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洛寧楊青顯——古村軼事(九)老井

2019-09-25     洛寧城事


老井究竟有多老,沒有人能說得清,據老輩人講,反正有人就有村,有村時就有這口井。

這口井就在村子西北寨牆根的十字路口,一個三米見方的瓦房井棚下,駐紮著這口老井。井口被一圈光溜溜的青石圍砌著,一根磨得黑亮黑亮的木椽被三角架支起橫在井口上,木椽的一端穿在石碾盤孔眼裡,另一端穿連著轆轤,轆轤上纏繞著長長的牛皮繩,根據井繩的長度,人們估算這口井有五丈深。

每天天還不亮,胡同里早早地就響起了「咯唧咯唧」的水擔鉤和水桶的摩擦聲,井台上也迴響著「咕嚕咕嚕」的轆轤轉動聲,沉睡的古村伴隨著裊裊炊煙,和著雞鳴狗叫,慢慢地甦醒,開啟了新的一天。千百年來,農家的日子就是這樣一桶桶從老井中撈出來。

清晨挑水的人特別多,水桶按早晚順序排成一長溜,攪水的挑水的來來往往,井棚內外人聲鼎沸,有人爬在井架上,有人靠在土牆上,還有人蹲在地上。這時的井台成了新聞發布中心,張家的小子要相親,李家的閨女要嫁人,楊家賣了頭大肥豬,都會在這裡被傳遍全村。突然有人腳下打滑摔倒了,立馬被人扶起,還有人開玩笑:

「小心屁股摔道老口子!」逗得大家轟然大笑。

井台上常常會出現被石子兒壓著的一方紅紙,大夥一看就知道誰家添丁了,特來向老井報到,期望井水興旺,永不枯竭。

井棚外牆上偶爾還會貼出一張寫著順口溜的紅紙,大夥明白這家的嬰兒鬧夜了,都會善意地笑著念一遍:

「天皇皇,地皇皇,

我家有個夜哭郎。

行路君子念三遍,

一覺睡到大天亮!」

住得離老井近的人家,近水樓台先得月,利用晚上井閒時打水洗衣,姑娘們一邊洗衣一邊唱著小曲:

「月亮爺,明晃晃,

打開角門洗衣裳。

洗得白,捶得光,

打發哥哥上學堂。

紅旗別到咱門上,

你看排場不排場。」

也有機靈的後生和村姑避開打水高峰,以挑水作掩護,把井棚當成了傳情的驛站,悄悄地在老井見面,商定了姻緣。

點擊添加圖片描述(最多60個字)

井台上溢出的水,順著後牆的水道眼流到牆外的水坑裡,成了黑豬白豬們的澡池子。農家散養的豬經常在裡邊打滾嬉戲,然後慢吞吞地爬出來,用勁抖擻掉身上的泥水,舒服地哼唧哼唧覓食去了。

一群小屁孩在水坑邊的石頭上玩泥巴,他們把泥巴反覆揉搓後做成一個個小泥碗,齊聲喊叫:

「竹杆頂,打立正。

摔下來,黑窟窿!」

隨著喊叫聲,胳膊伸起老高把泥碗用力倒扣在石頭上。「啪」的一聲,泥碗被空氣壓力衝破,泥星子濺射到孩子們的身上臉上,轟笑著四散逃去。

當年的水桶多是木桶,用著非常笨重,而不懂事的村童,卻盼著木桶早些壞了換鐵桶,好把那木桶上的鐵箍拆了當鐵環玩。待男娃們長到十三四歲時,也開始到老井打水,方才體會到使用「悶葫蘆」扣桶、放桶、攪水,挑水是一項技術活加力氣活,不小心放了「野轆轤」,是很危險的,可笑兒時的鐵環情結是何等幼稚。

時常有人不小心將水桶掉進井裡,或老井也該掏挖了,這時就得有人下井。井繩上綁一根木棍,下井人騎坐在木棍上,嘴裡噙著手電筒,雙手扒著井繩,像放桶一樣被幾個壯漢用轆轤慢慢地送到井下。

雖然這口井不在村子中間,鄉親們挑水有些遠,但是後來人們尋遍全村的地下水都呈鹼性,唯有這口井水甘甜純正,水量旺盛,保證了西邊大半個村子用水。夏天井水冰爽清冽,收工的人們一氣喝上一大瓢暑氣頓消;冬天的井水熱氣直冒,早上洗臉不顯冷,洗鍋刷碗不冰手;牲口喝了井溫水,毛光膘壯,耕田拉車有精神。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村裡在南坡根建了蓄水塔,利用落差用上了自來水,但供水不太穩定,還得經常使用老井。後來又打了機井,供水設施逐步完善,老井成了閒井,沉寂了下來。村裡並沒有因此廢棄這眼井,還對老井重新進行了下挖,新蓋了磚混結構的井房,作為備用井保留了下來。

這口井見證了村子的興衰與榮辱,記錄著許多動人的和心酸的故事,成了映照古村歷史的一面鏡子。

作者簡介:楊青顯,網名朝花夕拾,退休幹部,洛寧縣作家協會會員。喜愛花卉盆景、籃球運動、文學和石藝,曾在《洛陽日報》、《河南糧食報》等報刊發文多篇。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EBHja20BJleJMoPMDSC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