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相識滿天下,知己僅一人

2023-06-23     觀歌觀舞

原標題:蘇軾:相識滿天下,知己僅一人

在你的生命里,可曾有這樣一個人?

相知相交,彼此懂得。

縱使天涯相隔,依然思念不減,就算許久未見,情誼從未改變。

每次相聚,都可痛飲暢談,細數過往,知己作伴。

就像蘇軾和黃庭堅,滾滾紅塵,惺惺相惜。

從此心靈有寄、靈魂有依,任世事無常,也不再慌亂迷茫。

銅陵天井湖畔黃庭堅與蘇東坡雕像

01

仗義執言,患難與共

1079年,「烏台詩案」爆發,蘇軾被貶黃州,與他往來密切者,皆受牽連。

當時情況尚未明朗,挺蘇的有,倒蘇的也不少;有人還有急於撇清關係,有人往來打點,祈求平安。

此時的黃庭堅,不過是個人微言輕的小官,與蘇軾平時只是筆友,甚至沒見過面。

此事本來可以與他無關,但他不惜賠上前程,逆流而上,仗義執言。

不僅上書高喊:蘇子瞻是最了不起的文人,蘇子瞻是忠君愛國的,蘇子瞻無罪!

還在蘇軾生活困窘、精神寂寞的時候,不避時嫌,給他寫信、對詩,訴說思念。

黃庭堅畫像

在當時,此舉無異於平地驚雷,冒天下之大不韙。

幸好,宋朝有不殺文人的傳統;

幸好,蘇軾有眾多的粉絲為其奔走;

幸好,以王安石代表的部分新黨,還保持著士大夫的操守。

最後,以蘇軾被貶黃州結束此案,傳唱千古的《赤壁賦》便在那裡誕生。

黃庭堅本人,只是得到了「罰金」處分。

真正的友誼是什麼?

不僅是春風得意時的把酒言歡,更是貧困潦倒中的仗義執言。

當知道你遭遇困苦時,感同身受,記掛在心,力所能及,永遠站在你的身邊,願意盡最大可能幫助你脫離艱難。

02

志同道合,惺惺相惜

時光回到數年前,那時的蘇軾,是名滿天下的大文豪,憑藉瀟洒倜儻的個人魅力,圈粉無數。

深宮中的太后,士林中的學子,鄉野中的百姓,青樓中的歌姬,個個為他傾倒。

而黃庭堅,只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雖然他也是學富五車,熟讀詩書,七歲寫出「多少長安名利客,機關用盡不如君」,十八歲全省鄉試第一,二十二歲考上進士。

但如此驚艷的履歷,在那個時代實在有太多:

范仲淹、歐陽修、王安石、司馬光、柳永,理學宗師程顥、程頤兄弟,「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的張載......

眾星閃耀下,黃庭堅只是默默閃爍自己的光。

黃庭堅《惟清道人帖》頁

一次偶然的機會,蘇軾出差,遇到了黃庭堅的岳父孫覺,孫覺就順便拿出女婿的作品,希望大名士給提下意見。

蘇軾一見,大為欣賞:「這世上真的好久都沒有出現過這樣好的作品了!」

蘇軾嘗見其詩文,以為超軼絕塵,獨立萬物之表,世久無此作,由是聲名始震。——《宋史》

蘇軾可不是嘴上奉承,而是真心覺得黃庭堅有才華。

後來,他又多次在宴席上誦讀其詩作,第一次給少為人知的黃庭堅回信:

「收到你的信很開心,你太過謙恭,似對我很畏懼,這又何必呢?我很想跟你交朋友。最近家人生病,回信晚了,你別介意啊。」

蘇軾《跋吏部陳公詩帖》

這份賞識點亮了黃庭堅的前路,這封回信溫暖了黃庭堅的一生。

茫茫人海,幸遇知己。

一句認同,一份尊重,一個包容,一池溫暖,是志同道合,更是惺惺相惜,兩個孤傲的靈魂,彼此找到歸宿。

知己無所謂身份地位的差異,更不拘泥於世俗、形式的牽絆,沒有刻意,不問利弊,心之所向,歡喜自然。

03

詩酒作伴,並立山巔

1086年春,汴京,神宗去世後,舊黨重新得到啟用。

此時的黃庭堅已經41歲了,而蘇軾也已經49歲了。

兩個年近半百的老人,終於得以相見。

神交十餘年,書信往來,吟詩唱和,他們早已心神兩契,相知相慕,相見之後,更多歡喜。

‍‍‍‍‍‍‍‍‍‍‍‍‍‍‍‍‍‍‍在京城的三年,他們朝夕相伴、講道論藝,酬唱贈答,切磋詩文,鑒書賞畫,日子過得快意極了,單是相互唱和的詩詞都達百篇之多。

詩畫相融,心意相通,高山流水的知音之情,不外如是。

北宋汴梁城(《清明上河圖》局部)

在蘇東坡的提點下,黃庭堅也逐漸走向了大宋文壇的一線,時人將兩人並稱「蘇黃」。

而黃庭堅也與秦觀、晁補之、張耒,並稱「蘇門四學士」。

黃庭堅對蘇軾的仰慕之情終身未改,卻也不盲目隨從,不管是詩文還是書法,都自成一格。

他學杜詩,講究詩的鍊字、用典,開創了江西詩派;

他的書法凝練有力,極有創造性,成為一代書風的開創者。

又和蘇軾、米芾和蔡襄,在書法史上,合稱「宋四家」。

兩人並立於高山之巔,還相互調侃,蘇軾說黃庭堅的字太瘦,像樹梢掛蛇;

黃庭堅卻說蘇軾的字有些肥扁,像石壓蛤蟆,嘴上嬉笑,但誰都知道,誰也無法代替彼此在心中的位置。

古語常言「君子之交淡如水」,並非指感情淡得像水一樣。

而是不含任何功利之心,是純粹的感情,長久而親切。

真正的知己,不依附、不盲從、不討好,各自發光,彼此照亮,在擅長的天地大展拳腳。

當彼此相對,便褪去光環,一起飲一壺茶,醉兩盞酒,交流心得,歲月靜好。

04

超越生死,風雨無礙

可嘆世事無常,這樣清閒自在的日子很快就結束了。

我們都知道,蘇軾的後半生一貶再貶。

黃庭堅因每次都和他同一陣線,同樣也是一貶再貶。

二人相繼離開汴京,天涯蒼茫,相見不易,唯有山水詩酒,聊以慰藉。

蘇軾寫《春菜》,黃庭堅就寫《次韻子瞻春菜》;

蘇寫《薄薄酒》,黃和《薄薄酒二章》;

黃寫《食筍十韻》,蘇就作《和黃魯直食筍次韻》;

那一年,蘇軾被貶到了海南島,貶到戎州的黃庭堅和朋友到無等院遊覽,突然看到了蘇軾的題字,頓時心裡像被砸了一拳:

「見東坡老人題字,低回其下,久之不能去。」

戎州(現四川宜賓)」蘇軾黃庭堅「雕塑

兩年後,蘇軾在從海南北歸的途中去世。

蘇軾去世前,黃庭堅剛剛收到蘇軾的《寒食帖》,他還為《寒食帖》寫了跋文:

「東坡此詩似李太白,猶恐太白有未到處。」

無奈的是,還沒等到蘇軾見到這篇跋文,兩人就無重逢之期。

黃庭堅知道後悲痛難言,為解思念之重,他在家中高懸東坡畫像,每天早上都要衣冠整齊的獻香致敬。

只要身逢勝景,還總會不自覺地念叨:可惜東坡不在。

1102年,蘇軾去世第二年,黃庭堅與朋友游鄂城樊山,途經松林間一座亭閣,觸景生情,悲從中來,提筆寫下名傳千古的《松風閣詩帖》。

一句「東坡道人已沉泉」,其中苦澀幾可突破千年。

何謂知交?

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喝不完的酒,吟不完的詩。

離別後,見到高山是你,見到深潭是你,多想你在身邊。

何謂知己?

是歷經流年的尋常,更是風雨中的依賴。

是縱然歲月不再但情誼依舊,更是超越生死,風雨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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