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細雨古城

2023-12-16     竹鶯說事

原標題:冬夜細雨古城

蔣德明

貞豐古城,原是布依族先民的古集鎮,起始於漢代之前,持續經歷了漢、魏、晉、南北朝、唐、宋、元、明、清若干朝代。

這些年去過不少古城古鎮,都是白天,這次夜間進貞豐古城,不知能看見什麼?

從西大門走進街巷,不幾分鐘,拐幾個彎,一座大院就在眼前。同行的作家牧之指著譚家大院匾牌說:「這是保存較為完整的百年建築。新中國成立前是鎮上最有名的大戶人家,分田地那年,我們家住了進來。」

導遊說:「建築風格既有北派四合院格局又有南派閣樓式結構。」

不過,牧之家只是大院裡的一隅,七色花瓣的一瓣。牧之小時住在二樓上,純木構建。

導遊介紹,戶外立面磚石結合,既堅固耐用,又靈動秀美。臨街主樓與院內附樓構成大戶人家的氣派,凸現譚氏家族一時顯赫。

在牧之曾經居住的房屋樓梯口,牧之與我留影。這個留給牧之多少睡夢之地,早不是他的家了,早年因讀書離開,後來在興義工作。他告訴我:還有幾年就要退休了。我不知他對曾經的夢記得多少,但從他離開時目光晃動的光亮里讀出了某些情愫。

離開譚家大院,走進街巷。細雨中,街巷閃爍著的青色光影將我的目光呈向一個又一個的銅鼓上,我突生一種莫名的激動,吟出:這是一種千年不變的語言/誰在密林中迷路了/雷動的鼓聲穿透密林/也穿透彼此的內心/朝著擊鼓方向尋去/用不著呼喚/聽得懂鼓聲的人們/聽得懂銅聲是同生。

從古至今,鼓是最動人靈魂的打擊樂器,抵禦外來者敲響,自家有喜事也敲響,只是擊節聲中有什麼暗語,要學習才能聽明白。

此時沒有鼓聲,可我有一種步履擊節的感覺。細雨夜風中飄來「好花生在刺梨蓬」歌聲,此時,不是刺梨花開的季節,可這甜甜的歌聲,讓一個外地來的客人心裡溫暖,讓人想起《詩經》里一些句子,讓人疑心這是《詩經》里的地方,又有一種前腳進了宋詞意境,後腳遲疑在燈火闌珊處,似乎腳下的每一步,步聲里都有平仄。

青銅的夜色,鼓點聲處又似乎響著工匠的鐵錘,在敲打厚實的城牆,要將斑駁的牆面裸露光陰的碎片一一還原。文廟、珉球書院、兩湖會館、兩廣會館、閣樓、長壩游擊署、文昌宮、望海樓、寺廟、道觀……我有意離開群體,一個人慢慢走,細細品。明朝的馬蹄讓清朝的馬蹄淹沒了,桃符更換的老屋,神龕上的祖宗位置不變,香火悠然。這就是貞豐古城時光的留痕。不少古城古鎮,自以為是的修復,以為是時間煮雨,可以歲月縫花,不想,勞累了自己,沒有好的結果。貞豐人聰明,懂得順其自然,懂得巧取分寸,猶如街上人家的米酒取於本土釀造傳統。糯米飯、枕頭粽、八大碗也是守著袓上的規矩做,固守千年不變的味道。

走走看看,常與古城迷路的文友遇見,有說去過馬二元帥府,有說才從兩湖會館來,有說往前去就看見1935年紅軍長征路過貞豐過江用船……我不說,只點點頭笑笑過去。

路過趙氏莊園的空樓,耳語與冬雨混淆:誓言走過歲月,誰的心像一棟大大的房子?可以住下許多人,但此時,只是閒置的空屋,滿城風雨地張貼出租。在街道的路燈下,我眼睛裡有繁花在大幕垂落後的寧靜,實事求是地存放一段歷史,不僅要有胸懷,還要有容納他人不同看法的智慧。又一想,在這個無事不廣告的時日,留下空樓的古城人,是在做另一種色彩斑斕的廣告?有些話不是文字可以表述的。或許,人家的本意並不是我們猜測的那麼複雜,所謂的人文景觀,其目的就是想證明某年某月某事的存在價值,而最簡單的標誌不就是實物的存在嗎?從古城的保護到如今「二十一屆三岔河筆會」的舉辦,看得出貞豐是一個重視文化建設的地方。

手機聲響,導遊叫上車了。我自嘲:剛進來時,不想進來,現在,要離開了,卻又不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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