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孫瞳
編輯：海島冰輪
1
1990年高考，錦文和玉婷約定考同一所大學，錦文考上了北大，玉婷卻落了榜。
二人青梅竹馬，錦文家就住在玉婷家對面，所以錦文很清楚，玉婷父母不會同意她復讀。
看來，他和玉婷要面臨短暫的分別了，錦文心中儘是不舍。
玉婷父母思想守舊，覺得女孩子上什麼學，趕緊幫家裡掙點錢，然後找個不錯的人家嫁了才是正道，私底下已經開始給玉婷物色對象了。
「你個死丫頭，別想著勾搭人家李錦文，他考上了北大，還能看得上你？明天趕緊給我去相親。」玉婷媽在廚房邊切菜，邊罵罵咧咧，玉婷聽得受不了，哭著奪門而出。
「錦文哥，我爸媽準備給我安排相親，但我會等你的，不會嫁給任何人。」
在二人時常約會的小樹林，他們相擁著坐在小河邊。
錦文心疼地給玉婷擦眼淚，玉婷也堅定了守護二人感情的心。
月色朦朧，愛人在懷，微風吹醒了二人心中的悸動與渴望，錦文緊緊地抱住了玉婷，深切的吻越來越濃密……
玉婷把自己完完整整地給了錦文，那是全身心的交付和愛的寄託。
那一刻，所有的甜蜜和美好都匯聚到了一處。
2
依依不捨地分別後，玉婷忐忑地回到家，心裡卻是激動和興奮：「太好了，我終於是錦文哥的人了。」
那時的她覺得，長相廝守，只是早晚的事情，世上任何的難題都攔不住兩個真心相愛的人。
錦文在走之前，帶了好多禮品來玉婷家提親，他讓玉婷父母不要給玉婷安排相親，等他畢業，他會立馬回來娶玉婷。
玉婷父母高興地收下東西，隨口答應了錦文，待人一走，玉婷爸又罵上了。
「癟犢子，以為自己考上了名牌大學就了不起？結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本事讓你爹媽上門提親才作數，毛都沒長齊的鱉孫，說的話能算數？」
罵痛快了，兩口子把錦文拎的禮品拿到屋裡，美滋滋地拆開看了起來。
第二天，錦文遠赴北京求學，玉婷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相思甜蜜，卻又噬骨燎心，這讓玉婷在無數個夜晚難以入眠。
兩個月後，玉婷驚恐地發現，例假已經很久沒來了，該不會是懷孕了吧！錦文不在，自己該怎麼辦？
玉婷頓時慌亂起來，一時六神無主。
家裡沒有電話，玉婷也聯繫不上錦文，無奈之下，玉婷瞞著父母，去見了錦文的母親。
3
「阿姨，錦文哥最近有來電話嗎？」玉婷問得小心翼翼。
「玉婷啊！阿姨正想跟你說呢！這男人見多了漂亮女人，變心是肯定的，錦文已經在學校交了一個女朋友，你就別等他了，趕緊找個好人嫁了吧。」
錦文母親拉起玉婷，就想把她往門外推。
「阿姨，可是我懷了錦文哥的孩子，他不可能不要我啊。」
在玉婷聲淚俱下的哀求下，門還是砰的一聲關上了。
「哼，別說你懷了孩子，就是你有三頭六臂也別想進我們家門，我們錦文是人中龍鳳，是你一個村姑能配得上的？」
錦文母親不屑地說完，然後走進裡屋，把錦文剛寄來的信撕成碎片，扔進了垃圾桶。
那信封上，赫然寫著「玉婷親啟」的字樣。
4
沒過多久，玉婷開始噁心嘔吐，玉婷媽很快發現不對勁，逼問之下才知道，玉婷是懷孕了。
「好啊你個賤蹄子，竟然在外面跟男人睡了，還帶個野種回來，看我不打死你，省得你給我丟人。」
玉婷爸抽起皮帶，對著玉婷一陣猛抽，玉婷嚇得縮在牆角，緊緊地護住肚子。皮帶不停地抽在玉婷的背上，鑽心的疼。
不一會，玉婷就被打得暈了過去……
「老頭子，我準備了墮胎藥，讓玉婷把野種打了，趕緊找個人嫁出去，我們也能收點彩禮錢，你說是不是？」
玉婷媽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跟玉婷爸合計後，把藥強行灌進了玉婷的肚子裡……
「疼，好疼啊！」迷迷糊糊中，玉婷覺得腹痛難忍，難道是孩子出了問題？一定要保住孩子，玉婷爬著出了房門。
到了客廳，玉婷看見已經分了家的嫂子罕見地回來了，玉婷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懷孕了，嫂子，救我肚子裡的孩子。」說完，玉婷再度暈了過去……
5
醒來後，玉婷發現自己到了陌生的地方，嫂子讓她安心養胎，並答應會好好照顧她。
嫂子還告訴玉婷，她被灌了墮胎藥，要不是送醫及時，孩子可就保不住了。
玉婷知道後，心裡一陣後怕，家裡是再也不敢回去了，她只希望六個月後平安生下孩子，然後等著錦文回來。
躲在嫂子的出租屋裡，玉婷艱難地度過了六個多月，終於在一個下著大雨的夜裡，平安生下了孩子……
可是玉婷一醒來，卻怎麼也找不到孩子，一問之下才知道，孩子被嫂子賣了。
「玉婷，我照顧了你這麼久，可是花了很多錢的，再說這孩子是個累贅，沒了他你還能再找個男人嫁了，嫂子是為你好，你可得謝謝我。」
玉婷嫂子賴皮地站在一邊，居高臨下地看著玉婷。
知道求嫂子沒用，玉婷只能偷偷報了警。
交待了孩子失蹤的時間和經過，玉婷心驚膽戰地等了一個星期，才終於等回了自己的孩子。
警察把孩子交給玉婷的時候，還告訴玉婷，她嫂子把孩子賣給了拐賣兒童的團伙，屬於犯罪，是要坐牢的。
「你個沒良心的，我幫了你，你居然去告我，你怎麼沒被你那黑心肝的爹媽害死？」
被抓上警車後，嫂子臉色猙獰地看著玉婷，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入腹。
「對不起嫂子，可是孩子對我很重要，我不能沒有他。」
玉婷心下愧疚，又怕被家人發現，便帶著孩子趕緊躲了起來。
6
後來，玉婷帶著孩子來到了鄰縣的一家服裝廠，邊打工邊照顧孩子。
三年後，玉婷得知嫂子刑滿釋放，算算錦文哥也該畢業回來了，就帶著孩子回了家。
剛進門，迎面而來的是一隻拖鞋，接著是父母的轟趕。
「把自己嫂子都送進監獄，你還是不是個人，以後別進這個家。」
面對父母的咒罵，玉婷身心疲憊，她還發現，錦文的父母已經搬了家，對門現在住的是一戶陌生人家。
抱著孩子，玉婷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嫂子卻追上來攔住她。
「李錦文早變心了，你以為人家能看得上你這樣的？他早就出了國，說不定現在娶了個洋妞，當初他家裡人還拿錢過來讓你打胎，要不是我救了你，你能有兒子？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活該！」
嫂子痛快地罵完，扭著屁股走了，像斗贏的公雞，留下玉婷呆呆地站在原地，心裡一陣驚濤駭浪……
幾年前，錦文母親告訴她這些的時候，她還不相信，現在她終於意識到，她苦苦等待的那個人，原來真的變心了。
是不是很荒唐？自己已經眾叛親離了，可是他卻不管不問。難道她真的愛錯了？
玉婷不想再騙自己，開始逼自己接受了被拋棄的事實。
7
家早就回不去了，玉婷只有兒子一個親人了。
無數個夜裡，夾雜著對李錦文的恨，玉婷夜不能寐。
靠著在服裝廠做工，玉婷一個人帶著兒子艱難度日。
也有人給玉婷介紹過對象，但都被她拒絕了，她覺得，面對感情，自己已經心灰意冷，不能耽誤了別人。
最大的事情，還是要把兒子撫養成人。
玉婷想讓自己的兒子出人頭地，能掌控自己的命運，不再像她一樣。
最終，劉玉婷的兒子劉念恩考上了重點大學，畢業後也有了一份體面的工作。
後來，玉婷得了癌症，晚期。
玉婷彌留之際，老家的嫂子卻找到了醫院，看著病床上骨瘦如柴、不成人形的玉婷，嫂子頓時泣不成聲。
「玉婷，嫂子對不起你啊！要不是當年你哥無能，家裡沒錢，我也不會想著去賣你的孩子，沒想到念恩有本事了，不記仇，居然還幫你侄兒大勝找工作，幫我們解決了房子的問題，玉婷，嫂子當年錯了啊！」
嫂子趴在玉婷床頭，痛哭流涕。
「嫂子，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害你坐牢，但孩子是我的命，我當時沒別的辦法啊！我還要謝謝你當年救了我們母子，如果沒有你，我們母子都活不了。」
玉婷伸了伸乾枯的手，想摸摸嫂子的手，卻發現自己的手怎麼都抬不起來。
「玉婷，嫂子還要告訴你一個秘密，不說出來，嫂子良心難安……」
聽著嫂子仔細敘說，玉婷終於知道了當年的一個驚天大陰謀。
8
原來，李錦文根本沒有變心，大學第一個學期放寒假，錦文就回來找過玉婷。
可是錦文母親給玉婷父母拿了五萬塊錢，讓他們一起幫著騙錦文玉婷出車禍去世了，而且還在家裡擺上了玉婷的遺像。
原來，為了和玉婷在一起，錦文放棄了學校的免費出國交流的名額，錦文母親為了逼兒子同意出國，就設計了這麼一出……
錦文以為玉婷真的去世，便哀傷地去了美國，後來，本科畢業後，又在那裡讀了碩士、博士……
當年玉婷帶著兒子回去，玉婷父母怕她發現錦文母親給錢的事，錦文母親再把錢要走，便把玉婷趕了出去，並騙她說錦文已經變心。
因為還對三年的牢獄之災耿耿於懷，嫂子當時也沒有告訴玉婷真相，而且還編了一堆謊話氣她……
知道真相後，玉婷釋然了：「我就知道，錦文哥，從來沒有辜負過我。」
為了讓母親不留遺憾，念恩暗地裡開始尋找自己的親生父親。
知道李錦文曾經在北大讀書，念恩聯繫了在北京工作的同學……
後來，經歷了重重困難，他終於聯繫到了李錦文，原來，他回國後，一直在北大任教。
可惜，當李錦文風塵僕僕地趕到醫院時，玉婷已經閉上了眼睛。
她現在已經沒有遺憾了，付出了愛，也得到了愛，這一生，值得了。
9
玉婷走得很安詳。
看著病床上昔日的愛人被疾病折磨得如此憔悴，想著他們苦苦愛了一生卻不得相守，連最後一面都不能見，李錦文心中千頭萬緒，波濤洶湧。
「孩子，讓我跟你媽單獨待一會兒。」李錦文囑咐念恩先出去，自己則靜靜地看著病床上已經沒有呼吸的玉婷。
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在小河邊，與玉婷深情對視，相依相偎。
「玉婷啊！我這輩子欠你的太多了，害你吃了這麼多苦，下輩子，我該怎麼還，才能還得清你這一輩子的深情……」
玉婷下葬後，李錦文親手給玉婷刻了墓碑，上面寫著「愛妻玉婷」。
通過父親的描述，念恩才知道，父親當年是真以為母親已經不在了，雖然去了國外，但是心中已接受不了別的女人。所以後來家人逼迫，甚至強行綁了，也沒能成功讓他結婚。
李錦文孤獨一生，換了一種方式陪伴玉婷，只為了當年心中的那個承諾。
李錦文的父母，大概是帶著悔恨和遺憾離世的，不知道臨死前，他們有沒有悔悟。
是怎樣的鐵石心腸，才會狠心拆散一對真心相愛的人啊。
後來，念恩把父親接到了身邊，看著玉婷的遺像，仿佛全家人真的終於聚到了一起，是那樣的幸福美滿。
李錦文寫好了遺書，他希望百年之後，能夠和玉婷合葬。
「在人間，不能相守，到了地下，我可要好好陪著你……」李錦文在玉婷的墓前哀哀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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