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色起重機
方李靖
這個下午，我的輕鬆和快樂
是發自內心的，相信我。我從來沒有
這麼近地觀察一輛黃色起重機
車身的四隻黑色千斤頂穩穩地
壓在地上，那隻預備懸空的手臂
就開始慢慢伸長。我們有十個人，
做著各自的事情；我們有十塊板，
抬去它們應該呆著的地方。
我們的工作都不多了，現在是太陽也要
收工的時候，這隻大手仿佛給出了一天中
最後的獎勵。一根在空氣中晃動的
鋼索，顫巍巍地把我們的
重量，提起來。那個曾經，可能會
加重肉體的重量。哦，黃色起重機，
他也有一個手臂那麼長的
工作半徑，我的工作檯
兩個手臂長。這塊工地上還躺著那些
遠一點的混凝土板，他得把
手臂伸得更長。現在，當他再次地
抬升他自己，我們就在下面
晃動得更厲害。這纖細而敏感的
末梢神經，而灰色的，笨重的
板，壓低了背後同樣顏色的天空。
我們的工作都是愉快的，他們
穿藍色的工裝，和我的不一樣，
笨拙的平衡，發生在所有的見證者之中
「我回到我的工作。我的工作回到我。」
哦，黃色起重機。我應該變得
更沉重，以便更緩慢地抬起
在那之前無所事事的肉體。十個人
我們的生活都將變得相似，相信我，
我在學習更好地「愛一切提伸我的事物」
註：引號內容出自雷蒙德·卡佛，舒丹丹譯。
| 方李靖，女，生於1989年1月。2007年入讀同濟大學。有詩歌作品發表或收錄於相關詩歌刊物及年度選本；參加《星星》詩刊「大學生詩歌夏令營」（2013）；榮獲北京大學「未名詩歌獎」（2015）、復旦大學「光華詩歌獎」（2017）；個人作品集《我的年代，我的鐵馬掌》由「翼女性出版」獨立出版（2016）。
題圖：Alekos Kontopoulos｜Loads with a crane barge on the Seine (1932)
*本詩選自《詩光年·飛地詩歌歷》5月1日 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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