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宏遠|年關瑣憶

2020-01-03     黑龍江網絡作家

三十多年前的臘月門子,對於年的祈盼,作為孩子的我們,心裡總在盤算著還有幾天就過年了,隨著一天一天的臨近,心裡既急切的高興,又急切的心慌。

我們在心裡叨咕著,母親咋還沒給我們做新衣服呢?父親咋還沒買年畫呢?別人家都紮起了紅燈籠了,可是我家還沒影呢?

那時村裡的供銷社是人們辦年貨人唯一的去處,那時統供統銷,一戶人家定量,多買不賣,就是想多買,那時每家也不會多買,因為家家都不富裕,沒有多餘的錢辦置年貨。

那時的供銷社擠的可以說人山人海、摩肩接踵,這個買一斤糖塊,那個買幾斤凍梨、凍柿子,張家買幾張年畫,李家二嬸子買幾尺花布。

記得村裡有個屯大爺,大名已經不記得了,想買二斤酒,前面人多,性子烈的他差點把供銷社的攔櫃擠倒了。

我們那時最迷戀是小洋鞭,翹首以盼,想發設法的買到,然後,揣到兜里,一個一個的放,那種瞬間的響動,帶著稍縱即逝的煙火,氤氳著越來越近年的腳步,我們愜意得很。


東院鄰居家和我們年齡相仿的女孩叫臘梅,她母親說臘梅是臘月生的,所以起名叫臘梅。臘梅從小就喜歡穿花衣服,每逢過年,她家第一的任務就是先把她的新衣服做完,否則臘梅就會整天作鬧。有一年臘月,她爸爸為了使臘梅高高興興的穿上過年的新衣服,上康金集市賣十多捆凍蔥,買了一塊花格子的布,媽媽三十之前做完,臘梅歡天喜地的穿上了,東鄰西舍的炫耀。

西院的鄰居家和我們一起長大的「老魔」,也是一個女孩子,那年月由於她媽媽生的孩子多,好幾個孩子,她排行老么。她的外號的由來就是一看到別家的女孩子穿新衣服就會朝她媽媽要,而她媽媽做衣服,先可老大穿,老大穿舊了再給老二,以此類推,輪到「老魔」的時候,衣服早已舊的不像樣子,於是老魔就拒絕穿,成天「魔」她媽。那時她家也拿不出閒錢給她做新衣服,把父母弄得激也激不得,打也打不得,哄還哄不好,於是給她起個外號叫「老魔」。我清晰的記得有一年是母親親自上的供銷社給「老魔」買了幾尺當時在供銷社布匹里最好看的帶大花的布,給她媽送去了,她媽眼淚叭嚓地拉著母親的手:「你看你家都是小子,過年也不爭衣服,我們家這些丫頭蛋子,總吵嚷著的要」

母親說:「閨娘,都愛漂亮,穿點就穿點唄」

「於大嫂,那到是,可是好幾個丫頭片子,都買新衣服,哪有閒錢哪」

「要不,給你家吧,你家都是小蛋子,就缺一個閨娘」

母親看了一眼「老魔」:「行不行啊?」老魔此時竟然躲到她媽媽的身後.......


那時,過年前的幾天,家家大人都會給自家的小孩子扎燈籠,有四方形的,三角形的,我家前院一個知青李東興用幾塊玻璃拼成的玻璃小燈,與眾不同,我們很濕艷羨。那時用蠟燭放在燈籠中間,我們里出外進家家走,也不知大人們煩不煩。有一年過年,父親也不知道從哪裡買來的小蠟燭,俗稱「磕頭了」五顏六色的蠟身,象拇指粗細,不扛點,要不咋叫「磕頭了」呢?儘管點的時間不長,但是五顏六色的小蠟燭,真的是我兒時記憶深處絢麗多彩的瑣憶。

那時候,即便過年,停電也是經常的事,記憶深處,有一次沒電,我們沒有去處玩,母親給我們讀小人書,一堆小夥伴圍著母親在昏黃的蠟燭光下聽母親讀小人書,母親用手指蘸著唾沫每翻一頁小人書,我們的思緒就隨著書里的故事情節涌動。那時我們很崇拜母親識那麼多字。母親那年月讀給我們小人書聽,應該說母親是我最初的文學啟蒙老師。

童年的某一年,我家過年吃過的最好的菜,是四樣,涼菜、炸蝦片、豬下水、還有一樣是豬皮凍。記得父親對母親說:「豬皮凍太涼,要不用鍋蒸蒸?」

當我們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時,母親說:「那凍子不成湯了嗎?」我們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來,年很祥和,很喜悅。

童年和少年的年關記憶為什麼那麼銘心刻骨,就是因為年關對於當年的我們來說,物質的滿足太稀罕,我們翹首以盼的等待,全是為了那一頓年夜飯,全是為了一身新衣服,.......


所有的一切的渴望或者希冀,說到底就是對一種美好生活的嚮往,當許多年前我們在除夕夜,在正月里,在凍天雪地提著燈籠瘋耍,當我們在鄉村燈光暗淡的街路,勾勒簡單的遊戲補充年的愉悅和味道時,其實我們的少年心是簡單的豐盈的。而當如今,成人世界裡,總覺得過年無百無聊賴時,我們真的想再回到小時候,品咂清貧歲月里盼年的味道,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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