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全國學校下達了「3月前不允許開學」的通知,很多師生、尤其是即將面臨中高考的應屆生家庭,多少還是有些慌:
「疫情無情,升學壓力更無情,功課落下了怎麼辦?」
因此當各級學校紛紛用籌劃網絡教學,響應教育部「停課不停學」的號召時,不少人還對「全民高科技上學」的場景滿懷期待。
直到2月10日,全國大中小學和幼兒園的線上教學第一天到來,兩億用戶湧入各大直播平台。被網課折磨了兩天的人們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上網課的大家有多愁呢?從網課APP下載區突增的數萬個一星差評,和社交網絡上#叫停網課#的呼籲,就可見一斑。
某直播APP下的一星評論
全民吐槽的參與者,包括但不限於:聽到點名,急忙從被窩裡爬出來的高三學生;直播忘了開麥,徒留全班懵逼一小時的老師;為了監督孩子遠程上課,不得不在遠程辦公時請假的家長……
從來沒有哪一刻,讓全中國人像如今這樣盼望開學。
「讓學生抱著手機上網課,就像讓孫悟空看守蟠桃園」
如果你以為阻攔這屆學生上網課的最大障礙,只是早上八點起不來床,那就太小看他們「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能力了。
畢竟讓學生抱著手機目不轉睛地上網課,可比讓孫猴子看守蟠桃園還難。
@地球託兒所
事實上,在要上網課的消息剛出來的時候,就有學生交流起了「如何摸魚」的經驗——
比如只要在老師點名時,做出一個猙獰的表情10秒鐘不動,又或者拿一個綠色的便利貼貼住攝像頭,就可以以「網卡了」為藉口躲避回答問題;
把耳機上拉得忽遠忽近、用手指堵住收聲筒,裝作自己信號不好;
又或者試圖用假人、手辦、照片等一切想像中能「以假亂真」的替代品,透過模糊的鏡頭,騙過同時盯著五十幾個同學的老師。
架不住網絡上課的儀式感,可是從學校規定每天簽到、中途打卡、簽退十幾次開始的。
這屆學生們不僅提前感受到了社畜的快樂,有的甚至還被要求穿著校服上網課。
@追風少年劉全有
被突然點名、打開攝像頭回答問題時,才連忙從被窩跑到書桌前,緊張地整理鳥窩般的髮型,當著全班同學的注視背起課文。
上半身校服(棉衣)、下半身秋褲的同學們,比上半身穿西裝、下半身穿褲衩的新聞主播狼狽多了。
而「我不眨眼,老師就以為我卡了」的理想對策,更是很容易敗在那個躲在你後面嗑瓜子沒停過的老爸,和忘了關麥後老媽一句劃破長空的「死丫頭快起床」上。
要命的是,有些網課APP還配備了「老師打開學生攝像頭」,和「遠程查看學生電腦桌面」的高級功能。
突然被全班同學從死亡角度欣賞了睡姿都是小事,萬一在電腦上打遊戲的你只是把老師的聲音當成BGM就尷尬了。
當然想要積極上課學生也有,積極到一堂課給美女猛男主播點贊,給老師們刷了十幾萬次666的程度的更不少。
知道的是在上課,不知道的是流量明星邊開演唱會邊直播。
前提是,因為封村被困在沒有WiFi的奶奶家的學生們,手機4G信號足夠通暢,新聞里「古有匡衡鑿壁偷光,今有高中生借鄰居家網上課」的段子才不至於一個接一個。
而就在你好不容易躲開全家人的圍觀,找到一個穩定的網絡,戴上耳機準備在知識的海洋中來個自由式時……
還得預防著講到動情之處的老師噴麥,不然耳機黨們就算不「原地去世」,一節課下來耳朵也得嗡嗡響。
「再不抓緊跟上高科技,連老師都當不了」
祖國的花朵們從未像如今這般想念學校,老師又何嘗不是。
儘管早在春節那幾天,很多學校就把大家薅起來做了臨時技術培訓,但中國絕大多數的老師還是從來沒有上網課的經驗,更別提那些一線教學經驗豐富、卻在高科技面前一頭霧水的資深老師們了。
比如今天刷屏的一位「網紅」中年男老師,顯然玩不轉直播APP的他,在鏡頭裡的樣子既可愛又讓人心疼。
用博主@寫文的尼羅的話說:
「他鏡頭對著鼻孔,美顏開了個滿級,唇若施脂,面若桃花。全家老小還凈拿些個雞零狗碎的事情騷擾老師,氣得老師粉面桃腮,幾乎要在線翻臉。」
這樣手足無措的老師,不勝枚舉。
有的老師為了在B站上直播,專門把十歲的兒子叫過來做測試題;
有的老師滔滔不絕地直播講課了一小時,才發現自己沒開麥克風;
連續叫了十幾個學生回答問題沒人搭理,都不知道自己把全班禁言了;
@Accompany96_
有的生物和政治老師不了解平台的規則,認真地準備了和平常上課一樣的教案,卻因為涉及敏感內容被封了直播間;
有的老師看著學生們一個個非主流風、追星風、狂拽酷炫風的網名,也分不清楚誰是誰,只能硬著頭皮喊出「XXX的小嬌妻,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冒著眼睛都要看瞎了的風險,批改完全班拍照發來的作業,然後被學生中二的QQ自動回復閃瞎了雙眼。
@別親奶膘
除了上課方式的不適應,身為社畜的老師們更得克服在家辦公的客觀阻礙。
據耳機另一頭的不完全統計,在直播一堂課的時間裡,有老師老家養的雞打鳴了十五次 ,也有老師家裡不滿兩歲的嬰兒哭了三回。
為了在自己家中尋求安靜的教學環境,有人躲去了衛生間錄課,有人用衣架托著手機直播。
連個三角架都沒有的家裡,只能用拖布杆當教棒,浴室門當黑板,密密麻麻地寫板書,學生還不一定看得清。
如果非要在一群上課難的老師中,選出最難的,幼兒園老師絕對算一個。
當她們好不容易跨過了心裡對著空氣唱唱跳跳的這一關,專門洗好了頭、畫好了妝,熱情洋溢地喊出一句「小朋友們,跟著老師一起唱兒歌…… 」,自嘲踏上「一線教師走向十八線女主播」的道路時。
才看到手機那頭的小朋友們早就跑到一邊看動畫片了,剩下他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圍觀自己僵住的笑容。
而比幼師們的心理羞恥更難熬的,或許是從來沒這麼忙過的體育老師。
別看以前的體育課,總是在「你們體育老師生病了」、「期末考試前得換節數學課」的藉口中名存實亡。
可不知怎麼的,一到了這會兒,學校就突然報著「再閒不能閒孩子」的宗旨,想起了要讓學生們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
於是平常最「窩囊」的體育老師們紛紛成了最勤勞的存在,開玩笑說「我覺得我該生病了」,問題是別的老師也被折騰得不想占課了。
只能在空無一人的教室中直播折返跑,在亂騰騰的客廳裡帶大家做廣播體操。
唯一的樂趣,可能只有看著比自己還傻的全班學生,穿著睡衣做蹲起的狼狽樣子了。
@今天薛曉薛發糖了嗎
「因為兒子用手機聽課,我已經錯過老闆三個電話了」
如你所見,不管是直播行業、在線教育行業,還是學校,都沒有如此大規模的網課經驗和提前預演。
很多APP的流量壓力過載,導致系統直接崩潰;
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級的各科老師,由於協調不充分,甚至連直播的平台都不一樣。這導致很多學生面臨的尷尬場面是——
英語老師在qq群開直播,數學老師在釘釘開直播,音樂老師在全民K歌上收作業,物理老師在群里發語音消息。
學生為了聽課,不僅要下載無數個APP,還得加入每科老師都有一個的微信群,每天光消息就有上千條。
如果到了中學和大學,這種學生能自主使用手機,也能在學習時保持自我管理意識的年紀(似乎也沒有)也就罷了。
很多一天下來除了監督孩子認真上課,啥事兒都幹不了的家長們,則在困惑:
「為什么小學和幼兒園也要弄成這樣?」
在家長的吐槽中,有的幼兒園要求小朋友們給戰鬥在一線的醫生叔叔阿姨們寫信、做手工報,他們就得負責出門採購手工材料和彩色畫筆;
有的小學要求孩子們就算在家,晨讀、課間操、種蒜苗、做沙包、升國旗都一個不能落,每個老師都有書面、口頭各種作業。
家長就得全天不間斷地給孩子拍照打卡,稍微慢一點兒就要被班主任私聊;
段子裡這種——樓下說孩子在聽網課直播,希望樓上不要跳繩了,樓上的說孩子在上體育課——的心酸,同樣不稀奇。
再攤上一個音樂課該學葫蘆絲的孩子,家長們估計只剩下給鄰居道歉的份兒了。
@哩格哩格朗
不能否認的是,移動網際網路時代已經普及到了絕大多數中國人的生活。但並不是每一個家庭,都有條件專門提供出一台空閒的智能設備供孩子上網課。
更何況,那些承擔著監督孩子遠程上課任務的家長們,也基本都開始了遠程上班。
很多社畜自己還正與那系統不兼容、連接不穩定的電腦做鬥爭,同時等待著老闆24小時不定時的連環奪命call呢。
手機還時不時就得被孩子借走聽網課,錯過三個工作任務才追悔莫及。
因為設備不夠,二手交易平台上,甚至出現了一群專門收購老手機、老iPad的家長。
有一兩個學齡孩子,再加上兩個遠程上班的父母的家庭,足足攢夠四台手機、兩台電腦、一台投影儀同時對付,都撐不住。
考驗的不只是網速,小小的房間還要時刻被釘釘、微信、學生直播平台、私信各種提示音立體環繞,家裡宛如一個忙碌的客服中心。
當突如其來的變化到來,不止挑戰著全國防疫工作的能力,更打亂了普通人日常生活的節奏。
就目前最樂觀的情況看,這場讓學生痛苦、老師辛苦、家長勞苦的網課至少要得持續20天。
面對網友們的吐槽,質疑不是必需上網課的低年級學生和學科應該「拒絕形式主義」,教育部在今晚的最新回應里也提到「不得強行要求學生每天上網打卡」。
但真到了一些極大升學壓力的年級,老師和學生們除了克服重重困難、硬著頭皮上似乎也別無他法。大家只能盼望著疫情早日結束,教學生活早日回到正常軌道。
最後,你身邊的那個上網課的人,怎麼樣了?歡迎在評論區吐槽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