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有一部必須去影院觀看,而且必須看巨幕的電影。
它就是今年第91屆奧斯卡最佳紀錄長片,第72屆英國電影學院獎最佳紀錄片——《徒手攀岩》。
顧名思義,徒手攀岩(Free solo)就是無保護自由攀登,可使用的只有攀岩鞋和粉袋。
不能使用繩索和機械塞一類的保護設備,也不能使用上升器一類的輔助設備。
也就是說——一個行差踏錯,一個手滑,就有可能跌落萬丈懸崖,斃命。
何況,很多時候,岩壁是這樣的。
光滑的岩壁
手的抓點可能就只有幾毫米的突出。
這也算抓點?
是的,這就是影片的截圖。
沒有特效,沒有威亞,全是實景。十幾台攝影機分布在岩壁的各個關鍵部位進行拍攝。
掛在岩壁上的攝影師
攝影師兼導演的金國威,長期和本片的主角,亞歷克斯·霍諾德合作,供職於美國《國家地理》雜誌。
他本人也是一名出眾的攀登運動員。
他和妻子,伊莉莎白·柴·瓦沙瑞莉及攝製團隊一起,錄下了2017年亞歷克斯·霍諾德攀登美國加州優勝美地國家公園酋長岩的全過程。
當時,《國家地理》報道,與無保護攀登酋長岩相比,過往的那些攀登成就顯得黯然失色。
酋長岩近乎垂直,高近900米。
多年來攀岩界一直在推測無保護狀態下,攀登酋長岩的可能性。
只有兩人公開表示有可能攀登成功。
為了無保護攀上酋長岩,亞歷克斯·霍諾德花了一年多時間訓練,在2016年11月,他曾嘗試攀登,但狀態不對,中途放棄。
2017年6月,他終於登頂。
金國威及他的團隊從亞歷克斯訓練時就跟隨拍攝,直至製作完成,一共花了807天。
金國威(左)和亞歷克斯(右)
影片細細呈現了路線規劃、保護狀態下練習攀登、心理調適、終極登頂的過程。
攀登酋長岩的路線是這樣的:
來自國家地理中文網
這條路線共有33個繩距組成。
其中Teflon corner(特富龍角)是最難的部分,岩壁太光滑了,只有一個很小的抓握點。
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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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怪獸寬隙」路段,亞歷克斯必須把身體嵌在石隙里。
所謂「寬隙」,也不過擠著擦著背往上爬。
夾縫中求生存
更不用說全程還要橫越好幾次。
他的夥伴在底下都忍不住捂臉:「你們居然還敢看。」
「真不敢相信你們居然還敢看」
連看都不敢看,更別說掛在岩壁上了。
亞歷克斯抗恐懼的能力在攀岩界大概無人能比。
攀酋長岩當天凌晨,亞歷克斯驅車到達,下車,徑直走向酋長岩,換上鞋,開始攀登。
沒有絲毫猶豫,平常得就像普通遊客去拍張照片。
影片中,亞歷克斯曾做過核磁共振和心理測試,結果顯示,他腦部的杏仁體不活躍,需要很強的刺激才能有反應。
亞歷克斯認為,是多年的訓練讓他的恐懼感下降,而我認為,這有成長的影響和一定的天賦在裡面。
亞歷克斯小時總被父母貶低,父親陰鬱,母親只會用法語說「我愛你」。
「在我的一生中,家人從來沒有說過'愛'這個字。」亞歷克斯說。
「愛的一部分表現就是要說出'愛'這個字」
而母親的「不完美就是不好」更加劇了亞歷克斯墜向自我貶低的深淵。
這是他如此追求極致的原因之一。
他愛徒手攀岩。對亞歷克斯來說,這就是他的路,就是要做到極致。
2008年,他成為世界上唯一一位徒手攀上猶他州海拔900英尺(274米)月華拱壁的人。
2012年,亞歷克斯成為首位徒手攀上加州海拔2000英尺(609米)半圓頂西北壁懸崖的人。
原生家庭的確影響了亞歷克斯的性格和心理,但更重要的是,亞歷克斯在徒手攀岩上,具有天生的親近感。
「面對死亡時,滿足感更強。」
「有些人追求幸福,而我的追求是成功。追求輕鬆快樂,是無法有成就的。」
如果沒有這種親近感,他是無法做到每一個動作和整個人,整塊岩石融為一體的。
那是一種怎樣的境界?
絕對的專注。
忘我。
這些詞似乎都顯得蒼白。
不可否認的是,這樣的境界是我們很多人都羨慕的。
區分真正熱愛的標誌,就看是否能達到物我兩忘的境界。
不在意結果,不在意輸贏,不在意得失。
完完全全沉浸在所做的事裡面。
就像影片中的亞歷克斯,金國威的攝製團隊一開始給他造成了困擾。
因為那些攝像機讓他開始關注自己的表現。
這是他在2016年11月第一次攀岩酋長岩失敗的一個原因。
後來攝影師不得不做出調整,根據他的感受分布機位,24小時蹲守在酋長岩下,等待亞歷克斯隨時來攀登。
儘量不給他造成干擾。
懸崖上的攝影師
這是另一種專注。
我們說術業有專攻,人能一輩子在自己熱愛、擅長的領域裡做到極致,是一種圓滿。
然而,有幾人有這樣的幸運呢?
不是渾渾噩噩始終看不清內心,就是早已喪失了專注力。
那種物我兩忘,唯有眼前之事的感覺,一輩子就算體會過一次,也不虛此生了。
這,是這部紀錄片打動我們的終極原因。
但,人無完人。
亞歷克斯在攀岩上,的確是取得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成就。
但同時,他也是一個骨子裡冷漠的人。
長期離群索居,和家人關係疏離,有一個女友,卻在女友問他是否想過有一天會死這個問題時,回答:
「我沒有義務儘量活長一些。」
談論近期墜崖的攀岩者,女友同情他的妻子。
亞歷克斯說:「難道她想不到這是遲早的事嗎?」
亞歷克斯的「悲觀」言論
「我一旦發生意外,我的朋友會照常生活,我的女朋友,也會找下一個男友。」
真不知道是該說亞歷克斯看得透徹,還是冷漠?
無可置疑的,這是拜原生家庭所賜。
除了徒手攀岩,亞歷克斯對生命中其他的人和事都很淡漠。
他是一個活在社會邊緣的人。
他的這種冷漠,讓人看得心疼。
「在我性格成型的關鍵期,家人沒有擁抱過我」
我想起了梵谷、張愛玲、《美麗心靈》的原型數學家納什。
他們都是天才,但都活得很痛苦。
亞歷克斯痛苦嗎?
看影片似乎並沒有明顯的痛苦表現,但,他始終都把原生家庭掛在嘴邊。
是原生家庭對他影響太大,還是他成年之後的生活太過乏善可陳?
恐怕兩者都有。
看著亞歷克斯·霍諾德孤獨的背影,我不禁沉默。
(作者:天涯小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