莊，山川河流表情開始凝重。清早起床，穿著短袖突感涼氣侵襲，人們驀然發現，一夜之間季節已經變換。
鄉村晚秋，與初秋、中秋迥然有別。初秋時候，燥熱繼續逞強，更有24個「秋老虎」發泄餘威。中秋是一年中最好的時節，天高氣爽，不冷不熱，萬物恬淡安詳；哪怕凡夫俗子，於空曠的原野自由漫步，也可能走進悠遠的哲學意境。晚秋，是天氣由涼變寒，節令從秋轉冬的分水嶺。一場秋雨一場寒，在這個陪著楓葉飄零的季節，被大自然詮釋得淋漓盡致。
即便是晚秋，樹木、草葉、蔬菜等許多植物，也不管不顧展示頑強的生命力。一眼望去，山林照舊葳蕤繁茂鬱鬱蔥蔥，只是顏色由夏季的青翠欲滴過渡到蒼翠深邃，好比一個人因為年齡漸長，自然而然摒棄心浮氣躁，逐漸成熟穩重起來。走近細看，松樹、柏樹、花櫟樹、「胖婆娘腿」樹、山楂樹、荊條，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喬木與灌木，都在各自位置或者角落靜默不動。甚至一動不動。也許是沒有風，也許在埋頭琢磨怎樣迎接即將到來的寒冬。松柏、花櫟樹，還有其他喬木與灌木枝葉，於莊嚴肅穆的蒼翠之中，不時凸顯三兩片黃葉。一陣微風吹過，黃葉依依不捨抑或毅然決然離開樹枝，猶如一個個繽紛的音符，又像是一隻只從容的蝴蝶，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在山林滿眼深綠之中，一棵披掛金黃色外衣的銀杏樹橫空出世，仿佛一位身披袈裟的高僧。銀杏樹高大挺拔，枝條從樹幹數丈高的地方生長延伸。銀杏葉片相互依偎，金光閃閃，其撲面而來的溫馨色調，把人的心也映照得暖意融融。銀杏真是精緻高貴的風景，它將山林塗抹得斑斕多姿氣度不凡，將晚秋的鄉村裝扮得美輪美奐如詩如畫。銀杏不但有華麗的外表，也有豐盈的內在，果實和葉子均有很高的藥用及食用價值。
菜園依然生機勃勃。白菜、生菜、蘿蔔葉，綠油油水汪汪的，叫人忍不住想要立馬涼拌一盤嘗鮮。南瓜、苦瓜密集排布抑或懸掛於藤蔓之間，盡力吸收陽光雨露，長勢極旺。此刻，它們都沉默無語，無不烘托出晚秋的悠遠與寧靜。
鄉村晚秋的天宇，空靈而又高遠，淡定而又明凈。藍天清澈醉人，白雲纖塵無染。那無與倫比的蔚藍與潔白，讓堅硬的心靈瞬間融化。原野之上，高天之下，一群鳥兒以「巡航速度」向山林、向天邊、向遠方，緩緩地滑翔……何其悠閒自在，何其豪邁瀟洒，何其無拘無束，何其渾然忘我！塵世一切喧囂聒噪與寧靜淡泊，繁華熱鬧與寂寞冷清，統統與其絕緣，都不能動搖其心志，也無法左右其情緒。
白雲藍天之下，有滔滔不絕的漢江支流。這是老家人民的「母親河」。河道之上，有氣勢雄偉的跨河大橋。大橋兩邊，有十六級台階蜿蜒而下，每當河水清且淺時，許多岸邊住戶下河洗衣。太陽快要升起時，家庭主婦們（也會有少數「主男」），提著籃子或者膠桶，順著台階拾級而下，趟水直至河中央，讓身體肌膚與嘩嘩流淌的河水親密接觸，任由件件衣服順著水流張開翅膀。不只是在晚秋，一年四季，只要河水不凍，總有人下河洗衣。河水中有一百多塊一字排開供洗衣人坐的平整光滑石頭，還有配套的搓洗衣服的青石板。清晨，當陽光初照，一百多號勤勞的主婦（「主男」）排成長龍，於盈盈河水中清洗生活的污垢。「朝霞岸上照，清泉石上流」，霞光、白鷺、河流，還有載有鷺鷥的小船、戴著草帽或斗笠的漁夫，匯成清晨河畔交響曲，相得益彰，相映生輝。洗衣女子們置身這幅光影畫圖中，舉手投足分外妖嬈，一顰一笑楚楚動人。
鄉村晚秋，處處流光溢彩，讓人留戀忘返。沉浸於鄉村晚秋的美景中，我只願醉臥不歸。（1408字）
作者：塗啟智，原籍湖北襄陽人
編輯：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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