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抗日死,留著今日羞。國破尚如此,我何惜此頭!」
這首慷慨悲憤的絕命詩,作者是吉鴻昌。他1933年組織察哈爾抗日同盟軍,向日偽軍發起進攻,收復多倫。這是「九一八」事變以來,中國軍隊首次收復縣城。但在日蔣的夾擊下,抗日同盟軍——抗日討賊軍失敗了,吉鴻昌在天津法租界被軍統的前身——復興社特務處暗殺未遂,遭租界逮捕,後來引渡給國民黨,大雪紛飛之中,被槍殺在北平陸軍監獄。
按說,吉鴻昌「我以我血薦軒轅」,應是民族英雄無疑了吧,但有的網文,偏偏要把他「分析」成搗亂分子。這些人憑的是什麼?筆者經過多方查找,終於找到了謠言的源頭。
原來是軍統特務陳恭澍在回憶錄里寫的,他說:「目標是假抗日之名,夥同馮玉祥、方振武等在察哈爾組織「民眾抗日同盟軍」,意圖擴大反政府武裝勢力的吉鴻昌。吉某發跡於西北軍,因叛離中央而被通緝。此番充任「抗日同盟軍」第二軍長並自封為收復察東失地的「前敵總指揮」等職。惟心勞力拙,所謂的「抗日同盟軍」卻哄不起來,馮玉祥眼看事不可為,乃半途抽腿再回了泰山,而吉鴻昌則變本加厲,索性改稱「抗日反蔣軍」;不但不打日本軍,反而掉轉槍口公然對國軍開戰,歷時五十餘日之久。雖然終被敉平並將之捕獲,但北平近畿人民卻慘遭戰火蹂躪,飽受顛沛流離之苦。」
陳恭澍說的這段話正是當時蔣介石為了抹黑馮玉祥、吉鴻昌、「抗日同盟軍」,不惜顛倒黑白,虛構事實,編造出來的。沒想到時至今日,依然有一些人將謠言奉為圭臬。為了抹黑我們的愛國民族英雄,有些人已經不擇手段了。他們的目的很陰險,就是「欲要亡其國,必先亡其史。」
真相到底是怎麼樣的呢?
一、從「九一八」到塘沽協定
日本按照其「欲征服中國,必先征服滿蒙」的策略,發動「九一八事變」。由於蔣介石、張學良的「不抵抗」政策,東三省很快淪陷。國民黨政府的退讓,並不能讓日本軍閥停止侵華的野心和既定政策,1933年又占領了中國熱河省。中國軍隊奮起反擊,於是有了「大刀向鬼子頭上砍去」的長城抗戰。
前線在戰鬥,背後在談判。1933年5月底,中日在天津簽訂《塘沽協定》,雙方停戰。這個協定僅用了一天時間就簽下,如此速度,在國與國的談判史上堪稱奇蹟。對此,日本大軍閥岡村寧次在他的回憶錄中記載:當中方代表向日方探聽日本談判意圖時,日本駐北平武官故意說,關東軍的停戰條件很苛刻;當拿出具體條款,中方覺得並不如前面所說那樣苛刻,於是急忙簽字。岡村寧次不無得意地說:「這是採取的一種謀略手段。」——如此歷史,心酸心塞!
正在國聯開會的中國外交人員接到相關電報,一聲嘆息。《顧維鈞回憶錄》里說:「它(塘沽協定)造成一種印象,即中國願意通過讓步解決與日本的嚴重糾紛,並且願意默認日軍侵略所造成的現狀。」
別以為簽了協議日本就會停止對中國的侵略,吞食東北、蠶食華北,日本侵略的步伐豈是一紙空文所能禁錮?日本一邊在跟中國談停火,一邊派出軍隊搶占戰略要地。1933年夏初,在日本人的策劃、慫恿下,偽軍李守信占領了察哈爾省的戰略要地多倫。
當時的察哈爾省,位於北平的西北到北方,包括現在的河北、北京、山西、內蒙古部分地區。日偽軍占領了這裡,退可以背靠東北四省(東三省包括已經被日寇占領的熱河省),進可以直接威脅平津、華北地區。可笑的是,有的網文卻說多倫等縣並不那麼重要,「嚴格地講,多倫都算不上城市。」
面對侵略,中華民族的血性,不屈服於日寇的武力,也不齒於當局的軟弱,抗日呼聲一浪高過一浪,紛紛舉起了抗日義旗!
二、收復多倫
方振武、吉鴻昌為首的原西北軍將領,決心抗日救亡。為了增大影響力和號召力,他們請來了老首長、西北軍創始人馮玉祥。馮玉祥回憶:「就在那天,吉鴻昌來見我,一見面就跪在地下哭起來,我拉著吉的手叫他站起來不要哭,有話可以說。……吉鴻昌說:『我這次來見先生,就是以死報效國家,以死報效先生,我願意死在日本人手裡。』」
1933年5月26日,抗日同盟軍在察哈爾省會張垣(今張家口市橋西區)成立,馮玉祥挂帥,方振武為前敵總司令,吉鴻昌為前敵總指揮,率12萬軍隊誓師抗日,宣布「結成抗日戰線,武裝保衛察省,進而收復失地。」
同盟軍向察北偽軍發起進攻,七月七日總攻多倫。這時防守多倫的李守信偽軍8000人,戰鬥力一般,但得到日本「特設隊」的支持。據李守信自述:日軍派了二十多人組成「特設隊」,附有三輛裝甲汽車並配備六挺重機槍,還有四五挺輕機槍。李守信所說的這些裝備,二十幾個人能否玩得轉,我們暫不求證,從敵我雙方敘述的經過看,這支隊伍憑藉火力優勢,構成防守多倫的重要力量,是不容置疑的。
據馮玉祥回憶:「吉鴻昌帶著軍隊,先打下沽源,後又打下康保和保昌,最後打多倫時費了很大的力,衝鋒的時候連死傷約有兩千多人,四個團長受重傷,結果把日本鬼子趕出多倫,追擊了五六十里。」
《吉鴻昌烈士傳略》描述更為詳細:「敵人(日偽軍)防禦甚堅,倉猝不能攻下。吉(鴻昌)率敢死隊數十人,乘夜伏行至城根下,打算爬城,但先後三次皆為敵軍手榴彈及機關槍擊退。我軍死傷甚多,吉鴻昌亦幾乎被手榴彈擊中。十二日日機多架飛入我陣地轟炸甚烈,偽軍火力亦轉猛,我軍一部分陣地竟發生動搖狀態。吉鴻昌看見事急,脫上衣,揮大刀,呼喊沖入敵陣。……先是吉鴻昌為擾亂敵軍後方計,曾密遣精幹戰士四十餘人,乘夜混入城內。這時候這些人便在城中開槍響應,偽軍以為抗日軍已入城,驚惶無鬥志,我軍士氣益壯。至三點鐘光景,敵軍紛向經棚潰退,我軍遂由西、北、南三門入城,但日人猶在城內督率未及退走的偽軍作巷戰三小時,多倫乃告克服。」
三、奇怪的論調
在這些有關多倫戰役的敘述中,我們可以看到基本的三點:一、日軍參與了多倫作戰,並派來飛機多架,向偽軍輸送彈藥,並直接轟炸抗日軍。二、多倫有城牆,是激戰後攻克。三、吉鴻昌身先士卒,有勇有謀。
但當今一些網文,對多倫之戰作了有意無意地曲解。一種說法,抗日同盟軍在多倫打的仗,沒有日軍,不過是「搶地盤」。此說不是現在才有,而是拾人牙慧:汪精衛在多倫收復後發電報說:多倫「非取之日本軍隊之手,乃取之偽軍之手。」多倫有沒有日軍,遠在南京的汪先生從何而知?連守城的李守信都承認,他的偽軍中,不但有幾名日本顧問,而且還有日軍「特設軍」,配備了較強的武器。退一萬步說,這一仗沒有日軍親自參與其間,只是打偽軍,吉鴻昌他們就不是抗日了嗎?這樣荒謬的說法,不值一駁。
網上還有一種說法:「嚴格地講多倫都算不上城市,也沒有傳統城市的城牆。」為什麼要強調多倫城小呢?這是為了「說明」多倫並不重要。說無城牆,則是說不但城小,而且戰鬥不激烈。用現在的眼光看,八十年前多倫城小,是肯定的;當時的北平也不大嘛。至於說沒有城牆,網文是抓住李守信的一句話:「多倫雖無城牆,但在房屋上可以放沙袋據守。」所以,這些網文居然玩起了文字遊戲——沒有城牆,何來「入城」?就算沒有城牆吧,但網文忽視了李守信前面的敘述:「多倫寺廟東西兩倉很大,可以駐一萬多隊伍。」大家可以想見,可以駐紮一萬多人的寺廟有多大,廟牆和廟宇不都是可資防守的工事嗎?
在有意淡化抗日同盟軍收復多倫的功績後,有些網文又拋出一個「重磅」說法,那就是多倫不是同盟軍收復的,而是李守信「讓」的。此說法是引自李守信的自述。李守信說:馮玉祥聽說多倫久攻不下,於是派人來與李守信談判,要李守信把多倫讓給同盟軍,以保全同盟軍抗日的「面子」,一個月後「歸還」;於是李守信為了「兩面都討好」,假裝形勢不妙,帶著偽軍撤離了多倫。
這充滿「神劇」味道的橋段,不知道李守信這個投日不到半年的漢奸,有多大的膽子,敢這樣欺瞞軍中的日本顧問和「特設隊」。即便這是真的,就可以否認同盟軍收復多倫的事實嗎?答案仍然是否定的。
抗日同盟軍占領多倫後,馮玉祥下令修建烈士紀念塔,為犧牲的1600多名同盟軍將士舉行葬禮。1994年,在修復這座紀念塔時,從地下挖出一塊石碑,上面鐫刻著300多名烈士的名字。可蔣介石在收到多倫的戰報後卻說:「多倫沒有日本人,哪裡打仗呢?既沒有打仗,怎麼會有傷亡的人呢?這是馮某被共產黨包圍在那裡造謠言。」
我們可以看到,現在這些網文所採取的所謂「證據」,要麼就是漢奸的說辭,要麼就是馮玉祥和吉鴻昌的死對頭蔣介石的否定。連證據的公信力都不具備,孰是謠言,不辯自明!
四、血戰日蔣軍
抗日同盟軍收復多倫後,計劃進一步收復熱河。熱河省所轄有今天的內蒙、河北、遼寧部分區域,省會承德。熱河半年前被日本人攻占,特別是承德被日軍先遣隊128人占領,可謂是國恥中的國恥!現在同盟軍要收復熱河,不但面臨日軍的防線、偽軍的麇集,而且背後有國民政府的阻撓和瓦解。
在蔣介石眼中,「雜牌」西北軍無疑是不聽號令的「異己」。他使出向來好用的「絕招」——分化。蔣介石命令西北軍名將宋哲元回到察哈爾,又任命同是西北軍出身的鹿鍾麟為察哈爾省主席。8月底宋哲元一回來,馮玉祥就離開同盟軍,避入泰山。馮玉祥為何要走?因為他是西北軍的創始人,但當時已經沒有直接率領的實力部隊(方振武、吉鴻昌請他挂帥,實際指揮權仍在二人手上);而宋哲元剛在長城抗戰中大出風頭,聲望大振,儼然是西北軍的新首腦。如果馮玉祥與宋哲元對峙,必然引起西北軍公然分裂,甚至兵戎相見,這是馮玉祥所不願看到的。
馮玉祥突然離開,同盟軍頓時群龍無首。蔣介石給方振武和吉鴻昌開出「優惠條件」:只要二人停止抗日,交出軍隊,就任吉鴻昌為軍事參議院參議、察哈爾省顧問,方振武為軍事委員會委員,資送出洋。
面對「胡蘿蔔加大棒」,吉鴻昌是有多種選擇的:一是接受條件,保全個人安全和財產,做個「寓公」。二是帶著部隊向西走,找個地盤,再依附國民政府,做個小軍閥。三是投靠日本人當漢奸。四是初心不改,堅決抗日。
不用說,吉鴻昌選擇了最後一項:聯合方振武,將抗日同盟軍改名為「抗日討賊軍」,繼續向熱河進發,準備打下承德。9月下旬,抗日軍進入北平懷柔、密雲一帶,部隊戴著「誓死救國」的袖章,受到沿途百姓的歡迎。但這時形勢對抗日軍逐漸不利,陷於日、偽、蔣的包圍之中——如果不是抗日,而是保存實力「搶地盤」,他們應該向西進入綏遠,而不是「自蹈死地」,向東投入日偽軍占領的平津。由此可見有人對抗日同盟軍潑污水是多麼卑劣!
在北平小湯山一帶,激戰展開。據當時在抗日軍五師一團二營任營長的張公幹回憶:當時已經是下午三、四點鐘,吉鴻昌來到前線,用望遠鏡瞭望後對大家說,現在南京的軍隊在南面,日本軍隊在北面,正面是東北軍,他們有亡國之痛,不會與我們硬拼,我們只要突破這個包圍口,越過平綏線,就能到達冀察地區,在那裡建立根據地。
但這時形勢十分嚴峻,日本飛機每天密集轟炸,蔣介石大軍重重包圍,部隊面臨覆滅的危險。方振武、吉鴻昌為了保存剩餘的兄弟們,被迫答應國民黨方面商震的勸說,離開部隊,前往天津租界避難。
四、攘外安內
也許大家看到這個過程,會很不解:為何日本侵略迫在眉睫,國民黨軍卻與日軍「配合」,必欲把抗日的方振武、吉鴻昌置於死地而後快?
一切的根源,在於蔣介石的「攘外必先安內」。當時《塘沽協定》剛剛簽署,日本從軍事侵略,轉為談判挑釁;雖然這種挑釁用盡了流氓無賴的手法,搞得蔣介石和坐鎮華北的何應欽、黃郛焦頭爛額,但與明目張胆的動武相比,總還不會一下要命。於是,「忍耐」、退讓、綏靖,成了蔣介石對日策略的主旋律,而掉轉頭來,全力對付紅軍。
塘沽協定簽訂後,蔣介石馬上命令蔡廷楷增援熱河的部隊回福建。岡村寧次在回憶錄中寫道,有一次他與黃郛、何應欽長談,何應欽向岡村寧次說出心裡話:「實際上我們現在最難辦的是共產黨勢力的抬頭,故而不願引起對外的問題。」
不要以為蔣介石的對手只是共產黨和紅軍,更令他頭疼的,是國民黨內部的紛爭,和各地軍閥的各自為政。當時反對蔣介石政策最厲害的是胡漢民。胡漢民提出「攘外中求安內」,聯絡李宗仁、陳銘樞等,向方振武、吉鴻昌提供資助。方振武向胡漢民發電報:抗日討賊軍在南口、昌平、湯山一帶取得勝利,幾天就能到達北平郊外,請「推動各方火速出兵,以收南北夾攻之速效。」
這些軍隊「自主」行動,在蔣介石眼裡,都是「不遵號令」;任何人提倡抗日,都是「倒蔣」的藉口。他在日記中大罵「胡漢民、白崇禧諸逆」,說:「對日固難,而對內更難,倭事乃由國內賣國者所發動也。胡展堂(胡漢民字展堂)、陳友仁之肉不足食矣。」對蔣介石的心理,各地軍閥也是心知肚明,時時提防。白崇禧就清醒地說:「老蔣恨我們比恨朱、毛更甚。」
蔣介石對日妥協的另一圖謀,就是想讓蘇聯和日本打起來,中國坐收漁人之利。他在日記中憧憬道:「日俄重戰之日,即倭寇滅亡之時。」可惜,這一狀況,直到抗戰結束前,日本敗局已定,才得以實現。
如果說那個時代的人,是「只緣身在此山中」,決策錯誤可以理解,那麼時至今日,還有人在網上為「攘外必先安內」辯護,其用心就值得打個問號了。李敖在《蔣介石評傳》中批駁:「先安內再抗戰根本是一張不能兌現的支票。」針對有的人——包括蔣介石本人,認為「日本強、中國弱,應該把抗日的時間往後拖,等中國強大再抗日。」但日本是近代化工業國,中國還是封建農業國,加上日本吞併了中國富饒的東北,兩國的發展速度,必然是日本快於中國,越往後拖,差距只會拉大而不會自動縮小。李敖就說:「這些人似乎認為,那時的日本帝國正在走下坡,而中國正在欣欣向榮。事實恰恰相反,九一八以後日本軍國日盛,而中國情況則每況愈下。」著名歷史學家唐德剛評論道:「抗戰者『玉碎也』,忍辱者『瓦碎也』。欲求『瓦全』不可得也。」
歷史是現實的一面鏡子。大家看看當前的中美關係,無論中國如何韜光養晦、委曲求全,都不可能阻止、逆轉美國遏制中國的國策。美國總統拜登直言:「中國有一個總體目標……成為世界領先、最富有、最強大的國家,在我的任期內,這不會發生。」回想當年的日本,會因為中國的「忍辱」和退讓就停止侵華嗎?
行筆至此,忍不住提出一個困擾我多年的問題:「攘外必先安內」這句貌似正確的話里,存在重大的邏輯錯誤,那就是它的前置條件,必須是在「我」的領導之下攘外,否則「你」出於任何目的和手段的攘外,都是非法的、無效的,我就該出手「安」「你」;至於「我」是不是有這個能力和德行,「你」會不會超過「我」的能力和德行,概不考慮,非「我」領導不可!其實這個道理很淺顯,卻歷來無人指出,令人困惑不已。或許是本人位卑身鄙,所見資料太少,沒有看到;或許他們早就知道這個道理,只是聰明地「看破不說破」……
五、租界被刺
「欲要亡其國,必先亡其史。」網絡上抹黑抗日同盟軍和吉鴻昌等人,歪曲、詆毀英雄人物,正是「亡其史」的手段。
通過政治分化和軍事進攻,蔣介石眼中的兩個「搗亂分子」——方振武和吉鴻昌,被暫時解決了。方振武逃到香港,後來太平洋戰爭爆發,香港被日軍占領。1942年初,方振武逃離香港,才進入國統區就被殺害。殺害方將軍的,有的說是中統,有的說是軍統,有的說是土匪……可惜,抗日英雄,竟未死於抗日戰場!
吉鴻昌的結局比之方振武,更為悲壯。
吉鴻昌離開抗日軍,住在天津法租界,繼續從事抗日活動。1934年11月的一天,復興社特務處北平站長陳恭澍組織人馬潛入租界,跟蹤到吉鴻昌正在國民飯店的一間包房內,以打麻將為掩護開會,於是派出一名女特工,帶著一個孩子去偵察。女特工故意將孩子玩的皮球從氣窗投進吉鴻昌所在的房間,然後以撿皮球為名進門,看見吉鴻昌脫了棉袍,穿著白褂衫,坐在暖氣管旁邊。負責下手的特務闖進房間,對著那個位置的人連開數槍。沒想到,裡面牌局正好四圈完畢,這時坐在原來位置上的,是另一個人。這人也因為靠近暖氣管,脫下外套穿著白褂衫,被一槍斃命。開槍距離很近,一顆子彈從地面彈跳起來,傷著了吉鴻昌的肩膀。
吉鴻昌趕緊讓大家疏散。當他想從安全梯下樓時,法租界工部局的巡捕已經將飯店包圍,只好返回樓上。工部局巡捕上樓就問:「吉鴻昌在哪裡?」巡捕來得這麼快,顯然事先早已布置。吉鴻昌慨然推門而出,說:「不用查問,我在這裡!」吉鴻昌先被送到醫院治傷,再關入牢中,後來被引渡到北平陸軍監獄。據說為了引渡吉鴻昌,還悄悄花了四萬元給租界行賄……
六、從容就義
在監獄中,吉鴻昌不斷向獄友宣傳抗日救國道理,並跟北平軍分會軍法處展開了唇槍舌戰。
問:把你們的秘密從實招認出來。
吉:抗日救國,四萬萬國人盡人皆知,沒有秘密。
問:你為什麼要反蔣?
吉:蔣要賣國,我要救國,所以我不得不反蔣;我要抗日,蔣不准抗日,所以我不得不為了抗日而討蔣。如果蔣能夠抗日,我馬上可以助蔣!
問:你是共產黨。
吉:我文官做到省主席(吉鴻昌曾任寧夏省主席),武官做到總指揮,究竟給老百姓辦過多少事情?我毀家紓難,捨生為國,正是黨給我的感化,正是黨的意志!
劇照:吉鴻昌從容就義
11月24日,戴著腳鐐手銬的吉鴻昌,從容走上法場。他在行刑前,折下一根樹枝,在雪地上寫下了篇首這首悲壯的絕命詩,然後對執行官說:「我為抗日而死,不能跪下挨槍,死了也不能倒下,給我拿椅子來,我得坐著死。」面對黑洞洞的槍口,吉鴻昌又說:「我為抗日而死,死得光明正大,不能背後開槍,你就在我眼前開槍,我要親眼看到敵人的子彈是怎樣打死我的!」
四天後,吉鴻昌的妻子胡洪霞花錢把屍體領出來,在入殮時,發現吉鴻昌的身體上,有著一條條在監獄受刑時留下的傷痕,「眉尖上多了一個小洞,子彈就是從這裡射進去的。」在吉鴻昌的口袋裡,翻出了一綹香煙紙,上面寫著:「暫時不要讓我妻子知道。」下面還有四個字:「不要厚殮」。
本文作者:馬駑,「這才是戰爭」加盟作者 ,未經作者本人及「這才是戰爭」允許,不得轉載,違者必追究法律責任。
編者簡介:王正興,原解放軍某野戰部隊軍官,曾在步兵分隊、司令部、後勤部等單位任職,致力於戰史學和戰術學研究,對軍隊戰術及非戰爭行動有個人獨到的理解。其著作《這才是戰爭》於2014年5月、6月,鳳凰衛視「開卷八分鐘」欄目分兩期推薦。他的公眾號名亦為「這才是戰爭」,歡迎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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