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股刺痛將我從睡夢中驚醒。
我不敢置信地發覺居然是從雙腿上傳來的,狠狠捏了下大腿上的肉,疼得我差點叫出聲。
疼?!
我的腿有感覺了?!
來不及多想,我嘗試著動了動腳趾、小腿、大腿,然後側過身,下床,「噗通」跪在了厚厚的地毯上,發出沉重的「咚」聲。
不是幻覺,我因車禍而宣告神經壞死的雙腿真的好了!
「於浩......」
我當即扭頭想將這個好消息告訴自己的丈夫,卻只觸摸到了一片冰冷的床單。
難道是喝水去了?
我踉蹌地走了幾步,悄悄打開房門,決定給對方一個驚喜。
可等我打開房門後,卻發現客廳一片漆黑,倒是二樓盡頭隱隱有一絲微光透出,那是書房的位置。
肯定是臨時來了工作上的事,怕吵到我,才特意去書房處理,真是太貼心了。
想到這,我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讓丈夫看見我雙腿走路的模樣。
躡手躡腳地抓著欄杆,順著台階往上爬。
剛到書房門口,便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隔著電話從屋內傳出。
「你不會真把她當自己老婆了吧?要是哪天她恢復記憶,不得恨死你?」
女人的聲音我很耳熟,是康雯,我的心理醫生,上周剛來家裡吃過飯,還誇我們感情好,哪怕沒有記憶也甜得像新婚小夫妻。
可是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下一秒,丈夫語氣冰冷,「只要我們不告訴她真相,她就一直是我的妻子,別以為我沒發現上次你在引導她恢復記憶,再有下次,你就別來了。」
我屏住呼吸,趴在門上,想湊近了再聽清楚一點。
嘭——
似乎有什麼東西撞到了身側的玻璃上,我被嚇得一個哆嗦,直接癱坐在地上。
走廊的感應燈瞬間全部打開,昏黃的燈光晃得我頭昏腦漲。
屋內傳來椅子挪動的聲音。
我趕忙轉身想下樓,卻因太久沒走路,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來不及了。
樓梯在另一頭,最近的房間也在另一頭。
我只能連滾帶爬地鑽進邊上的矮櫃,幸虧我體型瘦小,正好能將我藏住。
與此同時,我清晰地聽到了門鎖打開的聲音,腳步聲逐漸逼近,透著鏤空縫,那雙我特意為丈夫挑選的藍色格子棉拖出現在了我的視線中。
我死死捂著嘴,蜷縮成一團,恨不得和柜子融為一體,深怕自己發出一點聲響。
「沒什麼,估計是林子裡的野鳥。」
聲音從頭頂傳來,我聽到了窗戶打開又合上的聲響。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我不斷祈禱,千萬不要注意到我藏身的柜子。
終於,感應燈忽滅,一切都被掩藏在黑暗中,聽到房門開關的聲響,我鬆了口氣。
正準備爬出來,月光順著玻璃窗灑滿漆黑的走廊,我望著面前修長的倒影,瞳孔劇烈收縮。
他根本沒有進房間!
他一直就站在那,等待獵物自投羅網。
我縮回柜子里瑟瑟發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要慌,於浩一定是沒看見人,只是走廊的感應燈讓他起疑了,只要我不出去,他就發現不了我。
這一刻,我只聽到自己心臟瘋狂跳動的聲音。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書房門再次開啟,倒影終於徹底消失,屋內開始傳來說話聲。
我渾身癱軟地從柜子里出來,徹底沒了偷聽的膽子。
借著微弱的月光,踉踉蹌蹌回到了臥室。
急促的喘息聲在寂靜的夜晚格外清晰,我拚命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還是無濟於事。
聽著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只得硬著頭皮,打開床頭燈,佯裝噩夢剛驚醒的模樣。
「老公,你去哪裡了啊,我剛做噩夢嚇死了。」
背後的睡衣早已被冷汗浸濕。
「是不是剛才野鳥撞到窗戶嚇壞你了?」
我被丈夫摟在懷裡,本應溫暖的懷抱此刻卻猶如毒蛇纏繞令人窒息。
「是......」就在我打算敷衍回應的時候,猛地一顫,抬頭,注意到對方眼裡的探究,疑惑反問,「是嗎?剛有野鳥撞窗戶嗎?」
主臥和書房的位置是對角線,晚上睡覺又是房門緊閉,雙層別墅,我怎麼可能聽得見野鳥撞擊窗戶的聲音。
他在試探我。
「嗚嗚嗚,我夢到你不要我了,還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自生自滅,我嚇壞了......」
我迅速轉移話題,摟著對方嚎啕大哭,根本不用演,借著眼淚將一晚上的恐懼宣洩出來。
我幾乎睜著眼睛熬到天亮,身邊同床共枕的男人讓我感到無比的陌生與害怕。
兩個月前,我出了非常嚴重的車禍,那場車禍讓我失去了雙腿的感知與記憶。
我只記得醒來後,身邊那個熬紅了雙眼的男人握著我的手,說他是我的丈夫,於浩。
整個恢復期我躺在病床上動撣不得,於浩對著我的排泄物面不改色,每天清理打掃,並且按照醫院的要求一日不拉的給我按摩雙腿。
一度讓我感動自己何德何能,有個這麼好的另一半。
出院後為了讓我更好的恢復,買了郊區的別墅給我靜養,怕我接受不了雙腿不能走路的事實,又請專業的心理醫生上門開導。
他對我的生活習慣和個人愛好了如指掌,所以我從未懷疑過他是騙子。
現在卻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
「我今天去超市,有什麼想帶的?」邊上傳來窸窣聲,於浩湊到我耳邊柔聲詢問,順便給了我一個早安吻。
我強忍著害怕,搖搖頭。
隨即拉起被子,蓋在頭上,假裝自己還沒睡夠。
「小懶蟲,早飯給你做好放桌上了,記得吃,我很快就回來。」
過了一會兒,於浩隔著被子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再次叮囑。
聽到屋外汽車發動機遠去的聲響,我才終於從被子裡鑽了出來。
當即掏出手機想報警,可還未接通就又被我掛斷,我沒有證據。
難道就憑昨晚無意聽到的那段對話嗎,我一個失憶女人說得話,誰會信?
明面上我就是於浩的妻子,心理醫生,醫院都可以作證,萬一警方不信我的話,當做家庭糾紛處理,我又沒有身份,很可能會被於浩捉回來。
到時候想再逃,就難了。
踉蹌地跑向屋外,荒郊野嶺,唯一的車子被於浩開走,我寸步難行。
不,一定有辦法,只要我能找到證明於浩不是我丈夫的證據,警察就會相信我說得話!
兩個月的朝夕相處,我不信他沒有露馬腳的地方,唯一的可能,就是我根本發現不了,比如二樓,因為我上不去。
果然,我在二樓書房的抽屜里翻到了一個信封。
裡面是一張身份證和一本結婚證。
照片上的女人和我長得一模一樣,就連右眉骨上美人痣的位置都一樣。
但女人的名字叫黎晴,我的名字叫秦麗;女人的丈夫叫傅文睿,我的丈夫是於浩。如墜冰窖。
我沒想到自己的身份也是假的。
「傅文睿......」
我盯著結婚證上那個神情冰冷的陌生男人,心臟瘋狂跳動。
難道是我的潛意識在告訴我,他才是我真正的丈夫麼。
試探性的在網上輸入男人的名字,居然真的出現了一大堆消息。
傅文睿,35歲,昊海集團董事長。
官網上照片信息很少,但我還是一眼從模糊的大合照里認出了站在正中心的男人就是我結婚證上的另一半。
領證時間是三年前,年齡也和結婚證上的一樣,比我大七歲。
如果傅文睿真的是我丈夫,為什麼發生車禍後出現在我身邊的是於浩而不是他,甚至兩個多月過去了,也沒有警察上門找我?
我撥通了網站上的官方電話。
「你好,我是黎晴......」
我報了身份證上的名字,如果我真的是傅文睿的妻子,公司前台肯定認識我。
果然,前台非常熟練地將我的電話轉接了過去。
「喂?」男人低沉的聲音從電話里傳出。
我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過了好一會,才磕磕絆絆地開口,「喂,你是傅文睿嗎?」
「晴晴?!」不曾想我剛開口,電話那頭的男人突然激動起來,「晴晴你在哪裡?我就知道你沒死!」
「死?」
「對不起,我不該和你吵架,讓你大晚上跑出去發生車禍,等我趕到的時候你已經不行了,可火化的時候我親眼看過那具屍體,屍體右腿內側,沒有胎記!」
我下意識摸向右腿,內側確實有個紅色胎記,不是非常親近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所以,你以為我死了,才沒有來找我?」我訥訥開口。
「不,我一直在找你,我知道你沒死,可你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完全沒有一點蹤跡!」
傅文睿當然找不到我,車禍後我除了醫院就是在別墅靜養,根本沒有出過門,我被藏得嚴嚴實實。
甚至因為我沒有之前的記憶,並不覺得這一切有什麼不對勁。
「晴晴,快告訴我你在哪裡,我馬上來接你!」
電話那頭的男人似乎很焦急,不斷讓我告訴他位置,就在我打算將定位發給對方的時候,屋外傳來汽車發動機的聲音。
於浩回來了?!
下意識轉頭看向窗外,康雯正拎著袋子從副駕上下來,似有所感,抬頭的一瞬間,目光對視。
我嚇得差點將手機丟出去。
慌忙掛斷電話,將東西塞回原位,迅速跑到一樓輪椅的位置,此時已經可以清楚聽見屋外的說話聲。
剛坐下,大門打開。
康雯站在於浩身後,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雯雯你怎麼來啦?」
我擠出笑容,佯裝無事地推著輪椅過去。
外面日頭正足,這個點從外往裡看肯定是背光,康雯不見得真的看見我在二樓。
「你們家於浩說你最近沒睡好,昨晚還做噩夢了,我來看看你。」
許是我心虛,總覺得她話裡有話。
「哪有,他就是大驚小怪,不好意思啊,麻煩你大老遠跑一趟。」
如果是從前,我必然十分感動,康雯是非常有名的心理醫生,一個小時就要好幾萬,而且預約全部排滿,卻每周都要上門為我服務,可想而知,於浩在背後為我做了多少努力。
可現在,一想到康雯從始至終都知曉我的真實情況,卻幫著於浩隱瞞欺騙,我就不寒而慄。
強裝鎮定地招呼對方落座,不敢讓人看出一點不對勁。
下一秒,我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拖鞋側面黃褐色的泥點子。
前天剛下過一場暴雨,院子裡的地並未徹底干透,尤其是坑窪的地方,肯定是剛我去車庫的時候沾上的。
一個行動不便的人,她的鞋底,怎麼可能會髒?
腎上腺素飆升。
我恨不得當場回房間換雙拖鞋或是拿條毯子蓋住我的腿。
可康雯就坐在我對面,直勾勾地盯著我,要是這麼做了,引起她注意怎麼辦。
哪怕我極力想要維持冷靜,身體還是因為神經緊張而忍不住哆嗦。
「麗麗你怎麼在發抖,是冷嗎?」
於浩注意到我的不對勁,擔憂地握了握我的手,我當即順著他的話往下接,「嗯,有點冷,我回房間添件外套。」
說完,不等兩人反應,便推著輪椅飛速回房。
房間裡,我拚命用濕紙巾擦著鞋底的污漬,才發現褲腿上也沾了點,好在我的睡褲是深色的,並不明顯。
怕自己在房間待太久引起懷疑,我不得不硬著頭皮出去面對。
就在經過樓梯的瞬間,我再次被嚇得差點原地起飛。
通往二樓的原木色台階上,隱隱可見一個鞋印子。
剛從樓上下來時正好背光,所以我並未注意到,現在這個角度看過去,非常明顯。
偏偏印子在中間的台階上,不管我用什麼理由,都不可能撲上去擦乾淨。
「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回房間休息會?」
於浩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後,呼出的熱氣在我耳後迴旋。
「沒,沒,剛在想你午飯燒什麼呢,分心了,你推我去客廳吧,我手好累哦。」
心臟顫了顫,我拽著男人的手臂,唯恐對方注意到台階上的印子。
能拖一時是一時。
再次回到客廳,我和康雯終於步入了正常的療愈環節。
不愧是專業的心理醫生,哪怕明知道對方有問題,我也忍不住在舒適的聊天氛圍中漸漸放下防備,一度開始懷疑剛才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直到於浩喊我們吃飯,康雯起身打算將我挪到輪椅上,卻不小心將茶几上滾燙的熱水掃到了我的雙腿上。
「啊!」
我下意識呼痛,差點跳起,下一秒,我反應過來,當即用手接住滾燙的熱水,皮膚迅速泛紅。
眼淚因生理性的疼痛瞬間噴涌而出。
我邊哭邊吹著已經燙紅的雙手,仿佛這樣可以緩解我大腿上的刺痛。
「怎麼了?!」於浩聽到動靜迅速跑過來,掀起我的睡褲,大腿上紅彤彤的一片,似乎還被燙出了兩個水泡。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注意到熱水,你沒事吧?!」
康雯內疚地蹲在地上不斷道歉,和於浩一起湊近了打量著我的雙腿,吞吐的氣息撲在我的腿上,我強忍著害怕,不敢亂動一下。
「沒事,反正我的腿沒感覺,可是我的手好疼哦,被燙到了......」
我可憐兮兮地展示著同樣被燙紅的雙手,「自證清白」。
我敢保證,康雯絕對是故意的,她在試探我!
她一定是看見了,看見我在二樓,看見了我鞋子上的泥點子!
怎麼辦,她會不會告訴於浩,我會不會被滅口?
無數個曝屍荒野的片段在我腦子裡亂竄,我恨不得當場拔腿就跑,可我就一個人,怎麼乾得過他們兩個。
許是我的「慘狀」暫時騙過了康雯,她不再繼續盯著我的腿,而是去廚房幫忙端菜,我則被於浩帶著回房間擦了藥膏。
「沒事吧,眼睛都哭紅了,你傻不傻,居然拿手去接熱水,心疼死我了。」
於浩輕呼著我的傷口,神情溫柔,陽光透著玻璃窗細碎地打在他的側臉,歲月靜好。
我到現在還是不願意相信,他居然不是我的丈夫。
「那套杯子我記得你挺喜歡的,怕壞了你心疼。」我哽咽地解釋了兩句,目光不自覺被他兜里的車鑰匙吸引。
我讓於浩扶我去了衛生間,鎖好門後,掏出手機,無數個未接電話和短消息湧出。
都是傅文睿發來的。
我沒有時間和他解釋太多,當即打開定位,想將位置發送過去,誰知道轉了半天定位就是出不來。
「草!肯定是移動的破網速!」
我氣得差點把手機砸了,關鍵時刻掉鏈子。
只能先把目前的情況簡單編輯下發給傅文睿,看他什麼時候收到簡訊替我查下順便報警。
發完消息,我記下手機號碼,刪除了所有記錄。
一上午我留了太多漏洞,現在兩人都在外面忙著所以沒注意,等晚點散場,絕對會發現不對勁。
我必須趕在他們發現前離開這裡,而離開這裡唯一的方式,就是開走於浩的車子。
對著鏡子調整好面部表情,轉動輪椅來到餐廳。
飯後,我藉口吃藥回到房間,從於浩的外套里拿出了車鑰匙藏在屁股底下。
「雯雯,我想吃黃桃罐頭,你替我去冰箱拿一罐開了吧。」
我故意將輪椅轉到靠近大門的位置,朝康雯晃了晃手機,裡面正在播放抖音某個博主的罐頭測評。
於浩在裡面洗碗,廚房的門很小,我的輪椅進出不方便,讓康雯幫我去拿,合情合理。開罐頭至少要兩分鐘,兩分鐘,足夠我從輪椅的位置跑到車庫。
哐當——
確定看不見兩人的身影后,我猛地起身衝到大門,用力一甩,掏出鑰匙反鎖,一氣呵成。
車子就停在隔壁車庫,我仿佛看到自由的曙光在朝我揮手。
「麗麗!」身後是於浩隔著窗戶的嘶吼,他已經發現我跑了。
我頭也沒回,繼續朝車庫跑去。
就在我拉開車門準備上車的瞬間,一股強烈的電流從腰部往上竄。
眼前一黑,意識全無。
醒來時,我發現自己正躺在臥室里。
渾身酸痛。
緩了好一會,才不得不認清計劃失敗,被抓回來的現實。
我居然忘了,別墅樓梯後有道小門,直通車庫。
暈倒前最後的記憶,就是康雯那雙大紅色的細高跟。
她一定是從小門竄出來,提前等在那,把我電暈的。
我猛地起身,想尋找逃生通道,才發現自己根本無路可逃。
巨大的落地窗只留了個連小孩都通不過去的窗口,房門從外面被反鎖,屋裡一切尖銳物品都被收走。
手機倒是還在,可打開後根本沒有信號,連110都撥不出去。
無助感在這一刻遍布全身,我被軟禁了。
咔嚓——
房門打開,於浩和康雯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麗麗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於浩擔憂地上前,握著我的手,被我一把甩開。
「不好意思啊,下手太重了,我看你情緒太激動,怕你這個狀態亂開車出事,只能先把你電暈。」
康雯跟在後面,面露歉疚。
「騙子!」
我惡狠狠地瞪著兩人,擱這兒演給誰看呢,惺惺作態!
「麗麗你腿好了怎麼不告訴我們,一個人跑出去多危險,想出去和我說就是了。」
見於浩還在演,假裝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模樣,我終於受不了了。
「夠了!你們還想騙我到什麼時候,我根本不叫秦麗,你也不是我的丈夫!」憤怒沖昏了我的腦子,我抬頭直視對方,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我叫黎晴,我丈夫叫傅文睿,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
於浩卻面不改色地摸了摸我的額頭,「你在說什麼呢,是不是最近沒休息好出現幻覺了。」
「康醫生,你快來看看,是不是麗麗的被害妄想症更嚴重了?!」
康雯上前按住我的雙臂,目光直視,「秦麗,你冷靜一點,你忘了在醫院發生的事了嗎,你的身份證,你和於浩的結婚證當時都給你看過,你卻一直覺得是我們在騙你,差點報警從醫院跑出去。」
我怔了怔,記憶回到車禍剛發生時,我因誤食了於浩碗里的香菜餃子導致全身過敏。
哪有丈夫會不了解妻子的飲食習慣,而且我明明看見他的外賣備註上寫了:多加香菜。
所以我偷偷向醫院的護士求助,我懷疑這個男人想害我,甚至有可能不是我的丈夫,可事後卻引來了心理醫生康雯。
康雯向我出具了精神診斷報告,我有嚴重的被害妄想症。
於浩也將那個外賣清單拉給我看,根本沒有所謂我口中的「多加香菜」備註。
一切都是我的幻覺。
難道這次又是我的被害妄想症作祟?
「不可能!我明明在二樓書房看到了我的身份證明!」我當即否定了這個猜測,我沒說出口的是,我還和傅文睿通過電話,那個號碼現在還在我腦子裡,做不了假。
「好,那你去書房把東西找出來給我們看。」於浩一臉悲痛,和康雯一起帶著我上二樓書房。
可我翻遍了所有抽屜,沒有找到那個信封。
「好了,麗麗,你一定是壓力太大出現了幻覺,下次別做這麼危險的事了。」
於浩似乎鬆了口氣,摟著我輕聲安撫。
不,不是幻覺。
我盯著抽屜里被調整過的紙張順序,早上我翻的時候最上面那張是空白的,現在卻是有字的。
他們一定是趁著我昏迷的那段時間銷毀了證據,再將一切的疑點都轉移到我的精神病上,我甚至懷疑連我的精神病都是他們偽造的。
這樣哪怕我發現不對勁,報警,他們也能拿我的精神狀態作證,誰會相信一個精神有問題又沒有記憶的人說得話呢?
一切都是計劃好的,我根本逃不出他們的掌控。
「對不起,看來是我的精神狀態又出問題了......」強忍著害怕,我露出內疚的表情,假裝自己被說服。
既然他們沒有傷害我,就說明我還有用,絕對不能撕破臉。
「不怪你,是我沒照顧好你。」於浩還是那麼溫柔,仿佛真的只是我的一場臆想。
回到房間,我鑽進被窩,掏出手機,點開私密相冊,黎晴的身份證和結婚證清清楚楚顯示著,拍攝時間正是上午。
我又切到了螢幕使用時間,果然,在我昏迷的半小時內,我的手機被翻過。
幸好我提早一步將所有的記錄都刪除,並且拉黑了傅文睿的號碼,就是擔心萬一計劃失敗,他突然打來電話。
希望傅文睿那邊能收到我之前發出的消息,循著我提供的信息找到我。
比起他們的鬼話,我更願意相信自己的大腦。
可我現在沒辦法聯繫外界,也不知道他們將我困在這裡的目的。
巨大的無力感讓我不知所措。
晚上,發現康雯還在家裡,我露出了不悅的神色,她那一電棍,打得我現在全身都發麻,也不知道我哪裡得罪她了,下手這麼狠。
於浩解釋天色太晚,山路不安全,就留著住了一晚,明早再將人送回去。
我不可置否,反正這兩人沒一個好東西,多半是為了看住我。
算了,還是下次再找機會吧,反正我手裡有證據。
突然,透過餐廳的鏡子,我看到於浩似乎往我的碗里撒了什麼,恐懼再次直衝腦門。
他在幹嘛,他是不是想殺了我,還是想把我迷暈,賣到什麼地方去。
「麗麗先喝湯,今天特意去菜場買得新鮮鯽魚,特別鮮。」
很快,於浩捧著碗,一步步朝我走來,奶白色的鯽魚湯正冒著熱氣,散發著食物獨有的香味,在我看來卻猶如奔赴黃泉的斷頭藥。
「呃,我胃不是很舒服,要不你喝吧,別浪費。」我擠出笑容,佯裝感動地將碗推到他面前。
「那就喝一口。」然而於浩卻再三堅持讓我喝湯,甚至直接舀了一勺,喂到了我嘴邊,「我熬了好久的,你一定要喝。」
「啊!」我終於受不了直接掀翻面前的碗,竄了出去。
順勢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電棍,打開按鈕,狠狠朝於浩的腹部一掃,卻因雙腿無力沒站穩,一個踉蹌,掃偏了,被對方躲了過去。
「不准過來!」
我舉著電擊棍連連後退到大門位置,卻發現大門上了兩道鎖,隨即又狠狠朝玻璃窗砸去,完完整整沒有一絲裂痕。
絕望瞬間席捲而來。
「麗麗你別衝動,我們真的不會害你!我們是在救你!」於浩似乎被燙傷了,捂著手呼痛,一臉懊惱地和我解釋。
「我看見你在我碗里下藥了,於浩,你還在騙我!」
我要瘋了,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我!我失憶前到底造了什麼孽!
「那是舒緩情緒的藥粉,處方還在我這兒呢!」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話,於浩連忙從兜里掏出一張處方。
「那就報警!讓警察來證明你們沒騙我!」
我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就算下藥的事是誤會,那我的身份呢!
證據就在我的手機里,要是他們真答應我報警,我就信他們是不想害我。
「不能報警!」話音剛落,兩人不約而同地阻止我。
我的心再次涼了下去。
果然,他們還是在騙我。
氣氛陷入僵持,就在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康雯突然沖了上來。
我發瘋似地揮舞著手裡的電棍,有幾下明顯打到了對方身上,只聽康雯發出一陣悶哼,卻沒有倒地,而是開始拽著我的手。
「快點上來幫忙!電棍沒電了!」
我下意識低頭看向電棍,顯示電量的指示燈已經徹底熄滅。
於浩從背後撲上上來,一把將我拽在懷裡,四肢被牢牢抓住,徹底不能動彈。
「放開我!騙子!你們兩個騙子!」
我被綁在椅子上,歇斯底里地嘶吼著,掙扎著,眼淚鼻涕流了一臉,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有多狼狽。
理智因恐懼徹底崩盤,我叫嚷著說出了我拍下證件的事,他們別想再用精神病的理由敷衍我。
「我已經聯繫上傅文睿了,他很快就會來救我的,就算來不及,你們兩也跑不了。」
看著兩人因我的話神色大變,我可太高興了,雖然我也不確定那條簡訊到底發沒發出去。
「你哪來的聯繫方式?!」於浩拽著我的雙臂,神情緊張,「你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要是被他知道你的位置,就全完了!」
「告訴她真相吧,我沒想到她能自己想辦法聯繫上,我們得趕緊想辦法轉移位置。」康雯嘆了口氣,看我的眼神裡帶了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你們果然在騙我!他就是我老公,我是黎晴!騙子!」
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無疑確定了我的身份,他們一直都在騙我。
「都怪我,我不該乘虛而入,為了私心假裝你老公,我以為是你的潛意識想忘了那段痛苦的記憶,所以選擇不告訴你真相,你怎麼自投羅網呢!」
於浩懊惱地看著我,狠狠抽了自己兩巴掌。
我懵了,事情的發展似乎和我預想不同。
康雯見於浩講了半天沒講明白,終於忍不住將人推開,告訴了我真相。
「我確實是你的心理醫生,是傅文睿請來給你做心理干預的,你當時......」康雯頓了頓,「你當時被傅文睿控制了三年,又流了兩次產,患了嚴重的抑鬱,出現自殘傾向......」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上面確實有幾道淺淺的傷疤。
「你告訴我,你家裡到處都是監控,他不讓你出去上班,限制你的交友,你想出門就必須打報告,在他指定的地點聚會,你的手錶和項鍊上都裝了定位和監聽器,甚至因為反抗惹怒了他,導致你被關在家裡連你奶奶去世前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怕我不信,康雯從包里掏出了我的病例報告。
根據康雯的說法,我不是沒提過離婚,可傅文睿根本不答應,並且以我家人的安危來威脅我。
所以我只能默默忍受。
奶奶的死是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我知道自己根本逃不了,除非我死了。
於浩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我的生活中的。
他是我的大學初戀,因為業務發展剛回國,正好搬到了我所在的小區,並且撞見了我被傅文睿監控的無助與恐慌。
在我的苦苦哀求下,他們答應幫我脫離苦海。
我們制定了非常完善的計劃,於浩是做藥劑生意的,國外的實驗室正好研發了一款假死藥,而康雯會替我找合適的醫院處理我的「後事」。
我趁著傅文睿出差不在家的時候跑了出來,偽造了一場車禍,並且提前吃下假死藥,於浩帶人將我送往指定的醫院,讓醫院宣判了我的死亡。
等到傅文睿親眼看過我的「屍體」後就讓醫院掉包,偷偷運了出來。
誰知道在運送我的途中真的發生了嚴重車禍,導致我記憶受損,雙腿失去知覺,而傅文睿那邊根本不相信我死了,拒絕接受醫院開具的死亡證明,到處在找我。
為了避風頭,於浩和康雯將我轉移到山裡的別墅。
我所有的身份證件都是提前準備好的,畢竟我當初的計劃就是換個身份重新開始,根本不怕被查,如果不是我自己起了疑心往下查的話。
「對不起,我真的很後悔當年離開你,其實這些年我一直沒有忘記你......」於浩內疚地半跪在我面前,「卑鄙的利用了你的失憶,想和你在一起是我不對。」
我翻看著手裡康雯給我的病歷記錄,上面還有我的親筆簽字。
於浩又掏出手機,給我看了一段視頻。
裡面是我錄下來的和傅文睿吵架的畫面,或者說是我單方面在發瘋,對面的男人全程冷漠。
腦子裡突然閃過結婚證上對方冰冷的面孔,這真的是恩愛夫妻該有的表情嗎?與電話里那個著急的男人判若兩人。
我將信將疑,「你們是不是又在騙我?」
「麗,不,晴晴,這兩個月我對你怎麼樣你感受不到麼,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過下去。」
頂著於浩真摯的目光,潛意識裡,我已經相信了他們的說法,因為給得證據太詳細了,詳細到我找不出漏洞。
我的情緒慢慢平復,於浩在半小時後主動解開了綁在我身上的繩子。
見狀,我默默鬆了口氣,看來他真的沒想傷害我。
「糟了!我今天和傅文睿打過電話,他知道我沒死,會不會找過來?!」
我突然想起那條未發出的簡訊,連忙打開手機,可惜記錄已經全部被我刪除,我也不知道發沒發出去。
於浩的臉色沉了沉,下意識想握住我的手安慰我,被我不自然地躲了過去,「不好意思,我......」
知道真相後,我可能沒辦法這麼快接受對方的示好。
「沒事,山里信號不好,你的消息應該沒發出去,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們就走,附近有個私人停機場,證件我都辦好了,我們馬上出國。」
於浩的臉上閃過一絲受挫,但還是佯裝無事地和我解釋起來。
「出國?!」
這太突然了,可我又不得不承認,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我已經驚動傅文睿了,萬一他報警,我是他法律意義上的妻子,根本跑不了。
只有出國,他才抓不到我。
折騰了一天,終於解開真相,我整個人鬆懈下來。
於浩非常自覺地將主臥讓給我,自己去睡了客房。
然而我剛躺下,注意到床頭紙巾盒下壓了一張紙條,是於浩的字跡:康雯是傅文睿的人,我們凌晨兩點出發,大門口見。
汗毛倒立。
我瞬間清醒。
是了,康雯是傅文睿給我請得心理醫生,沒理由背叛自己的僱主,可是不對啊,既然康雯知道我的地址,為什麼不早點告訴傅文睿來抓我?
我的腦子又成了一團漿糊,到底哪句話真那句話假我已經分不清了。
嘗試著打開手機,想問於浩到底什麼情況,發現還是沒有信號。
凌晨兩點,就在我準備出門的時候,手機突然震動,幾條簡訊提示彈出。
信號恢復了?
我激動地拿起手機,發現居然是傅文睿在一小時前發來的消息。
糟糕,白天我的簡訊還是發出去了,他會不會已經帶人過來抓我了?!
我嚇得直接跳了起來,但還是按耐不住好奇,點開簡訊。
「千萬不要相信他們的話,他們在騙你!」
「康雯在你患病期間一直偷偷在給你下心理暗示,加深你對我的誤會,因為她喜歡我,我怕影響到你,就偷偷將她辭退了,沒想到她居然會參與到這次事件來!」
「於浩在國外的公司是負資產,他接近你是為了讓你替他償還國外的巨額債務,結婚後我在國外給你開了個帳戶,每年都會往裡打錢,必須你本人到場才能提出來。」
許是怕我不信,傅文睿又發來了於浩公司負資產的報表以及辦公室監控錄下的康雯主動摟著他親吻的視頻。
咚咚咚——
微弱的敲門聲將我從混亂的思緒中拉回。
我嚇得打了個寒顫,是於浩!
「晴晴,快出來,我給康雯的水裡下了安眠藥,趁她睡著我們趕緊走。」
怎麼辦,要不要出去?
傅文睿說他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算算時間還要半小時,可如果他是騙我的呢,那我豈不是自投羅網。
可萬一他說得是真的,我跟於浩出國,人生地不熟,豈不是任由對方拿捏。
「晴晴,快出來呀。」敲門聲愈發急促。
「你是不是在國外欠了很多錢?」我趴在門板上,緊張地反問。
但門外卻突然沒了動靜。
「於浩?於浩?」我試探地喊了兩聲,依舊沒有動靜。
糾結了一會,我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過去。
篤篤篤——
隔著門板聽到了不遠處手機的震動聲。
他就在門口,為什麼不接電話?!
一股刺鼻的煙味順著門縫鑽了進來,我趴在門縫底下往外看,隱隱看到了一絲火光。
糟了!
我當即意識到不對勁,連忙開門,只見餐廳邊的窗簾已經燒了一大半,客廳中央放著一個炭盆,四周門窗緊閉。
於浩趴在不遠處毫無動靜。
我連忙扯了快桌布撲滅火勢,想打開窗戶卻發現窗戶從外面被封死。
「於浩,於浩!」我又跑到於浩這邊,想將他喚醒一塊想辦法。
背後突然傳來一股涼意,我猛地側過身,噼里啪啦的電流擦著我的髮絲,蛋白質燒糊的味道竄入鼻尖。
康雯面無表情地拎著電擊棒,站在我面前。
顯然,剛於浩就是被她電暈的。
「哎呀,打歪了。」
我渾身發抖,將手邊能丟的東西全部丟了出去,她的狀態不對。
那電棍要是真砸我身上,絕對會去了我半條命,她是真想殺了我!
「康雯,你冷靜一點,有什麼事好商量的......」
我一邊躲避一邊想著對策,現在逃回房間不現實,到時候她一把火燒了,我逃都逃不出去。
荒山野嶺,等消防隊收到消息,我估計只剩下骨灰了。
「明明我才是先來的那個,憑什麼是你,憑什麼是你和他在一起!」康雯像瘋了似的朝我揮舞著手裡的電棍,根本沒法溝通。
我根本拼不過她,掃了眼地上的炭盆,咬咬牙,使出最後的力氣,猛地向炭盆處一撲,右腿狠狠將炭盆踢向康雯的位置。
火花四濺,康雯發出慘叫,一個踉蹌摔在了地上。
於浩不知何時甦醒,一把撲上來,將人死死壓在地上,我趕忙撿起地上的電棍,狠狠戳向康雯的腰部。
只見她胡亂顫抖了一會,眼白一翻,終於徹底暈了過去。
我們找了條繩子,將人綁在了椅子上,才總算鬆了口氣。
此時大廳已經一片狼藉,我裸露的四肢也被濺出不少傷口,嚴重的地方還起了幾個水泡。
「晴晴,我們得趕緊走,傅文睿肯定已經收到消息過來了!」
不等我喘口氣,於浩拽著我往車庫帶,被我一把甩開。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不是在國外欠了很多錢?」我舉著電棍,防備地看向於浩。我現在誰的話都不信。
「來不及了,晴晴,路上我和你解釋,傅文睿真的要來了,我聽到康雯給他打電話了!」
「我問你是不是!」
見我堅持,於浩的臉上露出無奈的神色,「是,我是在國外欠了很多錢,可我從沒想過要傷害你,我真的是在救你......」
「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不心虛麼?」身後,康雯不知何時恢復了意識,諷刺地看向我,「你的腿根本沒問題,是他讓我給你下了心理暗示,讓你以為自己的腿不能走路。」
「不然你覺得你一個重傷患者,就算腿突然好了,連康復過渡期都不需要嗎?」
我不敢置信地看向於浩。
「晴晴,你聽我解釋......」
「他故意讓你依賴他,離不開他,這樣才好牢牢把你掌控住順利帶出國,讓你替他解決債務危機,你怕是不知道自己國外帳戶上多有錢吧?」
「你閉嘴!」
於浩惱羞成怒地掐住康雯的脖子,想讓對方閉嘴,可該聽的我都聽到了。
難怪,我的腿一點萎縮的跡象都沒有,甚至恢復後也能馬上走跳,還以為是因為於浩每晚給我按摩的效果。
卻不曾想,從始至終,我的腿都是好的。
嘭——
大門突然從外被踹開,我怔怔地望著門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傅文睿......」
我終於見到了我真正的丈夫。
下意識想上前,卻被於浩喊住,「不要過去!他就一個人,我們現在聯手跑還來得及!」
「晴晴,快過來,我的人馬上就到了,你不要怕。」傅文睿站在門口,朝我招手。
我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見我沒過去,傅文睿的臉上閃過一絲受傷,「他們是不是告訴你,我控制你的自由,把你逼瘋?」
「不是這樣的,你當時因為接連流產,患了非常嚴重的躁鬱症,我和康雯在認識你之前交往過一年,她的專業能力非常強,我才請她來給你做心理干預,沒想到你的病情越來越嚴重,甚至出現了自殘傾向,我怕出事,就在家裡裝了監控,而且你經常一個人跑出去,又不帶手機,我怕找不到你,才給你安裝了定位,根本不是他們說得那樣!」
說到這,傅文睿咬牙切齒地盯著於浩,「這個男人,以老同學的名義接近你,蠱惑你,都怪我,當時太忙,沒有發現你的不對勁,還以為你終於恢復了。」
「還好晴晴你聰明,自己聯繫了我,否則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傅文睿的狀態看起來很差,眼底發青,眼眶泛紅,神情疲倦,似乎真的為了找我操碎了心。
我緩緩放下手中的電棍,往他那邊靠。
「不要過去!他在騙你!就是他讓我把你困在這裡,等著你自己發現真相,主動回到他身邊!你知道真相會崩潰的!」
於浩終於忍不住衝過來,一把將我拽住。
我來不及反應,電棍就被他打落在地上。
「放開我,放開我!」我嚇壞了,瘋狂掙扎,根本聽不進去他在說什麼。
傅文睿也在這個時候沖了上來,一腳將於浩踢開,我害怕地撲進他的懷裡,瑟瑟發抖。「好了好了,沒事了,一切都結束了。」
門口來了幾輛車,我疑惑的發現並不是警車,「你沒報警嗎?」
被來人壓在地上動彈不得的於浩露出苦笑,「晴晴,你還不明白嗎,他根本不會報警,從頭到尾都是他策劃好的啊!」
心底升起一絲不詳的預感。
傅文睿緊緊摟著我,將我轉過來,捧著我的臉,目光真摯,「喜歡這棟別墅嗎?我特意送你的生日禮物,哦,你忘了,今天就是你生日哦,生日快樂。」
頭皮發麻。
我的呼吸開始急促,冷汗順著額頭往下淌。
對啊,於浩在國外欠下巨額債務,怎麼還會有錢買別墅,這兩個月的生活水平只高不低,他哪來的錢,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給他提供。
如果別墅從一開始就是傅文睿的資產,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在哪裡。
別墅里幾乎所有的窗戶都很小,連小孩子通行都困難,更別提大人了,大一點的窗戶也被人從外部封死,剛搬進來的時候,說是為了防止森林裡的野獸。
如今細想,不正是一座巨大的牢籠嗎。
想到這,我尖叫著往大門跑去,卻被門口的兩個大漢堵了回來。
「是我害了你,我為什麼要騙你,我應該帶你走的......」
此時,趴在地上的於浩臉上終於露出絕望的神情,不斷地向我懺悔。
我被牢牢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突然,冰冷的觸感沿著脖子撫上我的臉頰,我渾身發顫,尖叫音效卡在喉嚨里。
「其實啊,你剛要是死了,倒是解脫了。」
是康雯,她不知道何時被人從椅子上放了下來,此刻正從我身後抱著我的腦袋,湊在我耳邊低語。
我聽不清她說了什麼,意識越來越模糊,一瞬間我仿佛墜入深邃的海底,無邊的黑暗讓我透不過氣。
「晴晴,你永遠都別想離開我身邊。」傅文睿的聲音不斷在我腦海里浮現,我猛地睜開雙眼。
我全想起來了。
原來我的假死計劃從一開始就沒成功。
康雯和於浩出賣了我。
於浩在國外欠了巨額債務,意外得知我過得並不好,手裡又有一大筆錢,便想和我舊情復燃,讓我替他還債。
為了拿到我手裡的錢,他答應替我逃離傅文睿的掌控,帶我出國,等到了國外,我會替他還清債務。
出於信任,我將這個計劃告訴了康雯,我並不知道她和傅文睿的過往,一直將她當做知心姐姐,希望她可以替我製造機會和於浩見面,在傅文睿那邊隱瞞我裝病的真相。
可康雯轉頭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傅文睿,並且提了個建議,趁此機會,徹底打碎我逃離的信念。
讓我在失憶的狀態下自投羅網,信任著自己最恨的人,等發現真相的那一刻,我絕對會奔潰。
而於浩,從傅文睿口中得知我國外的銀行卡已經被全部凍結,便毫不猶豫的放棄了我。
所以根本沒有什麼假死藥,車禍是真的,但只是輕微側翻,我被喂了影響神經的藥物,在意識薄弱的狀態下被康雯催眠,洗去了全部記憶。
他們給我編造了一個完美的新身份,又在新身份中處處設置精妙的漏洞,引導我發現,順著線索,我一定會找到傅文睿,並且真正的信任他會幫我。
到那一天,就是恢復我的記憶,看我絕望的時候。
康雯每周來一次,是為了檢查我的記憶是否出現鬆動。
可於浩卻在與我的朝夕相處中後悔了,他藏起了所有證據,真的把自己當成了我的丈夫,甚至不惜瞞著康雯想帶我跑路。
傅文睿的目的達成了,想起一切的我徹底崩潰。
這段時間我做得一切努力在對方看來不過是無畏的掙扎,殺人誅心,他給了我希望,又狠狠掐滅。
顯然,我的崩潰取悅了他。
「你不是喜歡他麼,你怎麼能忍受他愛上別的女人!」我將求救的目光轉向康雯,渴望這個我一直信任的姐姐可以迷途知返,傅文睿這種變態,根本不值得留戀。
誰知康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所以我本想成全你和於浩做一對亡命鴛鴦啊,燒炭殉情,多完美,你們死了,阿睿就只屬於我了。」
「雯雯,你這次過分了,鬧出人命就不好了,放心,你在我心裡永遠都有一個不可或缺的位置。」
我眼睜睜看著傅文睿像是施捨般地親吻了一下康雯的嘴角,原先面無表情的女人一瞬間變得嬌羞起來,像是得到了巨大的恩賜。
瘋了,都瘋了!
許是為了掐滅我心底最後一絲希望,傅文睿當著我的面拽起於浩的衣領,「你放心,我還是會按照約定給你一筆錢,送你出國,你說,你會去報警嗎?」
我看著於浩閃躲的目光,心如死灰。
「更何況,黎晴不是死了嗎,你是無父無母沒有任何親屬關係的秦麗呀。」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腦門,我終於明白了傅文睿的目的。
他要將我真正的身份借著這次車禍徹底從社會上抹去,把我關在這座牢籠中,只屬於他一人。
就在我絕望之際,別墅外,警笛聲響徹整個夜空。
「怎麼會有警察?!」
傅文睿自信滿滿,運籌帷幄的表情終於變了。
我得救了。
警察告訴我是附近的熱心村民看到這邊大晚上火光沖天不對勁,所以報警了。
我嚇得渾身發抖說不出一句話,差一點,我就要被傅文睿囚禁一輩子了。
出來時,正好碰見於浩被警察帶走。
他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突然開口,「你真的失憶了嗎?」
我一臉茫然。
警察從別墅里翻出了一堆監控,從始至終,我都活在傅文睿的視線下,像個跳樑小丑一樣追求所謂自由。
非法囚禁,故意傷害,侵犯隱私,隨便哪一條都夠坐牢了。
於浩,康雯自然也逃不了。
別墅里的監控清楚的記錄下了一切罪惡。
只要撬開一個口子,剩下的早晚能扒出來。
可就算證據確鑿,傅文睿還是給自己留了後路,他出具了自己的精神病鑑定,逃脫了法律責任,他說他做這一切都是因為太愛我了。
法院輕判,他被轉移到了精神病院,並且駁回了我的離婚起訴。
「你放心,我會繼續替你提交證據起訴的!」律師是個非常有正義感的小姑娘,對我的遭遇非常同情,義憤填膺的表示會替我力爭到底,並且要替我爭取應得的利益。
我搖搖頭,苦笑道,「他算計好的,連公司都賣了,有的是錢和時間陪我磨,算了,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但我還是按照律師的意思,去了趟醫院,想當面和傅文睿談談。
「晴晴,你這輩子都別想擺脫我。」
此時病房裡就我們兩人,他毫不避諱的在我面前露出了真面目,看著我森森地笑著,活脫脫就是個瘋子。
我噙著淚,附身湊到他耳邊,語氣冰冷,「你真的以為,我想離婚嗎?」
在男人疑惑的目光中,我起身,擦乾眼淚,「對了,我給你請了一位主治醫師,專業能力非常棒,而且還是熟人,一定能對你的病情有幫助。」
似是為了回應我的話,身後的房門打開。
女人穿著白大褂,踩著紅色的細高跟,笑盈盈地進入房間,「你好,我是你的主治醫師,康雯。」
一年後,我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說傅文睿的病更重了。
我擔憂地再三叮囑醫院照顧好他,錢不是問題。
「黎小姐你人真好,這種渣男讓他自生自滅就行了,你為了他連婚都不離了!還給他善後!」
我接手了傅文睿的公司,當年的律師小姑娘此時已成了我的專屬法務顧問,正在邊上替我不平。
「夫妻一場,他又沒有別的親人,我不管他還能誰管呢。」我笑了笑,不以為然,隨即讓助理取消了晚上的飯局,決定下班後去趟醫院。
作為合法妻子,丈夫病情嚴重,我怎麼可以不去探望一下。
病房裡,康雯正扶著傅文睿從廁所出來,我盯著他乾癟的雙腿,皺了皺眉,「你還在給他吃藥?」
康雯順著我的目光看去,淡淡道,「嗯,之前攻擊性太強,只能吃藥控制,一不小心就過量了。」
我走到傅文睿面前,打量著眼前的男人,哪裡還看得出一絲之前的意氣風發,整個人形如枯槁,渾渾噩噩,已經完全認不出我是誰了。
「換個地方吧,他這病越來越嚴重,醫院早晚會起疑心的。」想到今天打來的電話,我好心建議。
畢竟一年前如果不是「熱心村民」康雯報警,我又怎麼能這麼順利的被救出。
按照事先的約定,我請了律師為康雯辯護,替她作證,證明她是為了揭發傅文睿的真面目,拯救我而潛伏在對方身邊,花了好大功夫才讓她無罪釋放,成為傅文睿的專屬醫師。
傅文睿以為自己掌握一切,拿捏人心,卻不知這場逃亡從一開始,就是針對他的。
從他帶我去見康雯的第一眼,女人的直覺就告訴我兩人有貓膩。
我悄悄買了一支錄音筆,塞到康雯辦公室的花盆裡,每次去看診,都會給兩人創造獨處的機會。
反覆幾次,終於讓我拼湊出了他們的故事。
原來他們在國外讀研的時候交往過一年,康雯的家境很差,和我一樣,父母離異,寄人籬下,但她很爭氣,一路靠著獎學金被保送到了國外讀研。
潛意識的自卑讓康雯在國外活得很孤僻,沒朋友,沒社交,只想儘快畢業出去賺錢。
傅文睿的出現成了她生命里的光,帶她社交,陪她學習,讓她體驗了從未有過的美好愛情。
康雯也從最初的抗拒到逐漸被打動,開始規划著兩人的未來,卻在她畢業前夕,被分手了。
後來她才從兩人共同的校友口中得知,傅文睿除了自己,同時和好幾個女生交往著,他特別喜歡征服那種明明家境很差卻端著的高嶺之花。
康雯被征服了,自然就沒了價值。
可此時康雯早已深陷其中,明知對方騙她,也甘之如飴,甚至為了和傅文睿在一起,放棄了繼續進修的資格,毅然回國。
這一刻,我只覺得傅文睿對我說得那些愛意讓我覺得噁心,他不過是享受征服我的快感。
娶我,不過是因為我長得還算不錯,學歷高,帶得出門,身後沒有娘家依仗,只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奶奶,非常好拿捏。
偏偏我年少無知,誤以為自己遇到了靈魂伴侶,被對方的花言巧語打動,掉進深坑。
他在我身上宣洩著他的控制欲,不讓我工作,限制我社交,在我的手機里植入監控軟體,家裡到處都是攝像頭,我活得像個傀儡,沒有一點尊嚴。
他喜歡看我掙扎反抗又不得不認命的樣子,我就像是他手裡的玩具,彌補他空虛扭曲的內心。
孩子的到來讓我看到了希望,可他卻一次又一次的讓我絕望,我的兩次流產,都是他故意給我下藥導致的!
他根本沒想過和我過一輩子,只是想讓我屈服,低頭,像康雯那樣,拿他當個神。
我拿著那段錄音,與康雯對峙,反正我死豬不怕開水燙,被發現了,大不了就說我介意正宮的地位受到威脅,也許傅文睿還會高興呢。
這是我這一生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
我收穫了一位好盟友。
我要自由,康雯要他。
我們一起在他的鏡頭下演了一出計中計。
我至今記得當傅文睿臉上的錯愕,可惜,已經來不及了,我們不會再給他機會,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注入未知的藥水,渾渾噩噩度過餘生。
也不知道他是否會後悔,採納了康雯的建議,給自己開了精神病的鑑定。
「你,有沒有考慮重新開始,他已經廢了。」
見康雯開始給傅文睿剪指甲,我有點心疼,真不知道拖著這麼個累贅到底是在害她還是幫她。
可康雯卻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你不懂,在國外的時候我們約定過,無論生老病死,都要照顧對方一輩子,現在他終於不會離開我了。」
我嘆了口氣,實在無法理解她的執念,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麼,非在一棵樹上弔死。
「換到哪裡去呢,他這個情況普通住宅樓可能不太方便。」許是知道我不理解,康雯適時的轉移話題。
我盯著傅文睿看了會兒,揚起嘴角,
「就那棟別墅吧,他親自設計建工,一定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