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物身份 』
千工甬式家具博物館館主:
吳聖東
「當你把愛好變成一種職業,那它就會變得索然無味。但一旦能夠將二者結合,反而可以找到更快樂的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在什麼書上看到過這句話,但覺得用來形容今天這位痴迷甬式家具的人物再合適不過了。
20多年前的吳聖東還是一個「收破爛」的,親朋好友都不理解他這種喜歡收藏老家具的癖好!
(甬式家具:女士椅)
「好好的一個人,正經地做份事業不好嗎?非要搞這種?」聽著別人略帶嘲諷的話語,吳聖東笑了笑,「會賺錢的人太多了,那麼自己就去做那些文化的東西吧!」
而這一句話,他自我鼓勵了20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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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式家具」之魅力
家具界有三大公認的「領頭者」,它們分別為蘇作家具、廣作家具和京作家具,這些類家具廣為流傳,各自代表著一方水土文化,而在寧波這一風水寶地上,從古至今也流傳下來了獨具韻味和特色的甬式家具。
(甬式家具:太師椅)
古時,明州的大戶人家都會找當地有名的木工特地為自家定製一套家具,甚至富商巨賈還有私人的木工。當木工們接到定製家具的任務時,意味著挑戰也就接踵而至。據吳聖東透露:每一個式樣的甬式家具的背後其實都有一段文化故事,這並不是率性而為的木製品。
而吳聖東將這一個個故事帶回了自己的博物館。
其中,並非所有的甬式家具都是用上等木材製作而成,這當中還另有門道,甬式家具中要數櫥子為代表。
(甬式家具:櫥)
老寧波的家裡幾乎都有一個櫥,初看櫥絕對會被上面的「骨嵌」所吸引,當然也有象牙嵌、螺鈿嵌、金屬嵌、瓷嵌、石嵌、玉嵌和木嵌等。我們驚訝於這些材料雕刻出來的人物及其他物體,接著會發現這一「紗櫥」用得竟也是那些上等木材。不過,如果細心一點,就會發現,櫥子側面或者背面乃至,櫥中的隔板之類一般都用當地常見的木材製作而成。
(櫥上面的骨木鑲嵌,白色的是牛骨,黃色的是黃楊木)
這樣的家具設計正如寧波人的待客之道,如果有客人來到,須得用好菜好酒招待,即使最近囊中羞澀,也得讓客人感受到熱情,自己平時醬瓜、腐乳下飯也就無所謂。
當然這樣的熱情不是傻愣愣地充大佬,是對客人的尊重。而寧波幫出門在外就是拼著骨子裡頭的一股熱情勁,結交到不少朋友。
據吳聖東分享,甬式家具的精緻之處往往體現在那些不起眼的地方。在家具博物館的四樓,剛上樓梯就可以看到一張床,如果沒有人提醒,絕對不會注意到這張床的上沿邊的骨嵌,左邊的骨嵌是一隻貓和一隻蝴蝶,靠右邊的則為一隻蚊子和一隻雞,而這四隻動物的寓意則為「耄耋(諧音貓蝶)富貴」和「聞雞(諧音蚊雞)起舞」,要想大富大貴,就得比別人付出更多努力。
耄耋(諧音貓蝶)富貴
聞雞(諧音蚊雞)起舞
館主吳聖東還分享了三彎床、七彎床、木分五色、狀元家具等各種甬式家具的故事,因為篇幅就不一一講述,如果想要一探究竟,不如親自去博物館一探甬式家具的奧秘。
(甬式家具:七彎床)
而吳聖東和甬式家具正式結緣,要從那一次睡古人床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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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式家具」之緣
據吳館主分享,小時候,父親從老家搬來一張甬式木床,看著家裡的角角落落已經放不下,便將吳聖東的睡覺床給拆了,讓他晚上睡古董床。
「這張床比我原來的那張來得大、深,一開始睡在裡面總不習慣……總覺得有點兒瘮!」吳聖東笑著說道:「不過,古時,海邊的漁民卻有這樣的習俗,買床要買有人過逝過的床,能寓意出海打漁能平平安安歸來,年老時也能在此床安然而逝。」
適應了一段時間後,吳聖東發現自己的身上也會有一股和床一樣淡淡地香味,或許從那時起,他和甬式家具的福緣已經結下。
(甬式家具:拔步床)
在那之後,吳聖東也漸漸喜歡上老家具。到了後來,老家開始舊城改造、拆遷,吳聖東看到很多老家人都開始出家具,如果沒人要,就把它丟掉或者當柴火了,看著這一件件被當垃圾丟掉的家具,吳聖東覺得好可惜,是不是可以將他們收藏呢?
「沒想到這一次行動,讓自己堅持了20多年!」吳聖東感慨著說道。
當然收過來的家具並不是全都完好無順的,吳聖東就開始自己琢磨:用什麼材料補?怎麼樣補才能不破壞這件作品?還能不能在此基礎上突破?
經過多年努力,家裡很快就滿當了,吳聖東就在外面租了一個倉庫,還特地雇了兩個師傅。說到這裡,吳聖東不自覺地笑了:「一個人實在搬不動這麼多,得找兩個幫手,卻沒想到後面成了收入之一……」當然這個在後面為大家揭秘。
吳聖東記不清自己淘了多少物品,但每一件收藏中的物品都是和他有緣的。
吳聖東曾經從一個朋友口中得知有個賣家出售一張「木分五色」(文末有解釋)經典代表的床,但當他趕至朋友家中,竟被朋友告知這件家具已經給上海的另一個好友給買走了。這般「煮熟的鴨子飛了」的感覺叫吳聖東實在不好受,成了他心裡的一個小疙瘩!
大概六年過去了,吳聖東突然收到了上海好友的一條簡訊:我要出國了,當初那張床你還要不要?
吳聖東一看驚了!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重新開機看了一遍!「這是真的!當時就感覺如同愛情降臨了一般!」吳聖東興奮地說道。
(「木分五色」代表床)
在他看來,這一件失而復得的家具正如一個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有緣人一樣,這樣的「愛情」是別人羨慕不來的。
吳聖東從別人手裡淘來了一件又一件家具,身上背負的壓力也越來越大,甚至連身邊的人都開始漸漸遠離他。有時他會獨自一人待在家具旁,撫摸著上面的紋路,緊緊皺著的眉頭舒緩了一點又馬上緊縮,眼中的迷茫和絲絲痛苦未曾減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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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式家具」之築夢路
擱以前,如果一戶人家逢年過節都幾乎沒有人和他們來往,可見他們過得是多麼落魄!而吳聖東在零幾年初的時候就過著這樣的日子。
(吳聖東花費了20多萬元從中國台灣地區購回了一個以前寧波人使用的「麵湯架」,也就是那時人們放洗臉盆的架子。這個民國初期從奉化輾轉流出去的盆架屬清代中晚期甬式家具,雖由櫸木製作,但通身髹荸薺漆。盆架上部透雕了楊梅,橘子,葡萄、核桃、石榴、南瓜、茄子、絲瓜、豆角、荔枝等十多種瓜果。其寓意是結果生子,家族興旺。)
那時,收藏的家具已經到了一定數量,東放一個倉庫,西放一個倉庫,就是不停地收集,即使再有錢的人按這種「敗家」速度也頂不住啊!於是吳聖東開始硬著頭皮向親朋好友借錢,有時同一個人借的多了便會罵咧幾句:「你這個破玩意一直收藏也沒啥用啊?為啥就不能把幾件好的給賣出去呢?」起初吳聖東會解釋幾句,但漸漸地,他開始變得沉默了。
「那時候我心裡有一股氣啊!如果真的賣了一件家具,這氣也就泄了。」那時的吳聖東即使依靠抽煙也難以排解出心中的苦悶,他只是一股死腦筋地認為,甬式家具一定會發光的!
而吳聖東的這股執拗勁雖然不被大部分人所認可,但他也因此結識一些貴人,同時他也萌生出開博物館的想法。「我應該將這份財產展示出來,讓更多的人加入進來。」
在貴人的幫助下,吳聖東的家具製作工廠開始有起色,但離辦博物館還有好長一段路。吳聖東開始想著該怎麼讓更多人知道自己製作的家具呢?
一次吳聖東和幾個朋友去阿育王寺廟,被陳列的船鼓深深吸引了!而守在一邊的小和尚看到這幾個眼睛發光的大男人,便嚴厲地說道:「看看可以,可別碰!這相當於造一個大雄寶殿呢!」吳聖東一聽,當即心裡不服輸地想到:「這麼牛!我也要造一個!」
而這一開頭確實難壞了!船鼓的比例、裡面的構造銜接等一個又一個的問題等著去攻克,而吳聖東不服輸地前前後後花了五年,加了12個工匠師傅硬是給做了出來,一舉獲得了中國民間藝術山花獎作品,而這一波操作,吳聖東一夜成名,他後來又參考保國寺中的轎子做了一個花轎,現在仍舊陳放在東方明珠塔下面!
(獲得了中國民間藝術山花獎的船鼓)
有了資金的周轉,吳聖東開始尋找博物館地建造地,收藏的家具擺過慈城孔廟、天一閣、月湖盛園,擺過天宮莊園,各個地方他都找尋了一遍,最後他選擇了鄞州區邱隘鎮人民路與環城南路路口的東北角。
2017年12月16日,吳聖東堅持了十幾年的願望終於實現了!
吳聖東分享了一個事情,就是開館沒幾天,他接待了一位從奉化蕭王廟乘3個多小時公交車特地趕來的88歲老奶奶,當老奶奶告訴他:「後生,謝謝你……我就想看看曾經使用過的東西……」吳聖東自己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要你有一件合理的事去做,你得生活就會顯得特別美好。
(甬式家具:吉子)
後來在朋友的舉薦下,吳聖東加入了寧波市新的社會階層人士聯誼會這一友愛的大家庭,在這裡他不僅認識了各行各業的精英人士,還得到了他們的認可和幫助,只有在大夥一起努力下,甬式家具才會進入更多人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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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式家具」之願
有人曾問過吳聖東一個問題:「您這博物館中最昂貴的藏品是哪一件啊?」吳聖東笑了笑,然後慢慢地說道:「其實我這館內最寶貴的是精神,一股對一樣事物痴迷到不顧一切的精神!」這也是吳聖東數十年堅持下來的感悟。
現在吳聖東已經收集了600多件甬式家具,他對新冒出的家具是又愛又怕,一旦得知家具的消息,自己的博物館又可以多一件大家觀賞的藏品,而這個收藏的費用實在扛不住啊!
(甬式家具:皂色家具)
吳聖東有一個心愿,他希望有朝一日,大家提起寧波時候會像想起天一閣這種地標建築一樣想起收藏有甬式家具的甬式千工家具博物館,等到那一天人人家裡都有一兩件甬式家具,他會開始去義務上課,去講訴甬式家具的那些故事,把寧波文化傳播出去。
(小朋友來到博物館參觀)
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天,一定少不了我們每一個寧波人的幫助,歡迎大家講一講你們和甬式家具的故事!
註解:
木分五色:古代畫家以墨分五色來體現技法的精妙,而在甬式家具中則用木來分五色,常用五種木材有紅木、花梨木、櫸木、黃楊木、木荷,根據不同的家具類型來運用木材的本色,製作出五色家具,再加上白色的牛骨,家具猶如一幅立體的丹青。五種樹木製作而成的家具也寓意五世其昌,因寧波人讀「世」與「樹」有諧音,所以用五種木材製成的家具有了這美好的意義。木分五色成為甬式家具中最大的亮點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