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個經典微型小說,意味深長

2020-07-06     世界名著每日讀

原標題:5個經典微型小說,意味深長

世界末日

作者: 〔美國〕貝內特·柯夫

一個飛行員被派遣到地球的另一端去執行任務,當他返回基地時,四周一片死寂。所有的事物井然有序得可怕,乾淨得沒有一點生命的跡象。他驚疑恐懼地找遍了街頭巷尾,根本連半個人影或任何動物也沒有。他惶恐地奔回機場,加油、起飛。飛過紐約、倫敦、莫斯科、上海,以前曾經飛過的地方,現在竟然也變成一座座死城了。他領悟到自己是世界上惟一的倖存者了!仔細思索著當下的情況,他認為獨活在這個世界上根本無法忍受。因此,他決定自殺。他吞下一整瓶毒藥,靜待著死亡來合上自己的眼帘。藥力緩緩滲入他的腦髓,緩緩浸透他的胸膛……

正當地獄之門緩緩開啟的那一瞬間,他忽然聽到一種熟悉的聲音——電話鈴響了。

快樂

作者:〔俄〕庫普林

一個大皇帝召他國中的許多詩人和哲人到他的面前。他用這個難題問他們:「怎樣才是快樂了?」第一個人慌忙答道:「是這樣,要常常能看見上帝般的臉上的光輝,還要永遠感覺。」

大皇帝冷冷地說道:「挖去他的眼睛。換一個上來。」

第二個上前高聲奏道:「有權力才是快樂。您大皇帝陛下,是快樂的。」

但是皇帝答了他一個苦笑說:「不相干,我身子害病,可沒有權力去醫好他。拔去他的鼻子,這個光棍。換一個。」

接著上來的害怕地說道:「快樂就是財產。」

但是皇帝答他說:「我很富有,卻偏是我問這句話。給你一塊黃金和你的頭一樣重好不好?」

「啊呀,陛下!」

「你應該得的。替他在頭上縛一塊黃金和他的頭一樣重,把這個叫花子拋在海里。」

皇帝焦躁著喊道:「第四個。」

於是有一個人穿著襤褸的衣服、火紅著眼睛匍匐上前,吃吃的說道:「唉!至聰明的陛下!我盼望得很少。我很餓,給了我滿足,我就可以快樂了,要跑遍天下的去傳揚陛下的仁德。」

皇帝很嫌惡的說:「喂他,他若飽死了的時候,報給我知道。」

又另外上來了兩個,一個是壯健的運動家,玫瑰紅的肌膚,低平的額頭。他嘆息一聲說道:「快樂是在詩的中間哩。」

還有一個是枯瘦憔悴的詩人,兩頰正在發燒,他說:「快樂是在健康中間。」

但是皇帝慘然微笑告訴他們說:「我若有本領交換了你們兩個人的命運,那麼,詩人啊,你不到一個月就會哀求要才思。而你,海格爾士(古勇士)的化身,就要到醫生那邊去討丸藥請他減輕你的體重了。都安安穩穩的去吧。還有什麼人?」第七個身上佩著水仙花傲然的喊道:「還有一個浮生在此。快樂是在太虛之中的。」

皇帝懶懶的傳諭道:「割去他的頭。」

那蒙罪的人立刻變得比他的水仙花更灰白了。他哆嗦的說道:「皇帝,皇帝陛下,饒恕我吧!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啊。」

但是皇帝很厭倦地搖他的手,呵欠著柔聲說道「帶他下去,割去他的頭。皇帝的話是和瑪瑙一般硬的。」

又來了許多旁的人。有一個人只說了幾個字:「女人的戀愛。」

皇帝准了他,說道:「很好。把我國境內最美麗的婦人和女郎挑一百個給他。但是再給他一杯毒藥酒。等那時候到了來報給我知道,我要看看他的屍體。」

另一個說:「我所有的慾望若能立刻辦到,那就快樂了。」

皇帝很狡猾的問他:「那麼你現在有什麼慾望呢?」

「我麼?」

「是啊你。」

「陛下……這問題太出我意料之外了。」

「活埋了他。唉,還有聰明的人麼?好,好,走近些,你恐怕知道快樂在那裡吧?」這聰明的人——因為他實在是一個聰明的人——答道:「快樂是在人類思想的可愛。」

皇帝的眉毛皺鎖了,他怒聲喊道:「喝!人類思想!什麼是人類思想?」但是這聰明的人——因為他真是一個聰明的人——只溫然的微笑,並不回答。於是皇帝命令他到地下的監獄裡,那邊只有永遠的黑暗,並且沒有一些外邊的聲音可以給他聽見。一年之後,他變了聾盲的人,並且不能站立了,他們帶他去見皇帝,他回答皇帝:「哦,你現在還快樂麼?」那個問題,用下面這幾句話:「是的,我快樂。在牢獄的時候,我是一個皇帝,是一個富人,是在戀愛之中,我飽食,我飢餓——凡這些都是我的思想給我的。」

皇帝很不耐煩地喊道:「那麼,思想到底是什麼東西呢?你好生記著,再延長五分鐘我就要絞死你,把唾沫唾在你那張狗臉上。到那時你的思想還能夠安慰你麼?到那時你在地面上浪費的思想還能夠存在麼。」

這聰明的人坦然回答,因為他是一個真聰明的人,說:「蠢材,思想是不朽的。」

逗樂

作者:〔法〕莫泊桑

世界上有什麼比開玩笑更有趣、更好玩?有什麼事情比戲弄別人更有意思?啊!我的一生里,我開過玩笑。人們呢,也開過我的玩笑,很有趣的玩笑!對啦,我可開過令人受不了的玩笑。今天我想講一個我經歷過的玩笑。秋天的時候,我到朋友家裡去打獵。當然嘍,我的朋友是一些愛開玩笑的人。我不願結交其他人。我到達的時候,他們像迎接王子那樣接待我。這引起了我的懷疑。他們朝天打槍;他們擁抱我,好像等著從我身上得到極大的樂趣。我對自己說:「小心,他們在策划著什麼。」

吃晚飯的時候,歡樂是高度的,過頭了。我想,「瞧,這些人沒有明顯的理由卻那麼高興,他們腦子裡一定想好了開一個什麼玩笑。肯定這個玩笑是針對我的。小心。」

整個晚上人們在笑,但笑得誇張。我嗅到空氣里有一個玩笑,正像豹子嗅到獵物一樣。我既不放過一個字,也不放過一個語調、一個手勢。在我看來一切都值得懷疑。時鐘響了,是睡覺的時候了,他們把我送到臥室。他們大聲沖我喊晚安。我進去,關上門,並且一直站著,一步也沒有邁,手裡拿著蠟燭。我聽見廊里有笑聲和竊竊私語聲。毫無疑問,他們在窺伺我。我用目光檢查了牆壁、家具、天花板、地板。我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地方。我聽見門外有人走動,一定是有人來從鑰匙孔朝里看。我忽然想起,「也許我的蠟燭會突然熄滅,使我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於是,我把壁爐上所有的蠟燭都點著了。然後我再一次打量周圍,但還是沒有發現什麼。我邁著大步繞房間走了一圈——沒有什麼。我走近窗戶,百葉窗還開著,我小心翼翼地把它關上,然後放下窗簾,我並且在窗前放了一把椅子,這就不用害怕有任何東西來自外面了。於是我小心翼翼地坐下。扶手椅是結實的,然而時間在向前走,我終於承認自己是可笑的。我決定睡覺,但這張床在我看來特別可疑。於是我採取了自認是絕妙的預防措施。我輕輕地抓住床墊的邊緣,然後慢慢地朝我的面前拉。床墊過來了,後面跟著床單和被子。我把所有的這些東西拽到房間的正中央,對著房門。在房間正中央,我重新鋪了床,儘可能地把它鋪好,遠離這張可疑的床。然後,我把所有的燭火都吹滅,摸著黑回來,鑽進被窩裡。有一個小時我保持清醒著,一聽到那可怕最小的聲音也打哆嗦。一切似乎是平靜的。我睡著了。我睡了很久,而且睡得很熟;但突然之間我驚醒了,因為一個沉甸甸的軀體落到了我的身上。與此同時,我的臉上、脖子上、胸前被澆上一種滾燙的液體,痛得我嚎叫起來。落在我身上的那一大團東西一動也不動,把我壓得喘不過氣來。我伸出雙手,想辨明物體的性質。我摸到一張臉,一個鼻子。於是,我用盡全身力氣,朝這張臉上打了一拳。但我立即挨了一陣耳光,使我從濕漉漉的被窩裡一躍而起,穿著睡衣跳到走廊里,因為我看見通向走廊的門開著。啊,真令人驚訝!天已經大亮了。人們聞聲趕來,發現男僕人躺在我的床上,神情激動。原來,他在給我端早茶來的路上,碰到了我臨時搭的床鋪,摔倒在我的肚子上,把我的早點澆在我的臉上。我擔心會發生一場笑話,而造成這場笑話的,恰恰正是關上百葉窗和到房間中央睡覺這些預防措施。那一天,人們笑夠了!

旅途的終點

作者:〔日本〕都築道夫

終於到了。下了公共汽車,他邊走邊想,終於到了。他明知這是危險的。父母已不在人世,活著的只有那些他不想見的親戚。儘管如此,他還是想再看一眼自己出生的故居。他打算對出生的故居只看一眼就立即返回車站。他很疲倦,手裡的提包也重的很。雖然裡面只裝著換洗的襯衫和從銀行搶來的八百萬塊現款,還有搶銀行時使用的手槍,卻重得很,好像他過去犯過的所有罪行都裝在裡面似的那麼重。他步履維艱地走到自己出生的小鎮口,停住了腳步。藥鋪、自行車鋪、點心鋪,還排列著這些舊鋪子。和往昔一模一樣。山貨店的老人站在店前。他瞠目而視。老人本來是在他第一次入獄時死去的。他走近老人,確是山貨店的老人,老人不予理睬,也不開口。他往店裡窺伺,見女孩子在看雜誌。這個女孩子比他大兩歲,據說已經當了東京一個酒館的老闆娘。他茫然窺伺巷內。看見自己出生的故居。從故居里走出中學生時代的自己。他跟蹤自己。中學時代的自己走進酒醬店。招呼了一聲,卻沒有人答應。是來買醬的,見沒有賣貨的,便把手伸進錢箱。是了,這是第一次。他見自己在往錢箱裡望。不行。住手。一開始干,就會形成今天的自己。住手。中學生幹起來了。他從提包里拿出手槍,對中學生摳動了扳機。頭腦恢復正常時,他已被警察抓住了雙腕。這裡是他出生的小鎮,卻不是從前的酒醬店。一個長發學生倒在他身旁。學生手裡抓著手提式保險柜。周圍嘖有煩言:「準是盜竊沒有人看門的人家的,但冷不防就開槍也太那個了。」

「莫非是個瘋子?」

「還是個學生嘛,是順手牽羊吧。」

「可憐見的。」

他一邊被警察拉走,一邊大叫:「我是把他救了;不使他嘗到我這樣的痛苦!」

美麗的謊言

作者:〔新加坡〕希尼爾 

伸長脖子,我眯著雙眼,仔細向前方望去,沒錯,確實是30號,我從衣袋取出乘車證,另一隻手向巴士揮擺。糟了!都十月了,我的乘車證仍舊貼著九月份的月票。那麼,十月份的月票呢?我連忙從衣袋裡掏出皮包,三翻四覆的,再往褲袋、後袋及暗袋裡東掏西摸,什麼也找不到!抬頭一望,巴士也走得無影無蹤啦。不可能啊?十月份的月票早在兩個星期前就買好了,還好好收藏起來。一張郵票般大小的精美圖案,價值四十大元,對一個小職員來說,也算是一個心痛的數目。那怎麼不在皮包里呢?我想,一定是昨夜拿錢給妻充家用時掉了。趕忙搖個電話給老妻,吩咐她四處找尋去。等了老半天,傳回來的答案是沒有找到!趕到公司後,再三吩咐老妻及未上學的小女一同找找看。依然徒勞無功。那算啦,就當著吃一頓大餐花掉好了。不行,吃大餐是色香味俱全,我現在心裡的滋味是十分酸澀。整個上午過得十分不快。忽然接到老妻打來的電話:「找到了,放心做你的事吧!」

「是嗎?在哪兒找到的?」

「是——餐櫃下……」

「告訴你偏僻的地方多摸摸看。不是嗎?差點給miss過去了……」

回家時晚餐開遲了。

「怎麼!又去串門子忘了時間?」

「哦!沒有,是手指扭到,做起事來不順手。」

「為啥會這樣?」

「早上到郵政局還電視執照費時不小心摔了一跤。」

「真是的!這把年紀還這麼粗心。」

我帶著責怪的口氣說道,再回身添飯去。

「對了,電視執照費不是剛交過了嗎?」站在廚房的老妻好象沒聽到似的,我沒追問什麼,坐下來大口地扒飯吃。飯後,我把那張失而復得的月票,端端正正地貼在乘車證上。幾天後,一個無聊的下午,在辦公室收拾抽屜的當兒,某樣東西令我耳根發熱。一張月票,一張十月份的乘車月票,靜靜地躺在抽屜里,向我發笑。頓時,月票、皮包、電話、餐櫃、老妻、郵局、摔跤等種種畫面,在我腦海里一一掠過。我站起身來,不知如何是好。最後,我決定朝自己的頭猛敲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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