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青春不迷惘,誰的中年不釋然?

2020-04-04     江徐的自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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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江徐


馬爾克斯說:生活不是我們活過的日子,而是我們記住的日子,我們為了講述而在記憶中重現的日子。


曾有一段時間,我無端認為,人一旦過了25歲,就不再有多少能夠進入回憶的內容了。別人是否如此不知道,至少我將會如此。這種想法直接導致焦慮,立即生效,而且細水長流。沒有足夠的豐富的回憶,將如何度過後半段?


產生這樣的想法,總歸是在二十五上來。而如今,已經……反正就像韋應物那句「浮雲一別後,十年流水間。」


四月的晚霞映照牆頭,餘光捎帶著一瞥,好似點了一桿落地燈。倚窗看霞,看它在不動聲色轉瞬消逝。就在轉身的檔口,突然意識到----面對黃昏,已無斷橋梅花寂寞開無主的那份閒愁。至少,淡了很多。這種幾乎矯情的閒情,實在是情感層面旁逸的奢侈。而曾經,在黃昏暮色中,與天邊那抹極淡極淡的粉色凝視,就會想哭,就會心柔得好像化成水。


與這哭的衝動與化成水的心柔一併消淡的,還有迷惘。在「正確」的思想引導下看,迷惘屬於不好的狀態,屬於應該而且必須根除的毛病。

事實上,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不迷惘了,霧裡看花的朦朧沒了,然而也斷了尋得菩提明鏡的去路。活在兩者之間的大化之流,就是目下所見的絕大多數成熟的無奈的精明的算計的陰暗詭譎的疲勞麻木的人,與他們所謂的「生活就是這樣」的語態。


提起迷惘,眾人總是避讓,而哲學家鄧曉芒卻說,他感謝青春的迷惘,他懷念青春,實際上是懷念青春時代的迷惘。因為,青春的迷惘其實是對人生意義的迷惘,對自己「從何處來、向何處去」的迷惘。換種說法就是,沒有那時的迷惘,就沒有求知與探索的慾望,也就沒有今天的很大程度上的懂得與明晰。


我想起自己的青春——當我這樣寫的時候,感受到時間的荒涼與說一不二的霸道。明明,青春仿佛就在昨天,然而它確實過去了好幾年。想起的,似乎的確是一以貫之如影隨形的迷惘感。


那個時候,我幻想,憂愁,我彷徨無聊,憤世嫉俗,我一腔孤勇,義無反顧,我初生之犢不怕虎,卻又總是表現得膽小如鼠。我不知道社會的本質,不明白生命的真諦,看不到自己的明天與將來的方向。那時候,從來想不到「餘生」。


在那樣躁動不安又橫七豎八的心緒下,我幻想著,手持一把足夠長的利劍,以自己站立點為圓心,原地旋轉三百六十度,隨著響亮的幾聲piupiupiu,就把黑暗、不公的世界劈開成兩半。在網吧看到作家余傑被捕的消息後,還會悲憤到熱淚盈眶,又為自己什麼都做不了而不知所措。也曾在讀過周國平《思考死:有意義的徒勞》後,盯著上鋪姐妹的床鋪,做沉思狀,發獃整夜。心靈大受震撼,然而終究徒勞----至今不敢說參透生死,並且怕死。


在滿心是裹挾著憤世與無措的迷惘期,我沒認真思考,也沒有的放矢地餓了似地閱讀----想起這點,總是心有悔憾----該死!在最有看書氛圍、最有看書的心理環境的階段,我竟把只是把閱讀當作舒適的消遣!


那時我也不明白,唯有自悟親證的道理,才站得住腳跟。為了尋找自認為的答案,就抓住一些偶然的蹊徑向外尋找。


有一天,在一份報紙上看到一個「青春心理室」的欄目,抱著自己有病的心理給欄目寫信,吐苦水,發牢騷。收到了回信,信上是差不多放之每一個迷惘青年而皆準的教誨。之後,竟然在社長面前信,誓旦旦地吐露心聲,搞得自己很有志向的樣子:如果到四十歲還沒出人頭地,我就自殺。


說不上從何時起,偶爾回想起這句話,開始對自己感到羞恥。因為愚蠢,雙重的愚蠢。


我把出人頭地作為虛假的支撐,卻不知通過怎樣哪個方向、怎樣一條途徑出人頭地,也不清楚或者說沒能力承認出人頭地的出發地與目的。不去觀照生命,反而想著將它隨意捨棄。無知的勇猛,盲目的惆悵。

我竟然不知那時的迷惘,到底為何而迷惘。


梵谷傳記中有寫到,一位性情孤僻的女人,生活黯淡無光,食之無味,她暗自下定決心,如果到了四十歲還沒遇到愛情,就自殺。讀及此處,內心先是一驚,爾後又一笑,一百步笑五十步的那種笑。笑過之後又覺得並沒什麼可笑,倘若生命陷入無趣冗長的境地,似乎的確比恐懼片還要令人想逃離。所幸,她在三十九歲遇到梵谷,並且愛上他。

對「命運」的認識模糊的時候,反而模喜歡輕易使用它。忽然在某個時間憬醒:出生在哪個年代、哪個國家與地區,被賜予怎樣一對父母與原生家庭,這些無可選擇且終生不可更改的因素共同組建而成的心理結構,可謂命運,它影響童年、青春、乃至整個一生。

不屈於命運,就是自己富有意志與力量,從這種先天與外在環境造成的心理困境中掙脫,去自己創造新的天地。


記得蕭紅在某篇文章里寫了這麼一句:「我懂得的儘是偏僻的人生……」她自己的煙花流年,何嘗不是這個詞?回首自省,除了偏僻,還有困頓、慌亂、迷茫、幽暗、躁動。這是我的青春色彩,並且沒法擦除。如今已不執於否定,它就這樣存在過,生命就以這種的形態,在生命的原野上馳騁,有什麼對錯好壞可言?


某一年的某一天,外婆不無心疼地說了句:命里註定的紫薇星煞,過去了,就好了。


算不出自己如今芳齡到底幾何,總歸是奔四。星煞過不過,且不知道,自殺的想法沒了,青春,與青春的迷惘也像小鳥一樣一去不回來,而我差一點,就成為隨波逐流行屍走肉團的一員。


那一點,是對見山是山見水是水的好奇,是對天地大美塵世細微之美的歡喜。


【作者簡介:江徐,80後女子,十點讀書籤約作者。煮字療飢,借筆畫心。已出版《李清照:酒意詩情誰與共》。點擊右上角「關注」,收看更多相關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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