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因為哪句話,愛上東野圭吾的?

2019-10-24     安可的五維口袋
刑警並不只是破案就夠了。什麼時候破案、怎麼破案才是最重要的。

我是先在書評里掃到了這句話,然後喜歡上了《紅手指》,喜歡上了加賀恭一郎,進而去讀東野圭吾的。


這句話還有後半句,「這個家裡有隱蔽的真相,但不應該由他們在警察局的審訊室里說出來,必須在家裡,讓他們自己說出來。」加賀講完了,還有小林警官在旁邊幫腔,「現在開始才是最重要的,比案件本身還重要。」


我對日語的了解僅限於幾句納尼和雅美蝶,讀的是於壯的譯本,沒辦法零距離承接作者情感,《紅手指》也不以修辭著稱。但如果你順著《紅手指》里案件發展和人物情緒起落讀下來,在破案前夕瞅見加賀這句話,就會覺得這種平實的鋪敘,突然透出了類似「太陽不忠」這種別出心裁的修辭才能透出來的暖意。

很溫和。

要讀懂《紅手指》,肯定要先讀懂東野圭吾。以我很粗淺的見識看,東野圭吾的創作有兩個節點。

——第一個節點是關於形式的節點,位於1990年《宿命》一書封筆後。

在那之前,無論是《放課後》還是《白馬山莊殺人事件》,是《十一字殺人》或《空中殺人現場》,東野都是「以情推計」,劇本里的人物、情感、事件都是圍繞詭計或者鋪墊詭計而產生的,甚至經常生出「嗯我要趕緊揭露一個謎題,為了讓謎題不要太突兀我就給你們編個說的過去的故事吧」這種不耐煩的氛圍。

動機是只關於個人慾念的,立場是比較涇渭分明的,結構是傳統的,理念是比較古典的。

但在《宿命》之後,東野開始「以計牽情」。劇本里的詭計有時仍然華麗,有時簡單直白,有時是傳統的破解,有些開頭就直接丟出,但詭計背後的人物、情感、動機,開始複雜、立體,且具備清晰的社會指向性了。

動機有時可憫、立場有時混沌,作者不只是想用一個聳人聽聞的念頭趕緊把動機應付過去,而是想試圖想給我看一個個諸如社會老齡化、溺愛孩子、虐童或泡沫經濟這些大悲劇圖景下的小悲劇,從所謂的「純本格」轉向「社會派」和「兼具寫實感和社會感的現代本格」。

那之後,才有了《惡意》、有了《嫌疑人X的獻身》,有了《白夜行》。

——另一個節點,是關於情感的轉折,應當是06~08年這一段。

早年的東野,是很凌厲的。這種凌厲源於他潛藏在人畜無害外表下批評主義的刻薄,以及對社會陰暗問題的厭憎。他毫不避諱寫人的惡和丑,並且,一邊烹飪還要一邊繞著鍋碗旋轉跳躍讓你挪不開目光。

雪穗和亮司早年過的陰晦,後來一個虛偽陰蟄,一個殘暴冷漠,最後亮司身亡雪穗轉身離去,兩個人徹底失去和世界和解的機會;沙也加在尋找自己和家一同死去的過去時,回憶起猥褻、失去身份與被真正愛過的證明,然後輕巧的丟出一句「自此之後我再也沒見過沙也加」;《惡意》真相揭露後剝皮剔骨的悚然,更不用說幾乎為惡而惡的《幻夜》了。

不做鋪墊,不藏機鋒,不給迂迴。

但再之後,專做解剖的屠夫,知道給病人打麻藥了。

之前的作品中,哪怕是《白夜行》這種情感寫很細的,東野也是在絕對理性的維度上揭示雪穗亮司背後的悲慘。但這時期《祈禱落幕時》里互炬互燃的忠雄與百合子;《新參者》溫和變種式的《東方列車謀殺案》;《解憂雜貨店》中栽在土裡迴旋的因果,東野圭吾沉進了人物的視角,折磨人物然後去慰藉人物,創造罪孽,但又在讀者目力所及的旅程里讓罪孽自我救贖。

《紅手指》和加賀恭一郎這人物的枝幹,就是在這時期立起來的。

雖然《紅手指》和一般的推理小說不同,不怎麼在意劇透,我稍微挑揀著說:

這本書直指社會老齡化問題、中年危機和兒童教育,切入點很尖銳,但如果真的切身站在書里那些一眼看去十分可鄙人物的視角,也不難發現人物無奈與可閔之處。

而這本書里自私的一切,大半都在末尾轉折了。昭夫良心發現,加賀與父親的故事峰迴路轉,連一直嘰嘰喳喳的八重子,在故事的倒數第二幕也安靜了,低頭接受了現實。

所有人物都在加賀的悲憫之下得到了救贖的機會,也都發出了救贖的意願,然後罪孽與不幸完成了和解,平安喜樂。


「刑警並不只是破案就夠了。什麼時候破案、怎麼破案才是最重要的。這個家裡有隱蔽的真相,但不應該由他們在警察局的審訊室里說出來,必須在家裡,讓他們自己說出來。」


多暖啊。


「現在開始才是最重要的,比案件本身還重要。」


救憫的思維與案件背後的「情」,可比任何新奇狂肆的詭計,都重要多啦!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j_RoA24BMH2_cNUgDa_p.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