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豎著的白紙紅字紙牌:
1角1串
×××串串香
葷素1角
這是那年出現在成都大街小巷的一道蔚為壯觀的風景。
一根竹籤穿著各種菜,長的短的、圓的方的、青的紅的、葷的素的,往配著豐富調料的火鍋盆里一放,幾咕嚕,幾翻騰,來回涮涮,就可以毫不客氣地開吃了。「好吃嘴兒」們通常是一面咂吧著嘴喊辣叫麻,一面直呼:爽,過癮!聚會也罷,談業務也罷,吃串串是當時一般人最時尚、最豪爽、最奢侈的請客方式。
在從宿舍去學校的路上,兩邊幾乎全是這樣的「串串香」。每每看著那些揮汗如雨狂吃海喝的男女老少,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刺激著我這個本來就飢腸轆轆的窮學生,缺油少鹽的胃被攪得一陣陣翻江倒海。後來,為了避免因「串串香」的誘惑而做出有損人格和名譽的事,我堅持從另一條路繞行三百米去學校。
與我恰恰相反,來自深圳的燕子和安安一有空就騎著破自行車四處尋找心目中合適的「串串香」。找找而已。不習慣吃麻辣味的她們,常常是覺得一個地方可以而又沒有開口大吃的勇氣,只得望「串」興嘆。
一個周末晚上,我倒在床頭看書。燕子和安安紅光滿面地跑進來,安安還邊走邊用手在嘴邊扇風。嘿,好傢夥,兩個人嘴紅得像盛開的玫瑰。嗨,小草,猜我們去哪兒了?安安故作神秘。打牙祭了唄。我不以為然。非也,非也,我們發現了一個——燕子故意拖長了聲音——吃串串的好地方。啊?!那晚,我就在安安的串串演講中昏睡過去,夢見我正坐在一「串串香」里,抓起一把串串大呼:爽啊!
以後的日子,燕子、安安常去讓他們胃口大開的那家「串串香」,我繼續繞道三百米去學校。
中秋節那天,安安突然說要請我吃串串。安安的吝嗇在同學中人盡皆知,我真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驚訝之餘,既興奮又不好意思:吃了上火,算了吧,謝謝了。走嘛,大家是同學,還客氣啥子嘛。燕子慢悠悠地拖著四川腔。
我們下午五點鐘就去吃串串了。路過商店時,安安還特意買了一瓶紅葡萄酒。一走進「串串香」,看見架子上排列整齊的各式菜品,我的胃就又開始倒海翻江了。我們點了一個微辣的全紅油鍋底和三個麻油碟。老闆娘極力給我們推薦鴛鴦鍋底,說一半紅油一半清湯,最適合怕辣又想吃辣的人——吃辣的受不了時就可吃清湯的。安安一句「就要全辣的」,讓老闆娘最終不得不放棄推銷。我看見老闆娘離去時神情有點兒沮喪。後來才明白:全紅油鍋底不收錢,吃後只按竹籤和油碟數量算帳,利潤較薄;鴛鴦鍋底因加了一條小鯽魚和幾片西紅柿、平菇等配料要收8元錢,利潤較高點兒。時至今日,我仍時常為安安當時的精明暗暗叫好:8元錢,我們可以吃80串串串了。
取菜時,我極力秉承吃飯要葷素搭配的原則。哎,小草,先全拿葷的,肚裡缺油呢。燕子壓低了聲音,葷素都是1角1串,還是吃葷的划算哦。安安同樣壓低音量提點我。
那天,我們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直到晚上8點過,全是牛肉、排骨、雞翅、魚塊等葷得不能再葷的菜。其中牛肉吃得最多,不光味道好,還因當時牛肉是那店裡最貴的菜。如果那時恰巧有個和尚或尼姑經過,估計還沒看到我們狼吞虎咽的模樣,就早已被肉味、油味薰得狂吐不止了。還記得結帳時,老闆娘的臉色有如豬肝混苦瓜葉煮過。
過意不去的想法一出店門立即煙消雲散。回宿舍的路上,我們像凱旋的將軍,一路狂歌。
後來,我們仨還去那家「串串香」吃過幾次。依然全挑肉食,老闆娘的臉色依然青紫,依然是燕子、安安輪流買單,我依然是高興加難為情。工作後,請燕子、安安吃很多很多串串,是我那時唯一的心愿。
畢業了,我們就各奔東西了。燕子 、安安回了深圳,我留在了成都。接下來的日子,各自忙著找工作、換工作,最初的電話號碼已然無效,我們失去了聯繫。
多年過去了,很多記憶已漸漸模糊、消失,唯有那年的串串還時常在夢裡飄香。
又是一年中秋到。燕子,安安,你們在哪兒呢?來嘛,我們一起又去吃串串!
(圖片:網絡)
作者簡介
依依的魚擺擺,原名:余亞。重慶人。用文字抒寫生活,以真心描繪真情。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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