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19日刊| 總第3271期
闊別四年，《黑鏡》第六季（下文簡稱「《黑鏡6》」）6月15日終於在Netflix上線了。
作為一部反思人類、媒體與科技之間隱秘關係的黑色科幻劇，《黑鏡6》的故事水準和內核表達依然在線。流媒體、網際網路大數據小偷、AI創作、元宇宙……第1集就集齊了時下科技領域的熱門話題，再以滑稽誇張的方式呈現，令觀眾細思極恐。
在科幻劇普遍陷入特效比故事重要的創作陷阱時，《黑鏡6》的出現不失為一個驚喜。
作為一部共享主題，每集故事卻毫不相關的詩選劇，《黑鏡6》的故事質量和製作水準超越了評分窪地的上一季（6.9），目前豆瓣評分穩定在7.5。
《黑鏡6》這一季共5集，編劇風格依然沒變。看完第1集後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大家想看的可以大膽沖了。（以下內容涉及劇透）
凝視
劇名「黑鏡」取得很有意思。
這是人類與科技的互相凝視，所有「凝視」都是有回返性的。好萊塢電影中，一種常見的凝視結構是「男人看，女人被看」。而在這部劇中，主人公從「凝視」的主體，到「被凝視」客體，以及因為打破既有的「凝視結構」所發生的事件，構成了第一集的基本敘事語法。
女主瓊（安妮·墨菲 飾）是一位普通女性，我們暫且把她稱為「瓊一號」。某天瓊一號驚奇地發現，一部網劇《糟糕的瓊》上演的劇情與自己的真實生活如出一轍，而主人公正是她自己——只不過由奧斯卡影后、墨西哥著名演員薩爾瑪·海耶克扮演，我們稱其為「瓊二號」。
瓊一號的姓名、髮型、工作上的糟心事、跟心理醫生吐槽現任、私下約會前任，都被「流莓體」平台（可以看作是對Netflix的戲仿）的這部劇一五一十地復刻了。
好好看部劇，自己卻變成了被凝視的主人公，私生活被全盤直播供大眾審視。這誰不崩潰？
瓊一號還發現，自己做什麼，電視劇就演什麼，自己無處遁形，電視劇也完全沒有創作瓶頸。求助無果的情況下，瓊一號決定打破這種既有的凝視結構：眾目睽睽之下在教堂婚禮上大號。
這是第一集故事發展的重要轉折，也是第一集最富視覺衝擊力的一幕。
這招雖然噁心，但有效。瓊二號無法接受自己的數字形象被這樣運用，主動找到瓊一號，兩人如何聯手反攻倒算加害者流莓體公司。打破這種既有的凝視結構，是第1集的高能所在。
但最讓人起雞皮疙瘩的反轉是，在流莓體公司頂層的控制室里她們發現，瓊一號的故事被完整地呈現在螢幕里——瓊一號並非原版瓊，她還有下一層級，我們可以叫她「瓊零號」。瓊零號，才是生活在真實世界中的原版瓊。瓊一號的日常，也只是在復刻瓊零號而已。
驚悚與焦慮
《黑鏡6》的觀感無疑是驚悚的。我們常說，恐怖片和驚悚片的區別是，恐怖片的威脅來自於外部，所以恐怖片常常與超自然力量聯繫在一起。而 驚悚片的威脅往往來自內部，如社會內部、日常生活等，並非超自然的力量。
《黑鏡》系列固有的故事世界觀是，人機結合技術已經普及。在這樣的設定下，來自科技的威脅就不是超自然的力量，而是社會內部的真實威脅。
戲中人是驚悚的。瓊一號被凝視的恐懼，在找到律師諮詢後沒有緩解反而加倍。瓊一號被告知，扮演自己的女演員薩爾瑪·海耶克並未實際拍攝這部劇，而是通過流莓體採集的數字影像自動生成的。
更重要的是，流莓體這麼做不違法，因為在她註冊登錄網站的那一刻起，她就自動簽署了被收集數據的協議，儘管她本人毫不知情。
戲外的我們也很驚悚。網際網路大數據對個人隱私嚴密監控的恐懼，被迫承受他人目光的恐懼，個人意志無法主宰生活的恐懼，都被這部劇以誇張、滑稽、戲劇化的手法表現了出來。
上半年AI寫作、好萊塢編劇罷工的熱點事件歷歷在目，流媒體對用戶隱私的監控愈發猖獗。諷刺的是，這部劇還是流媒體龍頭Netflix拍出來的。
在情緒成為爆款影視作品關鍵詞的當下，《黑鏡6》著實把觀眾的情緒拿捏得明明白白。
【文/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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