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陽二十四小時 | 24 hours in Mianyang

2019-12-06     銀角大王W



我把每年縫隙里歸家的那些光影

集結整理為二十四小時


力圖還原我記憶中這座城的模樣



6:48 成綿鐵路


成都開往烏魯木齊的第一班綠皮火車

載著無數離鄉的四川人和返鄉的新疆人

在盆地的霧氣中緩慢行駛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

那個即將背井離鄉的四川農民指著窗外對我說

「你要到家了。」



7:28 雲台觀


雲台觀的道士們早早地起床開始早課

老道長吹鬍子瞪眼

訓斥著一個不懂規矩的年輕香客

「你是來拜佛的蠻?」


那個「蠻」字,軟糯又牙尖

這是綿陽人和綿陽話的精髓


綿陽二十四小時 | 24 hours in Mianyang


8:45 三台東城門


四川難得一見的大太陽

把建於明代的東城門照得閃閃發光

一個祖父載著孫女騎車穿過古老的門洞


當這裡還叫做梓州的時候

東城門便已在此

時至今日,「梓州」兩字早已消弭

穿門的人換了一輩又一輩



9:20 人民公園


小朋友和人民公園的鴿子對視著


忽然想起當我還是這麼小的年代

這些鴿子便已在這裡



9:56 路德聖母堂


被油氣倉和電線環繞下的露德聖母堂

高聳著十字架

迎來了今天的第一縷陽光


這真的是一個很朋克的工業城市



10:28 鳥島


涪江和安昌江的交匯之處

兩座沉積小島比鄰相望

一座開發做了高檔社區的桃花島

一座留給了每年都會回來的紅嘴鷗


鳥島上野木肆長,樹幹上堆滿了白色的鳥糞

這裡鮮有人踏足,荒蕪而野蠻

可是,到底是哪個島在野蠻生長呢?



12:47 鐵牛廣場


不管後來去了哪個城市

我都會懷念鐵牛廣場的河畔濕地

那是我能想到的

人和城市和睦相處的最佳方式


一張竹編蓆子就可以擁有整個鐵牛廣場

豆花兒涼粉是我的

紅嘴白鷗是我的

越王樓是我的

星星是我的


那三年最美好的盛夏,也是我的



13:25 北壩鎮


午飯之後,飯桌一撤就是麻將桌

有時候人們還是醉醺醺的

在酒意中瞎和著牌


打到該吃晚飯的時候,酒便醒了

真·打麻將



14:00 索橋


當然

如若是在戶外搓麻將

便總是會有一群陌生人出現

給你「抱膀子」


真的,屢試不爽



14:45 南山中學


南山中學的時代感殘存於細節之處

從毛時代的標語

到千禧年的宿舍

從抗戰時的校歌

到如今的昂揚向上之氣


創建它的傳教士英年早逝

他的墓碑安靜地藏在山中棧道邊

但是那所學校

卻在百年後依然盤踞於南山之巔



15:32 白衣庵


一輛電瓶車順著白衣庵的石牆駛過

菩薩兩字從頭頂飛馳而過


那一幕令人驚嘆



16:02 東方紅大橋


一個男人在涪江里飄遊著

一群人把下巴放在橋欄上

沉默觀望


一個下午就這樣過去了



16:48 三台南門外


南門外的居民捍守著這片古舊廢墟

過著半個世紀前般的生活

他們是這個城市的小眾

以至於出了南城門

世界便與他們的歲月無關了


近郊農民騎著摩托呼啦開出城門洞

像是一個拓疆的西部牛仔



17:06 南塔路


曾經的紅色軍工大廠——長虹

在南山上留下了太多的遺蹟

這個昔日的綿陽之光

成為人們記憶中的一塊紀念碑


正如南塔路上那個巨大的長虹標誌

我們還能依稀辨別出那屬於它的崢嶸歲月

old glory



17:56 杜甫草堂


是的,四川有兩座杜甫草堂


「五載客蜀郡,一年居梓州」

安史之亂後,詩聖曾在這裡短暫地居住了一年

他在詩里這樣描述這個寄居的他鄉之城

「江水流城郭,春風入鼓鼙」


千年之後,

關於詩聖的草堂成了所有人都能進的公園

這裡的主人們

一直在紀念那位偉大的客人



18:02 火車站


50餘萬的人口流失

讓綿陽看上去顯得滄桑無力

身心在外的遊子

似乎把這個城市壓在了行李箱的最底下


踏上故土的那一秒

內心才會意識到

這裡才是原鄉



18:24 126研究所


這是一個在特殊時期以數字代號給地點命名的城市

305廠,404醫院,839院

連個菜市場,都有自己的代號


山上的126所,現在早已褪去涉密的面紗

但那段三線建設的工業化歷史

仍然在塑造著這個城市的模樣



19:28 清真寺巷


一個年輕的漢族人在街道中央行走著


短短的一條巷子

是世俗和宗教的共生體



20:25 馬家巷


關於綿陽所有的記憶

都變成了味覺

儲存在此



21:23 富樂大橋


新年的煙花表演完畢之後

看焰火的人們翻越欄杆跳到橋面

交通管制的好處在於

讓人們自由地行走在大路中央


狂歡節一般的新年氣氛

在散場的時候才剛剛開始



22:41 索橋


一位工人正在拆卸街道兩側的燈籠

元宵節之後,它們將沉睡一年光景

直到第二年的新春

再次突然出現


只有在深夜離家的人們

才能有幸看到這平淡無奇的一幕



23:41 東街


綿陽的地方時比北上廣晚了一個小時

但作息卻早了一個小時

夜深之後,便沒人光顧他的滷肉攤


但他卻每次都要等到午夜

等待最後一名飢腸轆轆的覓食者



00:00 火車站


離開和歸來

都在同一個地方



00:06 正北街


一個三輪車夫蹬過新年的燈籠之下

當我還是個小孩時,三輪便是我們的計程車

時代的車輪碾壓下,這一交通方式已鮮有人問津


他的生意在一天天地土崩瓦解

而孩提時的生活方式

也再未出現在我的生命中


噢,再見啦

我的童年


我離開綿陽四年整了。

但其實我的家就在綿陽,我的戶籍也在綿陽,我的家人和我的朋友都在綿陽。我依然會時不時地回來,我依然有著綿陽口音,我依然熱愛米粉。

所以,說「離開」是不恰當的。


但我也確實,永遠而真實地離開了這裡。

物理意義上,精神意義上。


再談起綿陽,哪怕是如此近的距離,

也只剩那十八年的記憶,和一絲可笑的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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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陽的朋友有嗎?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tk-P3W4BMH2_cNUguy_z.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