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網暴,請讓顏寧走下神壇

2023-12-08     視覺志

原標題:三次網暴,請讓顏寧走下神壇

前些天,兩年一度的兩院院士增選結果公布,學術界熱鬧非凡。

今年尤其熱鬧,直接火出圈。

因為中科院院士名單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顏寧。

一時間,「顏寧當選院士」的報道鋪天蓋地。

但漩渦中心的她,心情卻不見太大起伏。

名單公布第二天,她在深圳舉行的某個論壇上淡淡回應道:

「這些『帽子』什麼,其實不能改變你是誰。不會說因為有這個你就更優秀,或者怎麼樣。」

「作為一個科研工作者,我想我們追求的都是,在科學史上我留下了什麼,為社會我做了什麼。所以從這個初心出發,你就會一直想要aim high(追求高目標)。」

這個回答,與她六年前的回答如出一轍。

不同的是,那時全網刷屏的報道,標題是「顏寧落選」。

2017年,年僅39歲的顏寧作為當時最年輕的院士候選人,從候選時就頗受關注,落選結果一公布,一片噓聲。

顏寧對此依舊是毫不在意:

「科學家的名片是科研成果,而不是各種title(頭銜)。不論是否當選,我還是我,既沒有更高明,也沒有變差勁。」

這麼多年,不管外界的聲音悅耳還是刺耳,似乎都無法再激起她內心的波瀾。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自足,因為她的世界足夠純粹,純粹到只剩下自己內心的聲音;足夠遼闊,遼闊到足以消弭世間的喧囂。

被外界誤解的顏寧

顏寧是近些年少見的如此受大眾關注的科學家,這要從她擔任清華大學教授說起。

2007年,不滿30歲的顏寧,成為清華大學最年輕的正教授和博士生導師。

此後,她在《自然》《科學》《細胞》等頂尖國際學術期刊上發表多篇論文,在結構生物學領域多次取得突破性成就,清華大學聘請的國際評估小組一致認為:「無論以哪個標準衡量,顏寧博士已位居世界最優秀的年輕結構生物學家之列。」

這些耀眼的成就將她推到大眾視野,被迫接受公眾的審視。

隨之而來的是,大大小小的標籤從天而降:清華女神、美女科學家、施一公的得意門生......

自此,她開始了被議論、被誤解的命運。

那時,她每發表一篇研究成果都會被噴。2012年,科學網報道了顏寧發表在《自然》的一項新成果,留言區32條評論,有十餘條都是尖酸刻薄的話:

「解析一個蛋白結構,就是一篇Nature。不錯,畢竟有幾萬個蛋白呢。加上不同物種的蛋白,至少10萬篇CNS。」

「結構解析不是難事,很多人可以做,搞得快的,喝幾杯茶的工夫就有個大概結果。」

無數莫須有的罵名向她砸過來。她擔心父母受影響,還去安慰父母:「我就怕你們受影響,只要你們沒事兒,我根本不在乎。」

直到2014年,一項更具突破性的研究將她推向更高的舞台上。

顏寧率領團隊在世界上首次解析出GLUT1葡萄糖轉運蛋白的三維晶體結構,攻破了困擾國際學術界半個世紀之久的難題,諾貝爾化學獎得主布萊恩·科比爾卡盛讚:「這是一項偉大的成就。」

榮譽和讚揚潮水般湧來。顏寧同時獲得國際蛋白質學會「青年科學家獎」和賽克勒國際生物物理獎,並被《自然》雜質評為「中國科學之星」之一。

名氣水漲船高的同時,也聚焦了更多的視線。

她的一舉一動不經意間就會被放大,惹來種種爭議。

2016年,韓春雨作為通訊作者在國際頂級期刊《自然·生物技術》發表一項研究成果——發明一種新的基因編輯技術NgAgo-gDNA,引發國內外的爆炸性關注,甚至有人將之稱為「諾獎級」的科研成果。

在韓春雨受到全網瘋狂追捧時,顏寧潑了盆冷水:

「這個研究如果所有數據solid,前景巨大,好極了。不屬於創新型研究,是跟風型,沒必要神話,原創在2014年。」

幾乎是可預見的,責罵之聲不絕於耳,網友說她「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有不理智的網友還上升到人身攻擊。

一年後,她個人的離職行為又被上升為公共事件,引發大範圍討論。

2017年5月,顏寧從已經任教10年的清華大學離職,受邀前往普林斯頓大學,轟動全網。

有人翻出她前幾年申請科研基金失敗的案例,以此作為論證,將她的離職行為解讀為「負氣出走」。

隨後,事態愈演愈烈,完全超出一個離職行為的本來範疇。

「顏寧出走」被視為人才流失,點燃公眾對中美科研體制對比的討論。

其中,不乏有過激的網友罵她不愛國,是「叛國賊」。

在各種爭議中,顏寧的形象似乎被妖魔化為一個善妒、毫無心胸的科學家。

實際上,她沒外界想得那麼複雜,

在韓春雨事件中發表不合時宜的意見,她有長遠的考慮:

「在尚沒有人可以重複的情況下,你如果貿然就大把投錢進去,那這對中國學術界的負面影響簡直不堪設想。」

事實證明,這一想法是十分理性的。

韓春雨的論文發表後不久,來自全世界各國的科學家陸續表示實驗不可重複。一年後,韓春雨及其團隊主動撤回了這篇論文。

至於對她「負氣出走」的解讀,更是「無稽之談」。

事實是,她在清華任教的10年「很幸運」,「有優秀的學生、友好的同事和給我全力支持的管理部門。」

前往普林斯頓教學,只是因為她想離開舒適區,開始全新的挑戰:

「我生怕自己在一個環境里待久了,可能故步自封而不自知。換一種環境,是為了給自己一些新的壓力、刺激自己獲得靈感,希望能夠在科學上取得新的突破。」

況且,當時她並沒有完全脫離清華大學,而是轉變為清華大學的兼職教授。

如今,顏寧已經從普林斯頓大學辭職,回國出任深圳醫學科學院院長。

「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內外之分。」

這是她某論壇的個性簽名,也是她多年來對自己的要求。

在時間長河中,那些纏繞在她周身的謠言和非議註定會隨風吹散,她真實的一面漸漸顯現出來。

上天賜予的「神跡」

「我是顏寧,專業是結構生物學。」

在央視節目《開講啦》中,她耐心地向大家介紹自己的專業和研究,將晦澀的科學名詞比喻成生活中常見的物體,講解得生動形象,過程中,她不時詢問觀眾是否理解。

花時間說這些,是因為她想打破公眾對科學高高在上的刻板印象。

她認為,這是一個淺顯易懂的世界,沒有任何門檻,只要在本科接受足夠的訓練就能踏入這個領域。

眾人將她捧上神壇,她卻選擇主動走下去。

印象深刻的一個片段是,節目中有位觀眾向她提問時,順口說出「你的研究......」,當即被她打斷,特地強調:

「不是『我的研究』,是『我們的研究』。」

倒不是較真,而是當她在科研道路上走得越遠,面對大自然產生的卑微感就越強烈。

科學的世界是那麼遼闊,作為渺小的人類又怎麼能窺探到全部呢?

當她深深陷於科學的魅力時,也意味著科研終將會成為她一生的事業。

然而,她走上科研這條路的過程卻沒有那麼命中注定。

起初,她和大多數人一樣看不到未來在哪裡,報考清華大學生物系是順應父母的期望,她原本夢想當一名作家,而她去普林斯頓留學也是隨大流的結果。

直到她在學校遇到一對教授夫婦,他們都是美國科學院院士,其中一位還獲得過諾貝爾獎。

夜半時分,她常常能看到兩人的身影,兩人守在各自的實驗室里,佝僂著身子,觀察著顯微鏡下的果蠅。

這幅安靜而又美好的畫面深深觸動了她,「那種簡單和執著讓我感動,覺得我將來就是要這個樣子,很簡單地做自己喜歡的研究。」

初入科研領域自然少不了挫折和麻煩,那種強烈的挫敗感讓她至今無法忘懷。

在施一公教授實驗室讀博期間,有一年半時間,她稱之為「暗無天日」,「我是做什麼,什麼做不出來。」

與她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有人剛進實驗室沒多久就已經在國際頂級期刊上發表論文,一年後,當她還在苦苦掙扎的時候,人家第一作者的論文也發表出來了。

施一公整天在她面前誇別人,「你看他多麼細心,你看他做事多認真,你看他多踏實。」

那段時間她壓力倍增,一下子瘦了三十斤。

這種頹喪的情形一直持續到2003年1月11日,她把一個複雜的生化實驗從頭到尾自己做出來了,導師一句「你終於會做實驗了」讓她如釋重負。

就在這一瞬間,她突然體會到做科研的樂趣,這個日期也被她深深刻在腦海里。

那段成功與失敗交織的求學生涯,漸漸將她塑造成她理想中那對教授夫婦靜謐的樣子。

後來,實驗室又來了兩位清華的師兄。

當夜幕降臨,三個人用小音響放著老歌,伴著緩慢悠揚的旋律,專注做著各自的實驗,一切正是她期望的樣子,「那感覺可好了。」

沉醉於科學廣袤無垠的世界中,顏寧已經忘卻勞累。

每天不分晝夜地做實驗、寫論文,忙起來連軸轉,有一年除夕她還守在實驗室里寫論文,回家吃完年夜飯,又趕回去接著寫,「整個人很亢奮。」

總有人問她苦不苦,她卻樂在其中,「只要是你著迷的事,怎麼會覺得苦?」外人眼中枯燥的科研工作對她來說,「就像是有些人打遊戲上癮似的,著迷嘛。」

有熱愛的加持,又不失勤奮,獲得成功幾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當實驗做出結果,那種喜悅是任何事情都無法比擬的。

每當回想起發現GLUT1葡萄糖轉運蛋白的結構的那個冬夜,顏寧依舊記得那種無法言說的激動,「這是世人以前不知道的,突然間被你首先窺到了,你想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獎勵。」

古希臘有個神話傳說,當一個神做出成就後,為了獎勵他,眾神之王宙斯會把他帶到神殿里,打開一扇窗戶,讓他看一眼宇宙的奧秘。

顏寧很喜歡這個故事。

於她而言,探索發現科學世界的秘密就是上天賜予她的「神跡」,她永遠都會為之壯懷激烈。

「我不就是主流科學家嗎?」

曾有記者採訪顏寧:「你覺得自己跟大眾印象里的主流科學家有什麼不同?」

沒想到,她卻反問:「我不就是主流科學家嗎?」

長久以來,大眾眼中的科學家總是一幅嚴肅端莊、德高望重的樣子。

顏寧的出現,顛覆了人們對科學家的定義。

不論過去多久,顏寧「仍然是一個少女的感覺」,走路哼著歌,吃到好吃的食物就能幸福起來。

作為導師,顏寧常常和學生打成一片,和學生一起看電影、玩「三國殺」、唱K......完全沒有老師的架子,「就是一群學生在玩。」

和顏寧相識二十多年的閨蜜,評價她一直以來都是一個簡單純粹的小女孩形象,「內在很光明」「不大受外界的干擾」。

這和她的成長環境分不開。

她的父母將她保護得很好,從小對她嚴格管教,不能說髒話,也不能去朋友家多玩一小時,生怕她出什麼問題。

等她工作之後,父母也不催婚,還幫她搞定生活上的各種雜事,能讓她專注做科研,他們對女兒只有兩個要求:一是健康,二是開心。

她的生活環境很簡單,從求學到工作,一直是徘徊在家和校園的兩點一線之間。

回顧過往,她總說自己很幸運:

「很幸運地始終處在最適合做科研的環境里,很幸運地吸引到大批聰明能幹、鍾靈毓秀的博士生和博士後,並且很幸運地前後獲得了幾項『以人為本』的經費支持,可以讓我在最感興趣的科學世界裡自由探索,無拘無束。」

除此之外,她主動選擇了一種純粹簡單的生活方式。

她不喜歡和人打交道,「太燒腦」。每次參加飯局,坐在那裡「傻乎乎的,不知道說什麼」,要不就是「一不小心說話得罪人了,還不知道怎麼得罪的。」

很多科學家在做出一些成就後就去開公司掙錢,她不想陷入利益紛爭中。

在她看來,「人類的複雜是超乎想像的」,她不喜歡去做那些讓她完全抓不住規律的事情。

有學生為她鳴不平,把她和《歡樂頌》里的安迪做比較:

「安迪在金融界的地位一定沒有你在學術界的地位高,工作強度也一定沒有你的工作強度大,可是你看她賺多少錢,你每天那麼辛苦,工資卻比他少好多,難道你心裡不會不平衡嗎?」

顏寧不解,盯著她的眼睛問道:「那你覺得安迪就比我幸福嗎?」

她不明白,為什麼金錢就變成了衡量幸福感的標準?甚至她將自己的工資卡交給母親,平常就用信用卡,到時間再讓母親幫她還,藉此規避掉一切影響她的外界因素。

相比外界定義的成功標準,她更在乎自己內心的感受,這得以讓她敢於選擇那些大多數人不看好的道路。

2007年,顏寧從普林斯頓博士畢業時,中國的科研條件相比美國很差,一般人在美國讀博士後就會留在那裡找獨立教職,但她偏偏選擇回到清華,儘管這讓她吃盡苦頭。

她回到清華組建實驗室幾乎是白手起家,裝實驗台、訂購儀器試劑、手把手教學生做實驗......其曲折之多、進展之慢,「我都快瘋掉了。」

等到之後,清華結構生物學的科研條件趕上普林斯頓時,她又選擇前往普林斯頓,只是因為在這兩個學校教學是她的理想。

隨著她的事業越做越大,她慢慢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地位發生變化,這讓她生出一種社會責任感。

她不得不讓渡出一部分科研時間,去為了社會做一些事情,這也是她遵從內心的一種選擇,置若罔聞的話,她良心上過不去。

微博上,她經常轉發一些社會公共事件並發表自己的看法,以吸引大家對事件的關注。

另外,她還有一個長期工作——關注女性科研人員。

讓她覺察到必須要為此做些什麼的時候,源於她的一個學生。

之前,有個非常優秀的女孩在她的實驗室攻讀博士,有一天突然告訴她不想讀了,顏寧很意外:「是我對你不夠好,你在實驗室壓力太大嗎?」

這個女孩搖搖頭,解釋說她想去工作,她很擔心以後找不到工作。

顏寧感到有些遺憾,來來回回勸了她四次,女孩期間也動搖過,還跟她的父母商量過,最後依然得出結論:「我覺得我應該去工作,而不是留在實驗室繼續攻讀博士學位。」

而此時,這個女孩作為第一作者的論文已經發表,她很快就能博士畢業。

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在思考,是什麼對女性事業造成擾動?

思考過程中,她發現一個問題,她在清華面試博士研究生時,女孩子們的表現十分優異,進入實驗室後也從未落過下風,但當她們去做博士後,再像她一樣從事獨立的科研工作,「你會發現女科學家去哪了?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

她察覺到,許多女孩子特別是她的學生,並不是沒有實力,只是迫於社會、家庭的某些共識脫離了本來挺有天賦的科研世界,這讓她十分痛心。

於是,她決定去做些什麼。

從2015年開始,她每年都會在清華大學舉辦一個「女科學家論壇」,邀請科技界多位傑出女性分享自己的科研經歷,鼓勵女生勇敢選擇自己的人生道路。

她成為「返樸」科普公眾號的主編之一,推出欄目《女科學家去哪兒了》,介紹世界上的女性科學家,以及和女性科研人員對話,啟發大家對她們的關注。

對於女性來說,她認為最重要的是,人生的選擇是經過思考後獨立做出的,而不是屈服於家庭的壓力,屈服於社會的壓力。她希望每個女孩子要勇敢遵從自己的內心,認真去想一想你到底想要什麼。

從這層含義來說,她關注的又不止是女性,還有對當今時代下所有年輕人的期望。

今年7月,顏寧發布的一條微博引發熱議。

她講述自己在面試博士生時,提出一個問題:

「假設時間來到10年後,你已經成為一名PI(即獨立帶領一個實驗室的博導),你擁有所需要的所有資源,那你最想探索的科學問題是什麼?換一種說法,這一輩子有什麼科學問題或者技術難題,你能解答或者突破,就覺得今生無憾了?」

她期待能看到一兩個腦洞大開的回答,遺憾的是,二十多位同學的回答沒有一個讓她眼前一亮。

在她看來,人生就是一場體驗,如何過好這一生,如何讓自己的生活最有意義、最有價值,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她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鼓勵大家要勇敢地遵從內心,找到自己認為最有價值的事情:

「成功是誰來定義的?你一定要去做別人眼中那個優秀的你嗎?我們是不是一不小心就變得隨波逐流、人云亦云了?

在這個時代,希望大家保持勇氣,勇敢地去做獨一無二的你自己!不要懼怕失敗。失敗不可怕,放棄才可怕。」

其實,這也是她不斷告誡自己的話。

有同事曾向她說過做科學家的三個境界:第一重是職業,將科研當作謀生的手段;第二重是興趣;第三重是永生。

那一刻,李白和杜甫的影子從顏寧的腦海中跳了出來,她被震撼到了,人生新的高度忽然清晰: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你的發現留在歷史上,作為你的一個標誌一直傳下去,確實是某種意義上的永生。」

回顧過去46年時間,在她腦海里,有兩個瞬間久久揮之不去。

一個是炎熱的白天。

高考結束的那個暑假,媽媽取到她的清華錄取通知書,隔著四樓,清亮的聲音從樓下傳來:「寧寧,錄取了。」

一個是清爽的傍晚。

她前往普林斯頓攻讀博士,學校的師兄師姐去機場接他們,坐上大巴,她滿懷憧憬地望著窗外新奇的風景。

最後,大巴在一座城堡前停了下來,她向裡面望去,兩棵高大的雪松矗立著,幾個學生坐在樹下彈著吉他,周圍盤旋著螢火蟲,就像是闖進了一個童話世界。

這兩個讓她永生難忘的瞬間都預示著新的開始,希望滿溢,就如同她今後的人生一樣。

部分參考資料:

1.人物《顏寧:到了40歲,才發現這年齡前所未有的好》《顏寧 天真生產力》《顏寧:一個女科學家的「詩與遠方」》

2.央視《開講啦》

3.趙永新《與科學家面對面:成為你自己》

8 / Dec / 2023

監製:視覺志

編輯:Haibara

微博:視覺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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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4be52d7dceea2eed298f155c3f19a1c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