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獅少年》幕後故事大揭秘|專訪張苗、孫海鵬

2021-12-18   一起拍電影

原標題:《雄獅少年》幕後故事大揭秘|專訪張苗、孫海鵬

作者 / Baoyi

豆貓淘評分8.3/9.4/9.3,微博大V推薦度95%,映前點映預售票房突破兩千萬,一度助推華錄百納股價飆升45%……無論從哪個維度來看,今年最佳國產動畫電影屬《雄獅少年》無疑。而即使這部電影在部分精益求精的觀眾心中仍有缺憾,但它所代表的里程碑意義對中國動畫電影發展來說或許更為重要。

其一,《雄獅少年》是對國產動畫電影類型和題材的大膽創新。在2015年《西遊記之大聖歸來》踢破國產動畫電影票房天花板後,市場上終於出現了一部非神話非虛玄的作品,且這部作品是原創的、國潮的、現實主義的。

其二,《雄獅少年》在「如何把電影視聽語言應用在動畫作品」這件事上實現了理念和技術的雙突破。在這部作品裡,我們不僅看到了更具觸摸質感的材質和肌理,更看到了有別以往的運鏡、景深和剪輯。

其三,《雄獅少年》還是打通動畫電影和真人電影製片壁壘的一次有效嘗試。據監製張苗所言,因製片流程、項目結構和預算種類等方面的差異,以往業內常認為動畫製作和真人製片是兩套體系,國內也少有將其融合貫通的參考經驗。然而,《雄獅少年》的完片就讓他親歷了一次「貫通」,得到了一份經驗,也看到了更多可能。

那麼,以上三點是怎樣實現的呢?且聽主創張苗和孫海鵬細細道來。

創作緣起:老朋友,再出發

作為北京精彩的總經理、總製片人和總發行人,張苗在今年年中發布片單時曾提出過「新廠牌、老朋友、再出發」的九字概念。因此,摘其「老朋友、再出發」之言來總結《雄獅少年》的創作緣起,再適合不過。

首先,對張苗來說,孫海鵬和現實主義題材都是老朋友,操盤動畫項目,則是一次醞釀了21年的再出發。

「我一直有個動畫夢想,從業21年好多類型都嘗試過了,就連紀錄片(《我們是第一書記》)都拍過,但在動畫上還沒交過一份答卷,是一個白丁」,張苗說。「所以,直到我通過《美食大冒險之英雄燴》認識了海鵬導演,我才下定決心要做一部可以從頭到尾、各環節不落地參與其中的動畫作品。在我看來,當年的海鵬導演就已具備了成為中國最好動畫導演的潛質」,他補充道。

《雄獅少年》監製張苗

其次,對孫海鵬來說,舞獅和動畫是老朋友,接拍一部「現實主義題材的動畫電影」則是他繼「美食大冒險」系列後的再出發。

在國產動畫行業里,孫海鵬可以算得上是「前輩級」的導演了;十幾年來,他和團隊也與「美食大冒險」系列一起成長。可惜的是,上映於2018年暑期檔的《美食大冒險之英雄燴》叫好不叫座,張苗和孫海鵬為此總結了一整年。

因此,回想《雄獅少年》拍板製作的日子,張苗和孫海鵬都記得很牢。那是2019年8月8日,大約聊了半個下午,張苗便「給自己立了個擎天柱擺在前面」:他定下了整個項目的頂層設計要素,即類型題材上要是現實主義的、關注留守兒童的,創作方向上要是原創的、國潮的,然後整個項目要用兩年完成。

而至於為什麼想要再敘舞獅?孫海鵬說那是他心中最有表達慾望的元素。

《雄獅少年》導演孫海鵬

於是乎,《雄獅少年》的創作班底就這樣陸續組起來了。從美術總監籽木與、作曲欒慧、剪輯指導葉翔、到《英雄燴》延續下來的整個技術團隊等等,來給這個無卡司、無IP、無流量的「三無」作品「兩肋插刀」的都是張苗和孫海鵬的老朋友。

其中, 籽木與是潮汕人,對《雄獅少年》所描繪的那個村莊世界有著切身的理解,孫海鵬說大家彼此熟悉信任,更說「只要籽木與畫了畫,渲染總監就能用電腦軟體把它們準確還原」。欒慧則在孫海鵬公司樓下賓館租住了六個多月,孫海鵬形容期間「幾乎隨時下樓就能找到他」,所以才能有長時間、高密度、高頻次的溝通協作。「但凡我跟他(欒慧)的距離有十分鐘以上,音樂和畫面的溝通效果就完全不一樣了」,孫海鵬強調。

再者,葉翔是操刀過《你好,李煥英》的剪輯指導。張苗說很感謝他的參與,因為他把真人電影創作中的一些剪輯手法帶到了《雄獅少年》,為這部作品增色不少。

項目開發:新方向,新技術

有了團隊,就該將目標一一實現了。然而,面對「現實主義動畫」這個新方向,張苗和孫海鵬不僅只能摸著石頭過河,而且還要時刻面對「為什麼不做實拍而做動畫」這個關乎動畫本體論的問題。

在張苗這裡,不做實拍而做動畫的原因有二,製作現實主義動畫則是為了要給觀眾「如夢如幻但如真」的觀影體驗。

「用動畫來表現舞獅是最好的,真人實拍上我們沒有信心能做出超越李連杰黃飛鴻時代的經典了,那是一個前人立下的擎天柱。而直到我坐在大銀幕前看完了這部電影,才總結出了『如夢如幻但如真』的狀態」,張苗說。

而在孫海鵬這裡,現實主義動畫一方面意味著要有「煙火氣」,另一方面則意味著要出做接近於實拍片的視覺語言。

對此,孫海鵬舉了三方面例子加以說明。

其一,《雄獅少年》在鏡頭語言設計上應用了很多實拍片的攝影參數,比如機位、景深、焦距、光圈……製作組都儘量遵循了物理攝像機的設置模式。

「我們希望這部動畫能接近實拍片,所以更講究機位和焦距設計。包括在不同焦距下光圈應該開到多少,軌道、搖臂的相機綁定應該怎樣處理,我們都做了專門設計」,孫海鵬說。

其二,《雄獅少年》幾乎所有的畫面都是一體化渲染的,而非沿用以往常見的分層渲染。

以男主角阿娟在天台獨自舞獅到黎明、繼而擁抱城市的鏡頭為例,前景有樹和衣服,中景有高樓大廈,遠景有煙霧和鳥,一幀一體化解算約需十個小時,此一鏡頭至少需要兩百多幀。

除此之外,舞獅的毛髮、夏夜的飛蟲、濺起的水花、掉落的木棉等等雖然皆為鏡頭特效,但也是與相關場景共做一體化渲染的。

「影片中一眼能看出來的特效變少了,但實際上的特效工作和渲染量並不少。此次做特效的難度不在於說有多少鏡頭特效,而在於一體化渲染的解算量特別大」,孫海鵬補充解釋。

其三,長達一年的採風積累還為《雄獅少年》提供了可信可考的高精度場景。據孫海鵬介紹,採風與製作並軌,彼時他們每隔一兩個星期就去採風一次,每次都有不同的針對性,也會有不同的部門參與其中。

比如,鳥瞰視角下的村落布局、牆上斑駁效果的形成原理、牆角雜草的生長規律、村莊植被的分布種類等等,孫海鵬團隊都要仔細弄清。「就像做科研一樣」,他自我調侃道。

不過,孫海鵬和張苗也一致認為「真實」不等於「百分百還原」。從內容角度來看,現實主義題材雖然需要設置故事背景和時間,但並不需要被其所困;尤其是現實主義動畫,則更沒必要與考古紀錄片平齊。況且從實際操作的角度來看,有限的製作周期也不允許導演團隊去做無限的過分考據;就像2005年時的荔灣湖公園與今日廣州荔枝灣實非一物,但片中還是選用了更適合成為參考物的今日荔枝灣。

關於新方向和新技術,值得一提的還有那段人們津津樂道的片頭水墨動畫。據悉,承製這段動畫的是來自上海的年輕團隊FLiiip Design,孫海鵬認為他們很好地把水墨風格做出了現代感,合作過程也很順利,前後大概花了兩月有餘就把片頭完成了。

《雄獅少年》「接招」版人物海報

設計:新浪微博@頭上有光圈麼

賽道拓展:少年氣,比天高

最後,「少年氣」是貫穿《雄獅少年》全片的關鍵詞,也是貫穿該片兩年製作過程的原動力。

對此,阿娟在片中吶喊「天生我材必有用」,吶喊「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吶喊「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張苗則說:「我們當初定下24個月做完這件事就是很少年氣的,就像小孩子定下承諾一樣,不管不顧,一往無前。」

所以,為了完成這個充滿「少年氣」的承諾,張苗和孫海鵬給了對方最大的信任。從劇本階段開始,雙方就朝著打通動畫製作和真人電影製片壁壘的目標邁進,直至相互之間形成一套健康且科學的工作模式。

比如,張苗描述他與孫海鵬之間的協作模式就是各司其職、術業專攻。每當出現方向拿捏不定的時候,雙方既會討論方案一,又會討論方案二,由此碰撞火花、解決分歧,最後才能得到最合適的方案三。

又比如,張苗還主動地把真人電影工業常用的產品測試習慣帶給動畫電影。從觀眾群體測試、影評人測試再到行業專家測試,經過以市場為導向的千錘百鍊,才有了如今的《雄獅少年》。

這樣一來,就像九連真人《莫欺少年窮》唱的那樣,張苗與孫海鵬一起翻過「九連山十八彎」。也像毛不易《無名的人》唱的那樣,他們用這部作品致敬所有跟阿娟一樣「站在樓宇間隙,可你沒有退縮」的少年。

不過,談及賽道拓展,張苗和孫海鵬還是很忐忑的。從業21年,張苗覺得今年迎來了一個「最冷的賀歲檔」;儘管感受過《西遊記之大聖歸來》《哪吒之魔童降世》《流浪地球》等作品在賽道拓展上的成功,但他們自己清楚《雄獅少年》是「觀眾沒見過的類型」,甚至還可能是「讓觀眾一時間覺得不太適應的類型」。

所以,張苗和孫海鵬都很感謝觀眾能對這樣一部原創的現實主義動畫給予掌聲和寬容。他們記得觀眾的評價,接受觀眾的批評,更想用此番所得滋養下一部作品。

具體而言,孫海鵬說片中好多微妙的小情緒、小細節都被觀眾看出來了,這令他感到十分驚喜和欣慰。比如,阿娟在大城市給媽媽打電話時的狀態是從故作堅強到淚水充盈的;又比如,男阿娟在女阿娟提問「是否有練舞獅」的時候是無比尷尬的,所以他忘了解開安全帶;再比如,天台牆上寫了阿娟的訓練計劃表,說明他一直都有默默努力。

面對質疑,張苗同樣不卑不亢。在《雄獅少年》北京首映禮上,他回應道:「這個影片做出來後確實有一部分觀眾感到不太適應,但沒關係,我們以後還會繼續努力的!有著那麼多掌聲和鼓勵,我相信大部分觀眾還是認可這部作品的,這也讓海鵬導演心裡更踏實一些。」

《雄獅少年》之後,張苗和孫海鵬還將繼續合作追溯過去的《鑄劍少年》與暢想未來的《逐日少年》,三部動畫電影由此拉開北京精彩「中國少年宇宙」大幕。

「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瀉汪洋。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前途似海,來日方長。」謹此祝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