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武次位面》作者：大伊萬
目前，俄烏軍事衝突已經爆發589天。昨天，普京總統按照慣例，出席了在黑海海濱城市索契舉行的瓦爾代國際辯論俱樂部第二十屆年會全會。
在全會上，普京總統就當前的國際體系和國際局勢，尤其是還在進行中的俄烏軍事衝突闡明俄方觀點。普京總統表示，烏克蘭軍隊自6月份發起夏季攻勢以來，兵力損失超過9萬、裝甲車和步兵戰車的損失則多達2000多輛、烏克蘭國內的人口已經從蘇聯解體時的4000多萬，下降到了不足2000萬人。目前，烏克蘭的財政經費和軍隊裝備幾乎全部靠北約供應，如果北約全面停止對烏克蘭的財政和軍事援助，烏克蘭只能撐一周。
總之，俄羅斯一定會、且正在實現俄烏軍事衝突的戰略目標，對烏克蘭實現去軍事化和去納粹化，避免因烏克蘭加入北約而成為俄羅斯的威脅。
俄羅斯會收手嗎？
關於俄羅斯總統普京的表態，大伊萬比較關注的還是偏戰略層面上的、俄烏軍事衝突的未來發展走向，最近也有不少人在提，表示既然烏克蘭的夏季攻勢沒有打成，俄羅斯可以見好就收，和北約討論按照實控線停火了事。
大伊萬當時就說，如果俄羅斯現在提出按照實控線停火，且不說不符合俄羅斯《憲法》的規定了，從現實主義的角度來說，按照實控線停火根本無法確保克里米亞、頓涅茨克、盧甘斯克等區域的戰略安全，同時還給了烏克蘭喘息之機。何況，以目前俄羅斯和北約之間戰略互信程度已經下降到接近於零的狀態，任何一方單方面釋放出的和談和停火信號，都將會被對方視為軟弱可欺，即使能坐下來談也必將遭到對方的漫天要價，烏克蘭已經被打得慘成這樣了依然咬死口不肯停火就是明證。
所以，俄羅斯目前在俄烏軍事衝突中，發出的戰略信號就不難猜測了：
一方面，停火當然可以，但要「尊重現實」，也就是尊重俄羅斯的戰略要求，北約必須從烏克蘭滾蛋；
另一方面，如果做不到第一點，就不要指望俄羅斯可以討論讓衝突不了了之，否則所謂的停火只是給了北約重新武裝烏克蘭的時間，幾年後讓俄羅斯再打一遍；
第三方面，如果北約和烏克蘭什麼都不肯談，不肯考慮停火的問題，那也沒關係，球在俄羅斯手裡，俄羅斯遲早會實現特別軍事行動的戰略目標。
這才是一個比較完整的、俄羅斯關於俄烏軍事衝突的戰略設計。要談，就按照俄羅斯的戰略訴求來談，北約從烏克蘭戰略收縮，承認俄羅斯的新領土；要不談，俄羅斯就接著打，不允許把談判納入北約的主導下進行，不允許北約將談判等政治手段作為軍事上的喘息之機。
畢竟，明眼人現在都能看出來，俄羅斯在經過內部政治整合、軍工轉戰時體制，部隊戰鬥力大大提高；而烏軍夏季攻勢打的一塌糊塗，也證明了烏軍去年所謂的「哈爾科夫大捷」，只是趁著俄軍兵力不足的偷雞行動，含金量不足。目前戰略和戰役主動權都在俄軍手中，俄軍已經基本拿到了戰略上的行動自由。
烏克蘭的死亡螺旋
俄羅斯的戰略意圖和戰略宣示都已明確，烏克蘭方面呢？目前戰略態勢對於烏克蘭來說已經很不妙了，分成多個方面來談：
在外部援助上，烏克蘭且不說所有的軍事裝備都是北約給的，最起碼絕大多數軍事裝備和財政援助都來自於北約國家。自俄烏軍事衝突以來，美國給了烏克蘭大約1000億美元的各種援助，歐盟也給了烏克蘭大約600億美元的各種援助，這些援助協助烏克蘭穩定了金融、維持政府和軍隊開支，最典型的烏克蘭的16萬政府雇員和50萬其它事業單位（學校，醫院等等）工作人員的工資都是由北約支付的。
以烏克蘭2021年財政收入僅有可憐的340億美元的情況看，如果北約撤除所有財政援助，烏克蘭分分鐘連軍隊的工資都發不出來。發不出工資、手裡頭有槍桿子的軍人，再加上烏克蘭那妖魔鬼怪舞翩躚、類人群星遍天下的魔怔意識形態，拉出來的壯丁怕是分分鐘化身軍閥土匪……這還沒有算上，因為缺乏了北約的財政援助，所必然導致的烏克蘭經濟和金融上的總崩潰，這一切必然會導致戰線上的崩潰。
而倒霉的是，現在北約已經初步出現了想跳船的跡象。從澤連斯基訪美遇冷開始，緊隨其後的就是加拿大黨衛軍老兵醜聞和烏波對罵，然後美國兩黨內鬥、優先砍掉了烏克蘭的財政援助預算；而歐盟立刻宣布，對烏克蘭的援助在沒有美國主導的情況下是不可想像的。現在西方媒體則在熱炒不知真假的澤連斯基老婆訪美期間，在曼哈頓買了一百萬美元的帶鑽卡地亞的新聞。實際上，這種真假不明的新聞能夠在西方輿論上被熱炒，本身就代表了西方對於烏克蘭的態度正在發生轉變。
其實北約在對烏援助問題上本來就是各懷鬼胎，只是烏克蘭能夠把俄羅斯打死吃肉的戰略幻想，能把這些人暫時粘合在一起。一旦烏克蘭的表現不如預期，那這些北約老爺本就存在的內部矛盾和國內問題會被進一步放大，大難臨頭各自飛就是必然，烏克蘭接下來的表現越來越差，北約對烏克蘭的援助必然進一步被壓縮。
從戰爭潛力上，烏克蘭目前還可以稱得上戰爭潛力的東西，基本也就是它的人力資源了。畢竟烏克蘭的坦克工業，某種程度上依然需要來自俄羅斯的產業配套，而馬里烏波爾伊里奇冶金廠的裝甲鋼對於烏克蘭的坦克來說也是必不可少的，這二者現在都不存在了。烏克蘭僅有的幾家坦克工廠現在能做的也就是對前線拉回來的戰損坦克進行維修，還在不斷地遭到俄羅斯巡航飛彈的持續攻擊。更不必說這些哈爾科夫的俄族工人本身忠誠度就很可疑，早在T-84M坦克批產的時候就出現過疑似工人消極怠工、故意破壞生產的事件。
因此，目前烏克蘭還能算得上戰爭潛力的東西也就是它的人了，以目前烏克蘭的人力資源，普京總統說還有1950萬人，咱們之前估計是2600萬人。如果是後者的話，咱們計算烏克蘭點了「榨乾他們」的科技樹，還可以動員出300萬左右的男性兵力，基本也就是五丁抽一了；如果是前者的話，烏克蘭現在還可以動員出來的兵力也就是100到200萬人，同樣是五丁抽一。但是無論如何，這仗打到現在，烏克蘭國內的人力資源已經出現了巨大的短板，這是不爭的事實，也就是烏克蘭為數不多的戰爭潛力也已經被進一步耗竭了。
因此我們對於烏克蘭的基本戰略判斷是：烏克蘭已經陷入了戰略上的惡性循環，北約對烏克蘭的軍事和財政支援，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對烏克蘭的獲勝預期。如果烏克蘭在衝突中表現很好，那麼就可以得到北約更多的軍事和財政援助，如果烏克蘭像現在這樣、把夏季攻勢弄的一塌糊塗，那麼就會帶來北約拋棄的危險。一旦北約拋棄烏克蘭，那麼以烏克蘭完全無法自持的財政和軍備能力，就會迎來經濟和軍事上的總崩潰，這就讓烏克蘭必須拚命整點活出來，避免遭到北約的拋棄。烏克蘭在夏季攻勢不利的情況下，拚命去打克里米亞，沒有查證的情況下，就匆忙宣布打死了黑海艦隊司令等等，都是基於這種考量。
但是，烏克蘭要整活，就必須進一步在戰略上涸澤而漁，比如最大限度地挖掘自己的戰爭潛力、實施極限動員等。而且考慮到外部因素，比如北約國家的大選周期，這讓烏克蘭無法按照自己的節奏，訓練動員部隊、補充武器彈藥，而是呈現出將大批沒有經過訓練的動員部隊拉上去玩命的狀態。因此，這就變成了惡性循環，烏克蘭要獲勝就必須得到北約的援助，而得到北約援助的前提是必須獲勝，為了獲勝烏克蘭只能將大批動員部隊倉促投入戰場……而倉促投入戰場的動員部隊不僅無法獲勝，還進一步惡化了烏克蘭的戰爭潛力，讓烏克蘭越來越打不贏，這種戰略上的死亡螺旋對目前的烏克蘭來說基本是致命的。
衝突會如何發展？
在俄羅斯處於戰略主動，烏克蘭則處於戰略上死亡螺旋的情況下，這種戰略態勢落實到戰場上，可能會讓未來一段時間的俄烏軍事衝突呈現出怎樣的狀態呢？大伊萬認為會呈現出戰場上的「倒掛」態勢，也就是俄軍的行動愈加穩健，而烏軍的戰役行動則愈加激進和不講章法：
俄軍雖然戰略上具備了優勢，但是在戰役層面上的行動依然會比較謹慎。畢竟我們前面分析了，俄羅斯的戰略優勢，很大程度上是得益於對於烏軍夏季攻勢的成功防禦，消耗了烏軍大量的寶貴人力和北約支援的軍事裝備的結果，這也證明了克勞塞維茨「防禦是一種比較強的作戰形式」這一論斷。也就是說，俄軍的戰略優勢，大概有三分之一得益於去年底到今年的阿特木斯克之戰，三分之二則是夏季防禦作戰所塑造出來的。
滿目瘡痍的阿特木斯克
在這種基本態勢下，俄軍要進一步擴大自己的戰略優勢，進一步削弱烏克蘭的戰爭潛力，動搖北約支援烏克蘭繼續戰爭的意志，只需要繼續消耗烏克蘭的人力和軍事裝備即可。如果採取類似於去年二月份的戰略進攻，如果打好了倒還兩說，但如果打的不盡如人意，反而可能會削弱俄軍的戰略優勢。因此，對於俄軍來說，最佳選擇依然是維持穩健的戰略/戰役態勢，一切行動都以繼續消耗烏軍的人力和裝備，削弱烏克蘭的戰爭潛力為主。
而對於烏軍來說，在戰略上的死亡螺旋必將反饋到戰役層面上。在目前北約已經有拋棄烏克蘭跡象的情況下，烏克蘭要拉住北約，單純的畫大餅是沒用的，比如鼓吹烏克蘭是歐洲對抗俄羅斯的前哨，或者鼓吹烏克蘭要做「自由世界」的兵工廠……這些大餅畫出來騙騙烏克蘭的支持者也就算了，北約是不會吃這一套的。烏克蘭唯一的辦法就是在戰場上拿出實實在在的成果來，比如奪回一些土地、打穿一道防線、拿下一個城市什麼的。澤連斯基在訪問美國期間的表態基本放棄了整體奪回扎波羅熱的打算，代之以所謂的「在年底之前奪回三個城市」，就是烏克蘭這一戰略轉變在戰役構想上的具體反映。
因此，大伊萬的觀點，烏克蘭在夏季攻勢失敗之後，在年底之前，不排除會實施持續不斷的重點進攻，以奪回幾座說得過去的城市作為戰役目標。這會讓烏軍的戰役行動可能會更傾向於出「奇招」、「怪招」，比如趁著冬天河流冰封，從第聶伯河右岸突然實施進攻、奪回安赫德；比如在阿特木斯克集中兵力打一波，爭取奪回阿特木斯克；比如在庫班正面繼續猛衝，看看能不能打到托克馬克等。
對於俄軍來說，儘管目前應對烏軍的夏季攻勢打的很好，基本奠定了俄軍在戰略和戰役上的主動權，但是對於烏軍的戰役防禦，依然不能掉以輕心，畢竟，俄軍有去年十月份的爛活在先。故俄軍在繼續加強扎波羅熱戰線防禦的情況下，大伊萬反而認為俄軍有必要持續對阿特木斯克和赫爾松第聶伯河左岸的防禦進行加強，尤其是赫爾松方向，避免被烏軍到凌汛期之後來一波過河偷雞，滿盤皆輸。
但是，俄軍單純實施戰略防禦也是不可行的。從去年阿特木斯克之戰的情況看，俄軍基本形成了在冬季消耗烏軍的戰爭潛力、干擾烏軍的正常休整和戰鬥編組，便於己方夏季展開作戰的戰役周期和戰役節奏。因此，大伊萬傾向於認為俄軍會在今年冬季以主動進攻的方式，對烏軍正常的作戰周期進行干擾。這種主動進攻的規模未必會比較大，大伊萬認為可能也就是在扎波羅熱恢復掩護陣地，在庫普揚斯克東岸實施一些牽制性進攻。尤其也要考慮今年上半年只打了一半的阿特木斯克之戰，俄軍是否會啟動它的下半場塞弗爾斯克-頓涅茨分水嶺之戰。
去年冬天，由於電站遭打擊停電、自來水斷供，在黑暗中尋找水源的基輔市民
同時，隨著冬季的慢慢降臨，俄軍對烏克蘭本土變電設備的新一輪打擊必將開始，必將給烏克蘭國內帶來新一波逃難潮，一切以削弱烏克蘭的戰爭潛力為戰略和戰役目標。如果俄軍在今年冬天能夠繼續穩住，並且獲得比較大的戰略收益，那麼，從明年春天開始，我們會開始目睹已經持續了兩年之久的俄烏軍事衝突逐步進入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