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開低走,這麼快就涼了?

2022-06-24     電影通緝令

原標題:高開低走,這麼快就涼了?

開播以來,《夢華錄》引發了不少爭議,從剛開始的評分爭議到後來的「雙潔」爭議,幾乎每個熱搜詞條,都能將內娛炸開鍋。

當下,該劇播出過半,它的評分已經從剛開播的8.8下滑至8.5。

站在這個關口,相信追劇的大部分觀眾,都能對它有一個較為全面的認識,不再是剛開始的「為顏痴狂」,更能靜下心來,審視它的問題與不足。

必須承認,《夢華錄》之所以會陷入黑紅境地,主要來源於兩大敗筆——改編上的先天不足和宣傳上的自賣自誇。

《夢華錄》脫胎於關漢卿的《趙盼兒風月救風塵》。原著中的趙盼兒,是個冷靜理智、有勇有謀的妓女,她能向同為妓女的宋引章施以援手,幫她擺脫浪蕩子周舍的家暴迫害。

該劇將趙盼兒改為官宦出身,因罪落籍淪落風塵,十六歲脫籍為良。

為了強調趙盼兒「出淤泥而不染」,編劇枉顧邏輯,給她賦予了弔詭的台詞——「嬤嬤嫌我舞技太差,就送我直接去學了帳房管事」。

看到這裡,我們不禁納悶:難道古代的妓院老鴇,都這麼善良?

其實,《夢華錄》從女主出身開始,它的設定就已脫節,背離了關漢卿「救風塵」的底層內核。

關漢卿現存元雜劇中,塑造了不少妓女形象,比如謝天香、杜蕊娘等。關漢卿之前,古代的妓女形象一般比較單一,要麼是倚門賣笑的賤女,要麼才情風流的神女。而關漢卿卻一反常規,塑造出了更多元的妓女情態,既有受壓迫、被踐踏的血淚辛酸,又有秀外慧中、有情有義的底層頌歌。

關漢卿費筆墨書寫的,不是勾欄里的小白花,而是那些身不由己、受盡苦難,仍充滿生命力,保有人性光輝的妓女們。

《夢華錄》不但捨棄了這種出身,而且還表露出了「笑貧又笑娼」的創作態度。

類似「以色侍人才是賤」、「販夫走卒不配聽曲」、「字都不識幾個的人,能講出什麼大道理」、「行事不似平民世俗女子,原來是官宦之後」之類的台詞,劇中比比皆是。

字裡行間,編劇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階級、權力等鄙視鏈。

女子「清白」與否,成了評判女性的主要價值尺碼。

趙盼兒不止一次地強調自己的「清白」,為了照顧顧千帆的官聲,她甚至想把茶坊改成酒樓,因為做官太太不能隨便拋頭露面。

這種自查性質的道德審判,在第19集的「雙潔」達到了頂峰。

此間,男女主互相袒露身體史,發現兩人都是清白之身。

趙盼兒雖淪落風塵,但從沒失過身,和歐陽旭戀愛三年,都是「發乎情止乎禮」。顧千帆從小跟人定了親,在官場沉浮十餘年,「從未有過任何小娘子,也不曾玩過什麼逢場作戲」。

兩人從身到心,都與他人無染,是正兒八經的「雙潔」。

確定彼此「清白」後,顧千帆馬上說自己不介意,但趙盼兒卻回應說「可我想說,因為我不想我們之間有任何猜疑」。

這意味著,「立貞潔牌坊」對她來說非常重要,可以讓他們純潔的愛情得到進一步的升華。

至此,《夢華錄》里的糟粕思想,正式浮出水面。

究其本質,它弘揚的依舊是鉗制女性的那套封建遺毒。這不僅擊碎了它前期服化道鋪墊的現實感,還讓它的女性主義宣傳狠狠打臉——好好的古偶劇,為什麼要反覆強調清白?

為什麼700多年前,關漢卿可以在封建背景下,寫出一個俠肝義膽的互救故事,而700多年後的編劇,對女性的想像力卻變得如此匱乏?

相較關漢卿的原著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諷刺。

和「雙潔」一樣陳舊的,還有顧千帆調查的《夜宴圖》。

顧千帆之所以追查《夜宴圖》,是因為《夜宴圖》里藏著皇后入宮前「失貞」、欺瞞皇帝的秘密。

就劇集背景看,這位「失貞」皇后,應該是宋真宗趙恆的第三任皇后——劉娥。

她是宋朝第一個臨朝稱制的皇后,常與漢代的呂雉、唐朝的武則天並稱,後世稱其「有呂武之才,無呂武之惡」。

歷史上的劉娥,是歌女出身,很早就嫁給了蜀地的銀匠,後來改嫁宋真宗,宋真宗不僅知道她嫁過人,還給她前夫賞了官。

可到了編劇這裡,價值觀卻倒退幾百年,去無事生非地拿「劉娥是不是處女」的問題說事。

可見,這部劇在精神內核上,確實極其陳舊。

坦白說,如果《夢華錄》不碰瓷女性主義,只安安靜靜地做一部古偶劇,它並不會淪落至此,受人詬病。

開播伊始,該劇試圖打破古偶格局,將宣傳賣點放在「女性勵志」上,打造「年輕女性的修煉手冊」。

野心昭然若揭——

不拘泥於男女CP、小情小愛,而是講一出「古裝版的歡樂頌」,「衝破封建禮數的束縛」。

沒想到,隨著劇情的不斷展開,它愣是啪啪打臉,推翻了早前立下的flag。

如果說,營銷「女性主義」、「女性互助」,只是它隨大流,吃女性紅利。那營銷「雙潔」,則無疑是它自掘墳墓,把自己往罵戰上引。

「雙潔」這個設定,本身滋生於網文土壤,是一個相對小眾的網文標籤。對不看網文的觀眾來說,如果不做進一步解釋,很難一步到位地理解它的意思。

「潔」的反義詞是「髒」,所以光從字面理解,「雙潔」本身具有濃烈的道德審判意味。

放在網文領域,它可能會招徠一部分特定受眾,但放在影視領域,它就顯得不合時宜,讓人反感。而營銷「雙潔」設定,更會給人帶來一種「時代在倒退,傳統在復辟」的既視感。

值得注意的是,在一些古早言情劇里,「雙潔」也曾風靡一時。比如,瓊瑤劇《情深深雨濛濛》里,在夜總會唱歌的陸依萍,就經常把「清白」掛在嘴邊。

編劇寫出「雙潔」這種設定,一方面跟個人的創作傾向有關,很多老編劇可能會比較偏愛這種設定;一方面跟過審需求有關,像「妓女不能當女主」之類的;還有一方面跟觀眾的審美偏好有關,可以照顧一部分有「情感潔癖」的觀眾。

說這麼多我並不是為編劇洗白,我只想說出現這種設定,並不完全是劇作方面的問題,但營銷這種設定,整個團隊卻有著不容推卻的責任。

說得直白點,就是主人公感情升溫,觀眾是喜聞樂見的,我們歡迎「顧盼」CP甜甜地吻在一起,但「雙潔」坦白局這種東西,則是畫蛇添足、大可不必。

總之,我們要坦然承認《夢華錄》做得好的地方,也要正視它存在的一些不足。

有討論、有爭議,總歸是一件好事。

希望透過這些思潮碰撞,創作者能夠有所反思,讓國產劇得到一個正向、良性的創作循環,不要緊盯著眼前的女性紅利不放,也不要陷入「雙潔」這樣的窠臼里去,去扎紮實實地用心做一些好內容出來。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f7205d42f2e203dcdb71d0283c55230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