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輝 圖/付業興
清平盛世,稍稍講求物質生活的高標準似乎無可厚非,但仍須謹記「成由勤儉敗由奢」的道理。
王素與蔡襄、余靖一起,被史官並稱為「昭陵賢御史」(宋仁宗的陵墓名曰「永昭陵」)。《宋史·王素傳》記錄了王素規勸皇家避奢從儉的故事。
王素的「請罷不急之賞」,堪稱這位「賢御史」之「賢」的一個顯例。當時的情勢,用蔡襄的話說,「生民困苦,四夷驕慢」,國家內憂外患,邊境很不安寧,急需用錢的地方很多。但是,朝廷上下仍然揮霍無度,「中外無名之費」成倍增長。眾多諫官都看在眼裡,但敢於直言相諫的只有王素一人。他認為,財政開支「非急者」應儘量省去。
當時恰逢皇子出世,朝議提升百官,獎賞三軍。諸如此類關係到皇家臉面的事,有宋一代不乏先例。王素認為,如此「慶賀」當屬「非急者」無疑,於是便有諤諤之言:「今西夏畔渙,契丹要求……宜留爵秩以賞戰功,儲金繒以佐邊費。」這番話使宋仁宗決定罷賞,阻止了一個大規模「面子工程」。
王素諫「色」,更見其「賢」。
王德用,北宋名將,貴為魯國公。《宋史·王素傳》記載,王德用向皇帝進獻二女,素論之。帝曰:「朕真宗皇帝之子,卿王旦之子,有世舊,非他人比也。德用實進女,然已事朕左右,奈何?」
不要小看「素論之」三字,王素居然管到了皇帝的後宮;也不要小看「帝曰」之寥寥數語,因二女子「已事朕左右」,宋仁宗擺出了進退兩難的姿態。他還對王素推心置腹,連「世舊」都搬了出來,希望王素能夠體諒他。但王素直言相告:「臣之憂正恐在左右。」
中國古代帝王都是三宮六院,嬪妃如雲。王德用進獻的二女子能「事朕左右」,自是頗得宋仁宗歡心。然而,美女既可使「朕」心猿意馬,有礙勵精圖治,又有干政之可能,影響決策。歷史上多有論者將此歸咎於「女禍」。其實,問題根本不在於「女禍」,而在於「君王驕奢」。王素諫「色」,就是制約君王貪「色」圖「奢」。他明知這樣極易使皇帝惱羞成怒,但仍然寸步不讓。
宋仁宗所說的「世舊」,指的是其父宋真宗與王素之父王旦的君臣關係。王旦輔佐宋真宗的時間很長。當初為迎合好大喜功的宋真宗,出現了「天書降世」的鬧劇。宋真宗不僅給自己加上一串尊號,還封禪泰山,勞民傷財。王旦對此緘口不語,導致日後「天下爭言祥瑞,群臣爭頌功德,毀棄正氣,荒廢政事」。因此,王素不想重蹈父親的覆轍。
在王素與歐陽修、余靖一起被任命為諫官時,蔡襄曾上疏宋仁宗,為忠誠剛正之諫官作「好名」「好進」「彰君過」之辨。此三辨,對於宋仁宗而言,不啻是打了預防針——諫官必然高調、激進,且善於揭示君王的過錯。
對於王素之諫,尤其是諫「色」,宋仁宗的表現是相當不錯的。他並不認為這是王素奪他之愛,讓他出醜,而是聞過則改,忍痛割愛——「帝動容,立命遣二女出」,這並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宋仁宗沒有惱羞成怒,把王素撤職查辦,恰恰相反,他還「賜素銀緋,擢天章閣待制、淮南都轉運按察使」。這與宋真宗在「天書」鬧劇中聽諫而不用諫,「嘉其忠而不能從」相比,算是上了一個台階。
中國封建史上的諫官制度顯然有其局限性。賢臣犯顏直諫是否有效,取決於所諫的對象——君王。像王素這樣敢於進言的賢御史,可為歷代諫官之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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