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有一年初春時節,和朋友去北京周邊爬山,回來恰好路過京張鐵路。在漫山的花海中,與這個曾經在小學書本中被提到的經典場景偶遇了。小站中的詹天佑銅像並不顯眼,略顯單薄的「他」靜靜地矗立在那裡,卻有種偉岸的感覺讓人肅然起敬。
一百多年前,在中國民族水深火熱的時候,正是無數像詹天佑那樣有擔當,有責任感的中國人,通過自己的努力,讓落後挨打的中國,一點點挺直了脊樑,並獲得世界的認可。
提到詹天佑,他修建京張鐵路的豐功偉績,早已經家喻戶曉,至今仍時常被人稱讚。但同樣由詹天佑負責修建的另一項,難度絲毫不亞於京張鐵路的工程,卻很少被人知曉,這就是他修建灤河鐵路大橋。在接手這個項目後,詹天佑不僅克服萬難完成了高難度施工,還因此贏得了傲慢英國人的讚揚。
事情發生在光緒十六年(公元1890年),也就是中日甲午戰爭爆發的前5年。當時不僅逐漸崛起的日本開始對中國虎視眈眈,早年一直盤踞在中國北方的沙俄,也將其魔抓伸向了東北地區。在這種形勢下,清政府為了增加東北地區的防禦能力,已經採納了黑龍江將軍特普欣的建議,開放關外,允許關內百姓去墾荒種田,這便是清末「闖關東」的由來。
但想要增加中央政府對東北的掌控能力,光有人是遠遠不夠的,便利的交通同樣十分重要,於是清政府又採納了李鴻章的建議,計劃在關內與東北之間修建一條鐵路,並僱傭英國人為總工程師,負責鐵路修建時遇到的技術問題。
經過兩年的建設,鐵路修到了河北灤河附近,需要在這條河流上修建一座橋樑。這在整個工程中算是非常重要的一環了,花費自然不菲,於是英國人就將其外包給了另一位英國設計師,好讓自己賺差價。但接受外包的英國人不但經驗不足,且對灤河流域的地質結構一無所知,結果在給橋樑打樁時就遇到了很大困難。根據《灤縣縣誌》記載:
修築橋墩,屢築屢塌,沿河面寬而流急,河底游沙極深,夏時山水暴漲,勢甚猛悍,施工最難。
從這段話中我們不難看出,正是灤河湍急好流水且水位深增加了施工難度。這讓來自當時自稱日不落帝國的英國工程師一籌莫展,情急之下不得不叫來日本人和德國人幫忙,但日本和德國的工程師也沒有解決類似問題的經驗,於是諾大的一個施工隊伍,竟然只能望河興嘆。
但工程既然已經承包出去,延誤了工期是無法與清政府交代的,於是承包了工程的英國人就想出了一個十分陰損的辦法。那就是表面上求助於當時駐灤河東岸石門、督修從古冶到灤州這段鐵路工程的詹天佑,這樣即使影響了工期,英國承包方也可以一推二百五,說是中國工程師無能,影響了施工進度。但令他們沒想到的是,詹天佑給了英國人一個大大的意外。
當時的英國工程師有意隱瞞了灤河鐵路大橋的修建難度,好讓詹天佑去背延誤工期的包袱,但詹天佑抱著為中國人爭一口氣的強烈責任感,深入一線,與當地人了解灤河的基本情況,在詳細分析地質構造後,選好新橋址開始施工。
面對湍急流水且較深水深,詹天佑大膽採用國際上出現不久的「沉箱法」,我們可以簡單理解是在水中插入一個沒有底的箱子,同時在箱子地段設計一個封閉閥門,通過人為增加底部的大氣壓強,使之與河床底部的地下水水壓達到平衡,為施工人員創造一個平穩的施工環境。這樣既避免了湍急流水的影響,也克服水深施工作業困難的難題。
同時,這也是中國鐵路橋樑建築史上是第一次使用沉箱法,為日後中國國內的幾次難度較大的橋樑施工積累了寶貴經驗。除了沉箱作業,詹天佑還聘請當地的潛水高手,潛入水底配合沉箱法作業。在如今的《灤縣縣誌》中,對當時的施工情況作了較為詳細的描述:
雇用諳習水性的機匠,置備下水器具。汲水空根,考驗土性的堅凝,用長松木密打花樁,施長方大石和三合土砌之,工程浩大。
這座長七百二十四米、寬六米四、是京山鐵路(見注釋1)上最長,同時也是難度最大的鋼樑骨架鐵路大橋,它不僅方便了關內與東北關外的交通運輸,也向外國人證明了中國人的能力,給予當時那些瞧不起中國的外國人一個響亮且自豪的回應。
這一年,英國工程研究會特邀詹天佑為該會會員。
注釋1:京山鐵路,又稱京榆鐵路,是為了連結清末京城與關外門戶——山海關而修建的一條鐵路,起點為豐臺,途徑廊坊、天津、唐山,直至河北省山海關。京山鐵路還曾是老京哈鐵路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