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詩聖杜甫:因情重而憂思

2019-10-06     關中刀客一大別花鄉

一代詩聖杜甫:因情重而憂思

儘管「餓走半九州」但他「不廢朝廷憂」,亦不忘「遙憐小兒女」

說起杜甫,很多人都知道他被後人膜拜為「詩聖」,他的詩被稱為「詩史」。除了「七齡思即壯,開口詠鳳凰」「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的天才和功底外,他對祖國、對妻兒、對普通人都充滿了熱愛,就像艾青《我愛這土地》所寫:「為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因情重而憂思,杜甫的詩歌憂國傷時,個人的痛苦與幸福深深地植根於現實社會和歷史的土壤,絕不無病呻吟。筆追清風、心奪造化,因此其人稱為聖,而詩堪為史。聞一多先生認為杜甫是「四千年文化中最莊嚴、最瑰麗、最永久的一道光彩」。

家國、兒女皆難忘

青年時代的杜甫即有「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遠大理想。儘管唐玄宗父子不能使詩人一展抱負,使他在仕途上一再碰壁,最後才得到一個「左拾遺」的閒職,但他忠誠依舊,執著如初。

「濟時敢愛死?寂寞壯心驚」,雖然懷才不遇,但杜甫憂思難忘。當長安陷落於叛軍之手,目睹國都城荒草深的殘破景象,他淚流滿面。「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花鳥平時乃可娛之物,見之而泣。聞之而悲,可見詩人傷國之痛、思家之深。

一個人悄悄走過被叛軍摧殘的曲江邊,昔日盛極一時的曲江已變得滿目荒涼,他滿腹的感傷卻只能化作默默流下的眼淚,「少陵野老吞聲哭」。

安史之亂初定,他還在梓州流寓,聞官軍收河南河北時,「卻看妻子愁何在,漫捲詩書喜欲狂。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奔瀉直下的狂喜之情洋溢著熾烈的愛國之情。

愛國愛家情甚篤。「老妻畫紙為棋局,稚子敲針作釣鉤」「晝引老妻乘小艇,睛看稚子浴清江」,這是杜甫筆下的家庭生活畫面。

杜甫的妻子是司農少卿楊怡的女兒,杜甫一生窮困潦倒,安史之亂中全家顛沛流離,家全靠楊氏撐著。即使在流離失所的艱難歲月里,楊氏仍在支持著丈夫的寫作,搬家必須把丈夫最愛的詩書帶上。因此才有了「漫捲詩書」。

杜甫非常感念他的老妻。在「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的兵荒馬亂歲月中,杜甫對遠在鄜州的妻子兒女充滿思念,寫下了深情的《月夜》:「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香霧雲鬟濕,清輝玉臂寒。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千?」本是自己思念妻子,卻設想妻子閨愁望月不眠,蒲起龍評價說「悲婉微至,精麗絕倫」。

這首詩寫後不久,唐肅宗至德二載(757年)寒食節,杜甫又情不能禁想起妻子:「無家對寒食,有淚如金波。斫卻月中桂,清光應更多。仳離放紅蕊,想像顰青蛾。牛女漫愁思,秋期猶渡河」。想像妻子對紅花而傷感,牛郎織女尚能相見,自己卻不知何時能與鄜州的妻兒團聚,寫得語麗情深。

杜甫和妻子楊氏生有三子二女,長子宗文,小名熊兒;次子宗武,小名驥子;還有一個小兒子,未滿周歲即在奉先縣因餓夭折。此外,他們還有兩個女兒。對於孩子們,杜甫充滿了慈愛之心。

杜甫常常為不能給妻子兒女提供周全的衣食而自責。從長安到奉先,他本來是回家團聚的。結果剛到家門便聽到老妻號啕大哭,「入門聞號啕,幼子飢已卒」。

羌村久別重逢,茅屋裡的妻子衣裳成了百結衣(用零頭布縫補而成的衣服);嬌養的兒子打著赤腳,臉色比雪還要蒼白;小女兒穿著補丁摞補丁也只能到膝的衣服,號寒啼飢。此情此景,讓杜甫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愛家的人才會愛國,有國才有家人的幸福生活。儘管「餓走半九州」,但他「不廢朝廷優」,亦不忘「遙憐小兒女」。

顧隨先生說,生在亂世「所遇是因苦艱難,所得是煩惱悲哀……老杜則睜了眼清醒地看苦痛,無消滅之神力,又不願臨陣脫逃,於是只有忍受擔荷」,他把這些痛苦寫出來,從而記錄了一個時代的歷史。

兄弟萬里正含情

在戰火紛飛的歲月里,杜甫無時無刻不惦念自己的幾個兄弟。

杜甫兄弟共五人,杜甫居長,四個弟弟分別名為潁、觀、豐、占,還有一個妹妹,嫁與江東鍾離韋氏,其弟妹五人都是繼母盧氏所生,但杜甫對他們手足情深。

唐玄宗開元二十九年(741年)秋.弟弟杜穎任山東臨邑主簿,典領文書等,寫信給兄長杜甫述說黃河水災給百姓帶來的憂患,杜甫收到弟弟的信就寫了一首《臨邑舍弟書至,苦雨,黃河泛濫,堤防之患,簿領所憂,因寄此詩,用寬其意》,問候並安慰弟弟。

安史之亂很快使這個大家庭變得兄弟離散,音信不通,杜甫打探著兄弟們的消息,對親人們的命運充滿了擔憂。

「戍鼓斷人行,邊秋一雁聲。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有弟皆分散,無家問死生。寄書長不達,況乃未休兵。」這首《月夜憶舍弟》是乾元二年(759年)秋杜甫在秦州所作,杜甫的幾個弟弟此時分散於戰亂中的山東、河南一帶,生離死別使杜甫憂慮不安,後四句寫得肝腸寸斷、傷心欲絕。

唐肅宗上元元年(760年),杜甫避亂,在成都浣花溪邊安頓下來,寫作《村夜》以表達對兄弟們的思念之情:「蕭蕭風色暮,江頭人不行。村舂雨外急,鄰火夜深明。胡羯何多難,漁樵寄此生。中原有兄弟,萬里正含情。」

戰亂年月,杜甫兄弟聚散兩依依。別離歡會,杜甫都會有詩作相贈,同時也經常和兄弟們書信往來,互報平安。大曆二年(767年)杜甫在夔州時,接到弟弟杜觀的書信說要從長安來到江陵,並將到夔州來看他,詩人高興地寫了一首《得舍弟觀書,自中都已達江陵,今茲暮春月末,行李合到夔州。悲喜相兼,團圓可待,賦詩即事,情見乎詞》,從詩題就可以看到詩人迫不及待渴望親人團圓的心情。寫完以後,意猶未盡的他又寫了二首《喜觀即到復題短篇》,設想兄弟見面拉家常,計議歸長安的情景。

李杜之交成佳話

杜甫對兄弟手足情深,對朋友也情真意切,他和同時代詩人李白的交遊傳為千古佳話。

天寶三載(744年)春夏之交,已名滿天下的李白與困頓不遇的杜甫在洛陽初遇,當時李白44歲.杜甫只有33歲。

杜甫對這位大他11歲的狂放不羈的兄長欽佩不已,他們在一起暢聊歸隱之志。杜甫在《贈李白》詩中嘆道:李侯啊,你是金馬門的賢德之士,如今離開朝廷,自由了,可以去山林中尋幽探勝。我也有到梁宋遊覽的意願,正好與您同行,希望能採到仙境中的瑤草。

同年秋。二人便結伴遊梁宋(今河南省商丘市、開封市一帶),在這裡他們遇到了高適。他們一起暢遊痛飲,談文論詩,不亦快哉。

天寶四載(745年)秋,杜甫在兗州,李白從任城(今山東省濟寧市)趕來相遇,二人又結伴遊歷齊魯。同樣懷才不遇、漂泊無根,杜甫又寫了一首《贈李白》規勸對方:像您這樣意氣豪邁的人,每天痛快地飲酒狂歌白白消磨日子,如此逞雄究竟是為何?

《贈李白》是規勸,也是自嘲自傷。杜甫看似埋怨,實則不平:我們有濟世之才,為何卻難以施展?

杜甫寫了大量贈、寄和懷念李白的詩篇:「李白一斗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不少詩句耳熟能詳、婦孺皆知。

不誇張地說,李白詩名高千古,與杜甫這種宣傳分不開,即使沒讀過書的人都知道「李白斗酒詩百篇」。

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杜甫惦念每一位朋友的安危,關注著每一位朋友的生死。李白、高適都先他而去,他傷心欲絕,懷念著當年壯遊的歲月,傷感「蕭條益堪愧,獨在天一隅。乘黃已去矣,凡馬徒區區」。

鄭振鐸說。「凡大詩人沒有一個不是具有赤子之心的,於杜甫尤信。他最篤於兄弟之情,而於友朋之純厚。」

憂貧嘆息腸內熱

杜甫詩歌之所以被稱為「詩史」,是因為他的詩歌是變亂時代的苦難大寫宴,勾勒出了大唐王朝由盛而衰過程中的社會萬象。

儘管自己也顛沛流離、饑寒交迫,但他仍然同情著比他更衣食無著的人,這是杜甫的偉大之處。

杜甫的詩里有阿段、信行、伯夷、辛秀、阿稽等僕人的名字,他把最底層的普通人當作家人朋友對待。

從他和鄰人野老的交往中,我們可以看到普通人的交往中那種樸素而溫馨的情感。在外漂泊的他回到鄜州羌村(今陝西省富縣南)和寄居在那裡的妻兒團聚時,這些貧困而樸實的鄰居都拿著酒榼前來祝賀,酒有濁有清。

鄰居們覺得這酒太差勁了,不是待客之道,杜甫則感激他們:「請為父老歌,艱難愧深情。歌罷仰天嘆。四座淚縱橫。」(殷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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