鮁魚,學名藍點馬鮫,是經濟魚類中的佼佼者。它春懷子、秋攜子地往返於長島漁場,成為這裡鮮活的海洋特產。而長島漁家吃鮁魚,自有一番名堂。
先說鮁魚水餃。長島的鮁魚水餃,與沿海各地大同小異,一要看魚鮮,二要看和餡。無論春鮁或是秋鮁,大致上從魚出水到上餐桌,不超過半天。即使冷凍,也要早凍、速藏,以免「誤了鐘點,丟了新鮮」。
和餡,是鮁魚餃子美味的關鍵。諺語說:「餃子要好,人要手巧」、「大米白面,各人手段」。島上的鮁魚餃子餡,除了主料鮮大鮁魚,還有嫩韭菜、肥肉、花生油、料酒、精鹽、味精、涼水。先和面,麵粉加涼水(水中稍加鹽),調至軟硬適中,放入盆中蓋濕布餳。
沿鮁魚脊背劐開,取出內臟,片下兩側魚肉(魚頭、魚骨、魚尾鹽滷備別用)。將魚肉扇切成小塊,順時針攪動,逐次加清水(大致一斤魚肉加半斤水)。將攪拌的餡加入配料再攪拌,以利養味兒。餡成糊狀(挑一筷子能成堆兒)時,加韭菜末,待拌勻後,一聞一舔試出咸鮮兒。
包制時,麵皮大而薄,餡要填飽滿,餃子捏成月牙狀。煮餃子時,水要寬,用笊籬順時針輕慢攪旋,待餃子浮起時,要添加涼水,蓋鍋再燒開。第三開可不加蓋,見餃子鼓肚後,快手盛出,趁熱食用,備蒜泥、醋、醬油等小菜碟佐食。
再說魚秸子大面。大面,是漁家常食的手擀麵,亦稱寬心面。面,多為兩兌和(白面與玉米面或高粱面、地瓜面、豆面等)。麵糰要調勻,麵條寬而短。待面擀成後,就擀杖劐刀,再切成麵條。
用鮁魚頭、鮁魚尾和魚秸子(帶肉的魚骨)為配料的大面,是濃湯麵的首選。這種大面,一年不可多得。這些以魚骨為主的配料,鮮香無比,且有咬勁。特別是骨髓,不嚼到數捨不得吐,越是細嚼越香,越香越愛咂吮。
蔥花、面醬爆鍋,煸炒「魚下貨」。添水燒開,即可下面。湯水要適中,寧可寬水稀湯,不可湯少面稠。魚下貨均喜一鹵鮮,隔一天或半日為佳。
「麵條上桌別著急,韭花、香椿要備齊」。這些小菜碟不可缺伍,旨在提味兒。特別是碎切的大蔥白,與魚秸子面十分對味。至於用醬油、香油、米醋和味極鮮來點綴,更起到點睛的作用。大凡吃過鮁魚秸子面的都有同感:麵條艮,魚骨香,魚湯鮮,肚子飽了眼還饞。
發魚拐子醬就比較特別了。魚拐子,指的是鮁魚內臟,用其發酵當就頭,是漁家一大發明。特別是用醬蘸大蔥,漁民稱其「得味」,很下飯,曾是缺菜少油年月的奢侈品。
發鮁魚拐子醬,時間短,工序簡,無需配料,自古就有傳統。將鮁魚內臟反覆沖洗乾淨,摘除苦膽,盛於器皿。按食材與鹽20:1的量撒鹽輕鹵。短則一晝夜,長則兩三天,即可熥熟當就頭。醬出鍋後,在醬中輕點香油,稍加味精,使醬味達到極致。蘸醬下飯的滋味太美了!
大蔥白、圓蔥瓣兒、黃瓜條、大蒜薹、劈菜葉、苦丁菜、水蘿蔔、小白菜……大凡蘸菜,都以自身的本味與魚拐子醬結合出一種特殊味兒,惹人貪食。鮮菜不濟時,索性用乾糧直接蘸醬,這時,別的菜肴就基本無人動筷了。
漁家有順口溜:「魚拐子醬臭又香,端上飯桌一掃光。饞嘴抹舌沒過癮,孩子去舔碗邊醬。」筆者大半輩子品食過無數次鮁魚拐子醬,難以形容其口感,只覺得它香,是一種奇香;它鮮,是一種怪鮮。它獨特得叫人微醺。
不會過日子的人,「有了連毛茹,沒有把嘴豎。」而真正會過日子的好手,懂得細水長流,大凡高貴的東西不能「今朝有酒今朝醉」。於是,就有了曬鮁魚米的習俗。
將新鮮鮁魚沿脊背劐刀後,除去頭、尾和內臟,將魚身橫切成墜(每墜厚兩厘米),再把魚墜左右分開,魚皮朝下,魚肉朝上,放在鋪有玉米皮的箅子上,撒上細鹽,像蒸包子一樣,大火蒸熟,此系蒸魚米。
揭開鍋蓋,經半天或一夜,待魚墜干僵後,將一塊塊鮁魚墜插在芥針上,或用線穿起來(每塊之間用高粱秸段隔開,以利透光、透風、防止粘連),一串串整齊地掛在屋檐下、陽台上或背陰處風乾。三五日後,視其成色收貯。
鮁魚米並非米狀。漁民把米和面統稱為「吃米」,而稱其魚米,可見其身價的高貴。鮁魚的油性很大,尤其秋鮁,曬時滴油如珠。曬乾後,可掰成碎塊,多用於晃湯、擀麵、包食。鮁魚米如同壓縮餅乾,食用前要水泡片刻,再切成碎塊。它非當魚來吃,而是當味精來用,且原味依然不減,這也是郵寄親友的稀罕魚貨。
曬鮁魚子就更講究了。漁家對鮁魚子十分青睞。買魚時,總是挑挑揀揀,假如能碰上一條帶子兒的,便很歡喜。
鮁魚子躺在母體里,如同一對金黃的木梳,被透明的、帶有血絲的薄膜包裹著。一對子,大約有數萬個米粒狀的單子組成。一條10斤左右的雌鮁,魚子長達25厘米左右。它是鮁魚身上最惹眼的部位。劐魚時,需特別小心,切勿劃破其包皮,以防單子流淌出來。
鮮鮁魚子要放在寬大的碟盤中,使其伸展平整。撒上一層細鹽片刻,翻一下個兒,讓鹽漬均勻。鹽滷半天或一夜後,放到見陽光的平板上。期間,要翻轉曬兩面,使之正反都受光。待魚子僵硬到外硬內軟時,覆物施壓,使魚子平整板實,待全乾之後即可收貯。
曬乾的鮁魚子,如同一塊好鋼,專用於吃炸醬麵時炸醬。把硬實的魚子泡軟,橫切成片(塊)狀。經過油炸的魚子,把豆香、油香、子香融為一體,又把醬咸、油滑、魚鮮納在一塊。用其拌食晶瑩剔透的過水麵條,加之蒜泥、黃瓜絲、米醋、香椿,實為待客的好飯食。
腌鮁魚片也是為了保質、保鮮。漁家視鮁魚為寶,採取腌漬鹹魚、鹽滷曬片和冷凍魚鮮的方法。其中,腌鮁魚最具傳統。水產部門,多用池腌;漁船,多用艙腌;居家,多用缸壇器皿腌。
從鮮魚的脊背下刀,貼著脊骨,由前向後切向魚腹。魚頭也要一分為二,底部不能切斷,呈藕斷絲連之狀。順手將魚的內臟和魚腮摘除。沖洗魚腹、魚頭(最好用海水),瀝干水分。
在魚肉上(魚皮朝下,魚肉朝上)按10:3的比例,均勻撒鹽,整齊擺放,要一層魚、一層鹽,俗稱「潑魚」,可長時間不變質。吃前只要浸泡到數,其鮮香美味不亞於鮮魚。
腌鮁魚的湯,用來腌蘿蔔,既省事,又省時。腌出的鹹菜呈微紅色,鹹淡適中,由於鮁魚的美味滲入其中,芳香鮮美,引人食慾大增。
漁民誇讚腌漬的鮁魚說:「魚要鮮,加咸鹽。十成魚,三成鹽。食用前,涼水緩。酶味香,魚味鮮。」又說,「魚湯美,腌蘿蔔。鮁魚貴,是寶貝。養胃口,天仙配。」
至於曬鮁魚、凍鮁魚,人家說那是「各家地道,都有高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