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著選讀】法國安德烈·紀德:《田園交響曲》

2020-07-11     世界名著每日讀

原標題:【名著選讀】法國安德烈·紀德:《田園交響曲》

《田園交響曲》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安德烈·紀德的代表作。講述了一名鄉村牧師收養了一位成為孤兒的盲女吉特呂德,不僅對她關懷備至,而且還向她進行文化啟 蒙。牧師先從悲憫之心出發,漸漸被吉特呂德深深吸引而墮入情網, 卻不敢面對現實,而當他得知兒子雅克也愛上了盲女後,卻又百般阻撓,在他的誤導下,吉特呂德拒絕了雅克,造成了雅克的極端痛苦。當吉特呂德醫治好眼疾,重 見光明後,發現自己愛的是雅克,但已追悔莫及,在情與義之間承受著折磨的她,最終跳河自殺……

此文獻給若望?施倫貝格。若望?施倫貝格,紀德的文友,創建《新法蘭西雜誌》的合作者。

189X年2月10日

大雪連下三天未停,封住了道路,無法去R村了,打破我十五年來的習慣:每月去兩次主持彌撒。拉布雷維訥村的小教堂,今天上午只聚了三十來名信徒。

大雪封路,閒賦在家,何不回顧一下,談一談我收養熱特律德姑娘的由來。

我已有打算,要記述這顆虔誠的靈魂成長的全過程。我只想讓她崇拜和熱愛上帝,才把她帶出了黑夜。感謝主交給我這種使命。

那是兩年半前,有一天我剛從拉紹德封回來,就見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姑娘。她匆忙來找我,是要領我去七公里遠的地方,看一位要死的可憐老太太。正好馬還沒有卸套,估計天黑之前趕不回來,便帶上一盞燈籠,我讓小姑娘上車,一道出發了。

這一帶地方,我以為非常熟識,不料一過拉索德雷莊園,照女孩指引,卻走上我從未涉足的一條路;又行駛了兩公里,看見左邊一泓隱秘的小湖,才認出是我少年時滑冰的地方。此地不是我教職的轄區,十五年未見,也說不準小湖在什麼方位,忽見它披著彩霞,映現美妙的夕照,還真恍若是在夢中見過。

湖中流出一條小溪,截斷森林的末端。馬車先是沿溪邊路行駛,繼而繞過一片泥沼。可以肯定,此地我從未來過。

太陽下山了,在暮色中又走了好一陣工夫,帶路的女孩才指著讓我看:只見山坡上一間茅舍,若不是升起一縷炊煙,真好像沒有人住。那縷細細的炊煙,在暮色昏沉中藍幽幽的,升到金霞的天空里又染成金黃色。我將馬桂在旁邊一棵萊果樹幹上,同女孩腳前腳後走進黑乎乎的屋裡。老太婆已經咽氣了。

此地荒僻肅殺的景象,此時寂靜而莊嚴的氣氛,令我不寒而慄。床前跪著一位年紀尚輕的女子。帶路的女孩,我原以為是老太婆的孫女,其實是個傭人。她點燃一支冒黑煙的蠟燭,便佇立在床腳不動了。

走這麼遠的路,我總想同她聊聊,可是一路上也沒有從她嘴裡掏出幾句話。

跪著的女子站起來。她不像我乍一見所猜想的那樣,不是死者的親戚,而是處得好的鄰居。傭人見主人不行了,才跑去叫她。她聞訊趕來,主動提出晚上守靈。她對我說,老太太臨死沒有什麼痛苦。接著,我們一起商議如何料理喪事。一切都得由我決定,在這種荒僻的地方往往如此。不過,我要承認,這房子看樣子再怎麼清貧,只交給這鄰婦和傭人看管,我還真有點為難。其實,這破爛小堪的茅屋,也不大可能有什麼財寶埋藏在角落裡……怎麼辦呢?我還是問了問,死者有沒有繼承人。

於是,鄰婦拿起蠟燭,朝一個角落照去,我這才瞧見爐膛邊隱隱約約蜷縮著一個人,仿佛睡著了,厚厚的頭髮差不多將臉全遮住了。

「這是個瞎眼姑娘,女傭說是老太太的侄女。這一家恐怕只剩下她一個人在世。只能把她送進救濟院,要不,真不知她往後怎麼辦。」

就這樣當面決定人家的命運,我聽了十分不悅,擔心這樣直通通的話會惹盲女傷心。

「別吵醒她,」我悄聲說道,好歹也示意鄰婦壓低嗓門兒。

「唔!我看她沒睡,她是個白痴,總不講話,別人說什麼她也聽不懂。從我上午進屋到現在,她差不多就沒動窩。起初我還以為她耳朵聾,傭人說不對,老太太才是聾子,從不跟她講話,也不跟任何人講話,早就這樣,只是吃喝時才張開嘴。」

「這姑娘多大了?」

「我想總有十五了吧!別的情況,我知道的不見得比您多……」

我沒有立即想到收養這個可憐的孤兒,僅僅在祈禱之後——確切地說,在我和鄰婦、當傭人的女孩跪在床前祈禱時——我忽然憬悟到,上帝將一種職責擺在我的面前,我若是躲避就難免怯懦了。我站起身來,決定當晚就把她帶走,只是還未想好今後如何安置,把她託付給誰。我對著死者又凝視了片刻,只見那張臉一副睡容,布滿皺紋的嘴凹陷進去,仿佛讓守財奴的錢袋繩收緊了口兒,絕不會漏出一文錢來。繼而,我又轉向盲女,並把我的打算告訴了鄰婦。

「明天抬屍的時候,她最好不在場。」鄰婦只說了這麼一句。

盲女好似一堆毫無意識的肉體,隨便讓人帶走。她生得五官端正,相當秀氣,可是一點表情也沒有。臨走,我到她平時睡覺的地力,通閣樓的樓梯下面草墊上抱了一床被子。

鄰婦也很殷勤,幫我用被子把盲女裹好,因為晴朗的夜晚有點涼。我點上車燈,便趕車走了。這個沒有靈魂的軀體,靠著我蜷成一團,黑暗中若不是傳來一點體溫,我還真感覺不出她還活著。一路上我都在想:她在睡覺嗎?進入什麼樣的黑暗夢鄉……她活在世上,醒來和睡著又有什麼區別呢?主啊!這顆靈魂,國在這不透明的軀體里,無疑在等待您的恩惠之光照到它!您是否允許,我的愛心也許能把她帶出可怕的黑夜?……

我特別注重真實,不能避而不談我回到家要遭受的責難。我妻子是美德的園地,哪怕在我們有時難免經歷的困難時期,我一刻也未懷疑她善良的心地;不過,她天性善良歸善良,就是不喜歡意外事件。她是個講條理的人,分內事一絲不苟,分外事絕不插手,做起善事也有節制,就好像愛心是一種能耗盡的財富。我們夫妻間只有這一點爭議……

那天夜晚,她一見我帶回個女孩,就脫口嚷了一句,流露她最初的想法:

「你跑出去又攬了什麼事兒?」

每次我們之間都得解釋一番,我就先讓站在一旁目瞪口呆、滿臉疑問和驚訝的幾個孩子出去。唉!這種態度,照我的希望相差多遠啊!只有我可愛的小女兒一明白車裡要出來新東西,出來活物兒,就拍著手跳起來。可是,幾個大的讓母親管束慣了,立刻制止小妹妹,讓她規矩點兒。

這次還真亂了一陣。我妻子和孩子還不知道我帶回個盲女,見我極為小心地攙扶著她,都大惑不解。我本人也狼狽極了:在行駛的路上,我一直拉著可憐的殘疾姑娘的手,現在一放開,她就怪聲怪調地呻吟,聽著不像人聲,仿佛是小狗的哀嚎。她在自己狹小的天地里呆慣了,這是頭一回被人拉出來,連走路腿都發軟;我給她搬一把椅子,她卻癱倒在地上,就好像不會坐到椅子上似的;我只好把她扶到爐於旁邊,她得靠著爐台蹲下,恢復我在老太太家初見她時的姿勢,才算略微平靜下來。在車上就是這樣,她身子滑落到座位下面,一路上就蜷縮在我雙腳旁邊。我妻子還是上手幫忙了,須知她最自然的舉動總是最好的舉動;不過,她的理智不斷抗爭,往往戰勝感情。

「這東西,你打算怎麼安置?」我妻子等把盲女安頓好了,又問道。

我一聽用「東西」這個字眼,心中一抖,一股火氣真難以控制;不過,我還沉浸在長時間的冥想中,也就沒有發作,只是轉向又圍攏過來的孩子們,把一隻手放在盲女的額頭上,十分鄭重地宣布:

「我帶回迷途的羔羊。」

然而,我妻子阿梅莉認為,《福音書》的教導不會包含任何無理和超理的內容。我見她又要表示反對,便示意雅克和薩拉兩個大孩子離開。他們倆看慣了父母的小爭執,也不大關心是怎麼回事兒(我甚至覺得往往關心不夠),便帶著兩個小的走了。可是,我妻子仍不吭聲,有點氣惱,想必是有這不速之客在場的緣故。

「有什麼話,就當她面講吧,」我又說道,「這可憐的孩子聽不懂。」

於是,阿梅莉就開始責備了,說她當然跟我沒有什麼好講的——這通常是她嘮叨起沒完的開場白,——說歷來如此,她只能聽任我異想天開,幹些不切合實際,又違反常情常理的事情。前面我已經寫過,我還根本沒有想好如何安置這個女孩;能否收養她,我還沒有這種打算,或者說只有非常模糊的念頭,倒是阿梅莉給我提了醒兒,她問我是不是覺得「家裡人還不夠多」。接著她又數落我一意孤行慣了,從來不顧忌身邊人的反對意見,而她可認為,五個孩子就足夠了,自從生下克洛德(恰巧這時,克洛德仿佛聽到叫他名字,就在搖籃里叫起來),她已經覺得「夠勁兒」了,已經疲憊不堪了。

剛聽她說了幾句,我就想起基督的幾點訓誡,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我總認為,拿《聖經》當自己行為的擋箭牌終歸不妥。她一提起疲憊,我就無言以對,心裡只得承認,我的善心一衝動起來就欠考慮,不止一次讓她承擔了後果。聽她這番責備的話確有道理,我明白了自己應盡的職責,於是非常溫婉地懇求她想一想,換了她會不會像我這樣做,眼看一個顯然沒有依靠的孤女落難,能否袖手旁觀。我還充分估計到,收養這個殘疾姑娘要給家務增添不少麻煩,我又不能多分擔點兒,確實過意不去。我一面極力勸她平靜下來,一面懇求她絕不要把怨恨發泄到這無辜的孩子身上。接著我還向她指出,薩拉長大了,往後能多幫她干點兒,雅克也用不著她多操心了。總之,我憑著上帝賦予我的口才,說服她接受,況且我也確信,這事我若不是突然強加給她,而是容她多考慮一下,她本來會欣然接受的。

我見親愛的阿梅莉友善地走近熱特律德,以為這次我差不多又贏了,不料她舉燈端詳一下,發現這孩子渾身髒得無法形容,一股怒火又竄上來,而且更加猛烈。

「哎呀,簡直髒死啦!」她嚷道。「刷一刷,快點刷一刷。別在這兒呀!到外面去抖哇。噢!天哪!這麼多虱子,要爬滿我們孩子一身啊。我最怕虱子了。」

無可否認,可憐的女孩子身上全是虱子,一想起在車上那麼長時間同她挨在一起,我就不禁產生一股厭惡情緒。我出去儘量把身子清理一番,兩分鐘之後回屋來,看見我妻子頹然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著頭啜泣。

「真沒想到,給你耐心持家增添這麼大麻煩,」我溫柔地對她說。「反正今天太晚,看也看不清楚,沒辦法了。我守著爐火,就讓這孩子睡在這兒。等明兒,咱們再給她剪剪頭,好好洗一洗,你看著她順眼了再照管她。」我還求阿梅莉絕不要對我們孩子提起這件事。

吃晚飯的時候,家裡的老廚娘一邊侍候我們用餐,一邊用敵視的目光,瞪著盲女拿著我遞給的餐盤狼吞虎咽的樣子。餐桌上沒人講話。我本想給幾個孩子講述我這次遇到的意外情況,讓他們明白和感受一下極端窮困的異常滋味,以便激發他們憐憫並同情上帝指導我們收留的女孩,可是又怕把阿梅莉的火再點起來。毫無疑問,我們每人都在想這件事,但似乎有一道無形的命令,要我們把這事置於腦後。

不過,有一件事令我特別感動:就在大家都睡下,阿梅莉把我一個人丟下之後一個多小時,忽見房門推開一條縫,我的小女兒夏洛特光著腳,只穿著睡衣,悄悄走進來;她摟住我的脖子,撒嬌地拚命親我,小聲說道:

「我還沒有好好祝你晚安呢。」

接著,她又伸出小小的食指,指著乖乖休息的盲女,表明她非常好奇,在進入夢鄉之前又跑來瞧瞧,她悄聲說道:

「為什麼我還沒親親她呢?」

「明天再親吧。現在,咱們別打擾她,她睡覺呢。」我這樣說著,又把她送到門口。

回頭我又坐下來,看看書,準備下一次布道,一直工作到天亮。

我想(現在想起來)可以肯定,夏洛特要比哥哥姐姐顯得親熱得多;其實他們哪個在她這年齡,沒有給我錯覺呢,包括老大雅克,如今他卻變得那麼疏遠,那麼持重……大人以為他們性情溫柔,其實他們甜言蜜語,只想得到愛撫。

2月27日

夜裡又下了大雪。孩子們樂壞了,他們說用不了多久,大家進出就得走窗戶了。今天早晨起來,大雪果然封住了門,只能從洗衣間出去了。昨天我就作了準備,村裡也儲備了足夠的食物,毫無疑問,我們要同外界隔絕一段時間了。給大雪封住,這樣的冬天倒不是頭回,但是在我的記憶中,我還從未見過這麼厚的積雪。我講述的事昨天既然開了頭,趁此機會就索性寫下去。

我說過,領回這殘疾姑娘的時候,我並未多想她在我家能占個什麼位置。我知道妻子反對也很有分寸,我也清楚我們家居有多大地方,我們的收入極其有限。但是我出於天性,又基於道德原則,一貫這樣行事,根本不算計我一時衝動會增加多少開銷(我始終認為,計較花費違背《福音書》)。不過,信賴上帝是一碼事,將負擔推給別人是另一碼事。時過不久我就發現,這副重擔,我放到了阿梅莉的肩上,而且擔子極重,起初真令我深感愧疚。

給這女孩剪頭時,我還儘量幫忙,但也清楚地看到,阿梅莉已經非常厭惡了,等到給女孩洗澡的時候,我只好讓妻子一個人干,心裡明白自己逃避了最繁重、最討厭的活兒。

阿梅莉倒是再也沒有發一點怨言,夜裡她大概考慮過,決定接受這副新擔子,照料起來甚至顯出點兒樂趣,我看見她給熱特律德收拾完了,臉上有了笑容。我給盲女剃禿的頭上塗了油膏,給她戴上一頂白布軟帽;阿梅莉拿薩拉舊外衣和乾淨的內衣,把她那身骯髒的破衣裳換下來,扔進火爐里燒掉。這個孤女的真名實姓,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我也無從打聽,就由夏洛特起了熱特律德這個名字,立刻得到大家的贊同。看來她比薩拉年齡略小,穿上薩拉一年前脫掉的衣裳正合身。

我在此必須承認,頭幾天我深感失望。我給熱特律德設計了一大套教育方案,但事實卻迫使我放棄了幻想。她那張遲鈍的臉表情木然,確切地說毫無表情,使我的好心徹底冷了。她終日守著爐火,處於防衛狀態,一聽見我們的聲音,尤其聽見有人走近,她那張面孔似乎就露出兇相,也就是說一有表情,必定是敵意;只要有人稍微和她說話、溝通,她就像動物一樣哼哼,嗷嗷叫起來。她這種氣惱的態度,直到要吃飯的時候才停止。她撲向我親自端給她的飯菜,形同牲口,貪吃的樣子難看極了。常言道以心換心,我面對這顆頑固拒人的心靈,覺得萌生了厭惡之感。不錯,老實說,開頭十天我甚至大失所望,甚至對她失去興趣,後悔一時衝動,真不該把她帶回家來。還有一個情況損傷我的面子:阿梅莉看見我難以掩飾的情緒,便有些得意之色,她感到熱特律德成為我的包袱;在家裡時時令我難堪,就越發關心照料這孩子了。

我正處於兩難境況的時候,住在特拉維谷村的友人馬爾丹大夫,借巡診之機前來看我。他聽了我的介紹,對熱特律德的狀態很感興趣,開頭十分驚訝,女孩僅僅雙目失明,何以處於如此愚昧的狀態。於是,我就向他解釋,她本身有這種殘疾,而惟一照管她的那個老太太又是個聾子,從來不跟她講話,結果可憐的孩子一直處於無人過問的境地。馬爾丹大夫便勸道,既然是這種情況,我就不該喪失希望,只是想干好而不得法兒而已。

「你還沒有搞清地基牢不牢,就要動工蓋房子,」馬爾丹說道。「想想看,這顆靈魂還是一片混沌,連起碼的輪廓都沒有形成。先得把吃東西的幾種感覺聯繫起來,就像貼標籤那樣,每種感覺配上一種聲音、一個單詞,你不厭其煩,反反覆復對她說,然後設法讓她重複。

「千萬不要操之過急,每天按時教她,每次不要拖長時間……」

他詳詳細細地向我介紹了這種方法,然後又說道:

「其實,這種方法一點也不神秘,絕不是我的發明,別人已經採用過了。你忘了嗎?我們一起修哲學那時候,老師談到孔狄亞克和他那活動雕像,就說過一個類似的病例……」他沉吟一下又說道:「要麼就是後來,我在一本心理雜誌上看到的……不管怎麼說吧,反正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甚至連名字我都還記得,那女孩比熱特律德還要不幸,不但雙目失明,還又聾又啞,不知由英國哪個郡的一位醫生收養了,說起來那還是上個世紀中葉的事兒。她的名字叫蘿拉?布里奇曼。那醫生寫了日記,記錄了孩子的進步,至少記錄了開始階段,他教她學習的種種努力,你也應當寫那樣的日記。那醫生讓孩子輪番觸摸兩對小東西:根別針和支筆,就這樣一連幾天,幾星期,然後拿來印有盲文的一張紙,讓她摸紙上突起的兩個英語詞:pin和pen。訓練幾周也沒有一點收效。那軀體是仿佛沒有靈魂。然而,醫生並不喪失信心。他敘述道:『我就像趴在井沿兒上的一個人,在黑洞洞的深井裡拚命搖動一根繩子,希望井下遲早有一隻手抓住。』因為,他一刻也不懷疑深井下有人,那人遲早會抓住繩子。果然有一天,他看見蘿拉木然的臉上綻開了笑容。我敢說在那種時刻,醫生眼裡一定湧出感激和愛的淚水,他一定跪下來感謝上帝。蘿拉猛然明白了醫生對她的期望:她得救啦!從那天起,她專心致志地學習,進步特別快,不久就能自學了,後來還當上一所盲人學校的校長——如果不是她,那就是另外一個人……還有不少事例,近來報章雜誌連篇累牘地報道,都爭相表示驚訝,說是這種人還能得到幸福,在我看來實在有點少見多怪。其實,生來與外界隔絕的人都是幸福的,他們一有了表達能力,當然要講述他們的幸福了。記者們自然聽得人了迷,便引出一條教訓:那些五官功能『健全』的人,居然還有臉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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