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書行當上一次引起你的注意還是因為單田芳去世時你的朋友圈。
即便那位7億人聽過的藝術家陪伴了幾代人的成長,今天的你也只會給他和這項傳統曲藝打下一個R.I.P。
直到有人開始這樣說評書:「這漩渦鳴人再要是不管,他能給您這臉整個地塗黑咯。我的三代火影大人,您吶,就改包公啦!」
說話的人名叫王玥波,他喜歡在台上手拿摺扇,將淡黃色馬褂的領口鬆開。
如果不是蓋桌子的紅布上寫有「火影豪俠圖」五個大字,你很難將這身行頭與火影忍者聯繫起來。
畢竟沒有哪個木葉村忍者穿衣服不愛系扣子, 除非她的名字叫綱手
唯有字正腔圓與熱血日漫產生瓜葛的時候,人們才理解為什麼1加1大於了2。
在王玥波口中,木葉村民紛紛化身地道老北京,批評鳴人的伊魯卡仿佛是北京公交上指點江山的售票員。
「伊魯卡老師責罵鳴人道,你這鬧得又是哪出啊?三代火影大人的石像,焉是隨意塗抹的?」
每一集的劇情都按照傳統評書的敘事方法重新演繹,「話這是在火之國,這火之國在哪,哪朝那代,原文里沒寫,我可就說不清楚了。」
吃壽司飯糰長大的岸本史齊也許永遠想不到,一洋之隔的鄰國有朝一日會將自己的作品改成如此這般的之乎者也。
王玥波甚至在《火影豪俠圖》的開頭創作了一首七言絕句的定場詩:
岸本齊史寫奇書,火影忍者世所無。
漫畫亦有驚人處,令人笑來令人哭。
聽到這樣的評書現場觀眾不知是褒還是貶,但面對鏡頭每一個人都很好地用表情表達了對傳統曲藝該有的尊敬。
鏡頭之外,發現火影評書的網友在網絡上奔走相告。人們興奮的樣子仿佛找到了第二次文藝復興的契機。
當90後與00後因為鯤倫之戰打的不可開交時,殊不知早年的火影評書評論區見早已劍拔弩張。
火影粉絲與評書迷在評論區分庭抗禮
如果說各國議會現場是最好的角斗場,那火影評書的評論區則是最好的開放麥
只有在這個評論區,你才能看到你的童年記憶正在和你爺爺的日常娛樂糅雜在一起。成為評書界工業革命的新燃料。
剪輯技術為新時代的評書人提供了一種提高產能的全新辦法,火影評書不再是單調的一人一口,動漫原作鏡頭的加入讓人可以親眼看到木葉村發生的一切。
「你瞅給我氣的,我這流一地鼻血。鳴人跟一邊還打哈哈呢,老師您這是氣的嗎?甭廢話我這就是氣的,我強調了多半天了?!」
擁有剪輯技能加持的說書人仿佛掌握了查克拉的奧義,當鳴人使出色誘術,伊魯卡老師批評鳴人的話也變得輕浮起來。
以《喬我說》為代表的動漫遊戲解說一改曾經文鄒鄒的賢人語調,就連忍者聯盟戰鬥時的大場面也憑添了幾分幽默。
「得嘞,您放心,就是我們日向家族全死乾淨了我們也保住鳴人無礙。說著話這日向家族一家子翻著白眼就衝上去了。」
《喬我說》演員、北京市曲藝家協會會員:喬晨航
火影的故事成不了段子,說評書的人也成不了段子,但當評書人開始說火影的故事,這就成了段子——於是連脫口秀演員都開始拿火影評書調侃。
「網上有人說火影評書,《火影豪俠圖》 。大胖子往這一站:話說在火之國,有這麼一位大英雄,複姓漩渦,名叫漩渦鳴人。為了兄弟去尋那宇智波佐助,二人在山崖前運用體內查克拉使出了武林絕學螺旋丸。二人大戰忽然從天空中欻欻欻~來了一人,二人定睛觀看,原來是旗木(啪~模擬醒木聲)卡卡西。」
如果一個老北京出租司機打開廣播聽到這樣的火影評書,鳴人的姓氏問題一定會讓他眉頭上挑,漩渦鳴人真的姓漩渦嗎?
聽過火影評書只是完成第一次認知顛覆,見多識廣的動漫迷已經開始從聖鬥士mix評書里找到了曲藝合家歡的二次元入口
天馬飛馳似流星,龍騰四海浩長空,
百鳥展翅冰原上,仙女布陣鎖星雲;
浴火重生不死鳥,氣宇縱橫十二宮,
女神降世安天下,冥王覺醒神話中。
「贊,我和兒子一起聽。」
當《聖鬥士》評書的定場詩傳入耳膜,每一個看著女神雅典娜長大的男人都坐不住了。已為人父的他們表示要和孩子一起再體驗一次成長的快樂。
相比《聖鬥士》定場詩的宏偉浩大,《海賊王》的定場詩則樸素直白的多。
有一個少年本領強,橡皮的胳膊能伸長,
草帽之約不敢忘,他立志要當海賊王。
話說呀,在偉大航路之上,
有這麼一個國家叫阿拉巴斯坦。
就連作者自己都坦言,是在網上看到有人把變形金剛的故事改編成了一段京韻大鼓,然後才萌生了評書混搭的想法。
年長的評書愛好者無法接受這種特殊的能力設定,在他們的年代書中人物最多只是身手不凡,最能屈能伸的武器也就如意金箍棒。
但即使是不知道路飛和惡魔果實的年輕人,也會對身體能伸長的能力心神嚮往。
事實上評書動漫化並非曲藝跨界的唯一嘗試。
早年就有相聲演員用傳統評戲的方式唱《哈利波特》:魔法學院起風波,出了個少年叫做哈利波特,撩鬥篷,戴眼鏡,他把那個掃帚坐,就在這半懸空大戰那伏地魔,欸嘿欸嘿呦~
德雲社的閆鶴倫更是唱過相聲rap,「呦,來點咖喱味的牙膏,韭菜味的香水,光天化日咱倆在大馬路上親嘴,下完大雨一塊淋咱也不用跑,大不了回家一塊沖個澡~」
截圖來自遼寧衛視
遺憾的是,或許是傳統曲藝的方式過於陳舊,亦或是曲藝演員確實顏值過低,各種跨界也只能讓曲藝苟延殘喘地活在網際網路的天橋底。
即便火影評書的評論區一度熱火朝天,和當街劈叉的美女視頻相比,《喬我說》的點贊數寥寥無幾。
年輕人寧願沉溺在b站火影再剪輯中熬到凌晨2點,也不願承認曲藝人對動漫的改造雖然稚嫩,但也是一種創新。
在討論中國傳統曲藝的未來這件事上,大多數人是悲觀主義者。
連郭德綱接受採訪時也說,「金星問我,歌壇有半壁江山,德雲社是不是相聲界的半壁江山?我說不是,我們這個行業沒有江山了,就是一片大海,德雲社就是海上的一條孤舟,隨風飄蕩。」
縱然相貌姣好的晚輩新人讓德雲社有了一些生氣,當郭德綱的相聲成為成年人的搖籃曲,人們只有在睡夢中才願意一窺曲藝的芳容。
對於評書這樣的行業來說,當觀眾還在探究火影評書是不是忒修斯之船時,說書人考慮的是如何讓船開的更遠。
也許除了給街邊唱快板的老頭塞幾塊錢,你我對曲藝界似乎都無法有更多的貢獻。
但如果有時間還是聽聽火影忍者的評書吧,聽那些還在迎風遠航人的故事,是我們對大海最好的尊重。
「我這兄弟講的特別精彩,跟評書似的,我到現在也沒敢看(火影)過之前的集,就怕破壞了心中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