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 齋 記 ●馬志蘭(寧夏)

2019-10-13     天府散文

「我的祖國」【34】馬志蘭||開 齋 記


開齋節是回族群眾最大的慶典。經過一個月早食晚餐的齋戒,人們憶苦思甜,更加珍惜幸福生活來之不易,更加懂得一米一粟皆要愛惜,更加感恩黨和國家開天闢地以來史無前例的好政策。

放假第一天,我們一家六點就起床了,把早已為老人採購好的吃穿用度大包小包搬上車,在輕霧尚未散盡的清晨,匆匆起身,趕回家與親人們團聚。

我們商量這次小長假在家裡多待兩天,改一改周末看望老人的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還要去已經四五年沒有探望的老親戚家走一走,看一看。計劃很悠閒,心情很愉悅。我們決定棄高速不走,把車開上了新改造的隆張公路。

這條路我極為熟悉。以前一個人,開著輛小破車,在這條路顛簸奔走了數年,破舊,狹窄,坑坑窪窪,安全隱患極大。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個坑在什麼地方,顛得你老腰一酸。出於本能的抗拒,自從告別奔波的日子,這條路我再也沒走過,每次回家都選擇走平整安全的高速。前幾天偶然聽人說起,隆張公路早已改造完成,「比高速公路還美!」友人如是描述。

於是決定今天也走一走。疊疊溝是這條路上的一大屏障,也算是最險。山高坡陡,陰濕路滑。一入溝,脊背涼颼颼。風景依然是林木茂盛養眼,山和路依然陡峭蜿蜒。但路卻不是原來的模樣。路面加寬,平坦順暢,幾個原來可以用作賽車跑道的急轉彎道被改線,反而令人欣賞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景致。清爽的風迎面而來,似乎比很久以前溫暖。



一路向南,道路寬闊,暢通無阻,道路兩旁田野里欣欣向榮的景色與心情相呼應,久困籠中的心,頗有遠走高飛的奔放。

回到婆婆家,歷時數月的新房已經蓋好入住。記得1998年結婚時,老公特意修建了家裡的房子,四間,松木檁椽,磚面牆,粉了里牆,絲絨窗簾,很是氣派了一把,是他們村屈指可數的高大上。如今二十年過去,曾經氣派風光的房子,在村子裡幾乎家家一磚到底、瓷磚貼面鋪地、水泥打院、窗明几淨、紅瓦綠蔭的氛圍里,顯得破敗而落寞。

公公看著眼熱,於是我們給予支持,蓋新房吧。歷時數月,新房蓋成。

中午圍在新房飯桌前吃飯,一家人感慨著生活變化之大。農村現在是真的好。水泥路修到家家門前,自來水壓在鍋頭,連院子和院牆都是政府出磚出水泥出人工修建。女人做飯再也沒有煙燻火燎,家家用著電磁爐電飯煲,很多人家壓上了地暖,燒起了鍋爐。太陽能熱水器在家家房頂反射耀眼的光芒。生活節奏不緊不慢,呼吸著新鮮空氣,吃著自家園子裡種的綠色環保蔬菜。一到晚上,萬籟俱靜,不用擔心紛雜吵到失眠。多美好的生活!我對公婆開玩笑說,若不是為了生計,我就留下不走了。

第二天拉上婆婆去老公的姑姑家。老公二姑嫁到了西吉一個叫下堡子的村子。村子就在公路邊,地理位置還算是不錯,但耕地少,農民收入不多。記得剛結婚時,我作為新媳婦,按照他們家的傳統習俗,被親戚們輪番請去家裡做客,名曰「請媳婦」。二十年過去,留在腦海里最深刻的除了親戚們傾其所有的款待、烹制美味的飯菜和純樸憨厚的熱情,還有二姑家的貧困。



當時的二姑家院子裡種著幾棵梨樹、杏樹,已經有些年時。房子是兩間土坯房,也很有些年時了。樹木掩映下,院子顯得非常逼仄,房子愈顯低矮。等到落炕而坐,早已準備好的席面被端了上來,蒸雞、羊肉塊、牛肉、肉丸子等等,俗稱九碗子,已經是非常豐盛了。但二姑還是站在桌前,手足無措地困窘著。她不斷禮讓著我們,神色不安又緊張。家裡的陳設除了擺放在炕上的大炕桌,和正對門靠牆放著的、年代無從考究的一張長桌兩把椅子,再無其他。牆是泥面,連裱糊都沒有。我當時想到的只有一個詞:家徒四壁。二姑父和兩個表弟,就像與這場面不相干的人,在房間的另一邊緊靠牆放了一條原色的、斑駁的長條凳,遠遠的坐著,看著,像一個群體的縮影。

前些年又來了兩三次姑姑家,每次來都有變化,比如娶了兩個媳婦,比如媳婦生了孫子,比如兩個兒子前後分家另過。但姑姑家的那個小院似乎一直變化不大,還是那兩間土坯房,院子裡的梨和杏樹依舊。

有五年沒來了,再次在姑姑家門前下了車,恍若走錯了門。一座漂亮的二層樓房矗立眼前,紅瓦白瓷磚,陽光照射下,灼灼生輝,十分耀眼。門前有台階。直接進到二樓。房間裡一套休閒沙發乾凈整潔,茶几上各色水果擺放得很是吸睛。正面窗戶一開到底,陽光一直照到了房間中央。偏牆邊放了一張大床,床頂牆上又開了一扇窗,正對著遠山。姑姑家居於村裡上位,從這張窗口看出去,半個村子一覽無餘,遠山的層層疊疊盡收眼底。我難免一番嘖嘖羨慕。從房間後牆邊一側小門順梯而下,進入一樓,是二姑老兩口的居所,也套著幾間,收拾得潔凈雅致。讓人意外的是,他們把這兩層樓設計得十分巧妙。表弟家在二樓,姑姑家在一樓,卻各自背向開了門,巧妙利用地勢差和前後院的錯落,各自有獨自的院子。我問是誰設計的,表弟兩口子不好意思地說,是他們挖洋芋的時候,蹲在地頭邊畫邊想設計出來的。我不由得又是一番感嘆(我是個愚人,腦子笨拙,所以常常羨慕別人的靈思妙想)。



農村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前後也不過十數年。以前回農村,窮,髒,差。現在回農村,除了感嘆就是羨慕。走一天親戚,擺一大桌席面,佐以油香饊子糕點,大家都象徵性動動筷子,上一碗酸湯麵,反而吃得酣暢淋漓。生活的變化體現在方方面面。

日子過好了,自信聚攏在身上,年老的姑姑臉上添了幾分嫵媚。她現在招待我們,應付自如,談笑風生,早已不見當初的生澀。

晚上回到婆婆家,在院前杏樹下坐看夕陽晚霞,村莊裡田園生活一派和諧,聽著歸巢的鳥兒啁啾,不由想起一首詩:「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開筵面場圃,把酒話桑麻。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

(圖片由作者提供)



作者簡介

馬志蘭,女,回族,1976年生,公職人員,寧夏固原市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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