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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琦 / 文

人在30齣頭的年紀可以取得什麼成就？芬蘭總理桑娜·馬林給出了一個新答案。

12月8日，生於1985年的交通部長桑娜·馬林被選為執政聯盟第一大黨社會民主黨主席，也因此成為芬蘭總理。自此，「全球最年輕國家領導人」頭銜，從35歲的烏克蘭總理阿列克謝·貢恰魯克轉到了34歲的馬林身上。

貢恰魯克應該輸得心服口服。這一屆芬蘭聯合政府的5個黨派中，全部政黨領袖都是女性，其中4人年齡不到35歲。也就是說，即便不是馬林當總理，其他人也很有可能奪得這個稱號。

這一政治新形態迅速引起全世界的關注，加拿大史上唯一的女總理金·坎貝爾立即表達了喜悅之情。「男性不是政治領域的『標配』，對於芬蘭來說，一個由年輕女性組成的聯合政府，一定會帶領這個國家取得更大成就。」

除了身為年輕女性，馬林身上還有更多「標籤」：「未婚產子」「來自同性家庭」「熱愛社交網絡」……因為家境不富裕，15歲的她就開始在麵包房打工。鄰國愛沙尼亞內政部長忍不住吐槽，「銷售女店員都能當國家總理了」。

這在很多國家看起來確實不可思議，但在芬蘭，卻自有其政治邏輯。

內閣里，大部分部長為女性

三男兩女站在鏡頭前，舉著一面象徵性少數群體的彩虹旗，旗子上，印著「SDP」三個字母，那是社會民主黨的縮寫。幾個人都很年輕，穿著隨意，背後有人舉著各色氣球。看起來，就像是歐洲國家常見的，幾個年輕人參加的普通遊行而已。

中間那個留著褐色長髮、露齒微笑的年輕女性，就是馬林。當時33歲的她已經是這個國家的交通部部長。

2018年8月4日，馬林把這張圖發到社交媒體Instagram上，收穫了500多個贊。當時她在參與一個支持同性戀團體的遊行活動。

按馬林的話說，她自己就出自一個「爸媽」是同性戀伴侶的「彩虹家庭」。 三歲時，馬林的親生父親因酗酒離家出走，此後，她被母親和其同性伴侶共同撫養長大。

即使在思想相對開放的北歐，同性家庭也曾是敏感話題。「這是禁忌，直到21世紀，有關『彩虹家庭』的討論才開始變得開放。」馬林在一次採訪中說。

她曾坦言出自「彩虹家庭」是一種煩惱，由於不能公開談論家庭情況，小時候常覺得自己被別人忽視。儘管「一切並不輕鬆」，但好在，馬林的兩個母親十分開明，鼓勵她不要在乎別人的眼光，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成為任何想成為的人。

現在馬林和自己的未婚夫馬庫斯·萊科寧居住在赫爾辛基北部的坦佩雷，他們還有一個將近兩歲大的女兒。據芬蘭當地媒體《晨報》報道，孩子出生前，馬林最長工作紀錄是16個小時。孩子出生後，她和未婚夫輪流照顧女兒。

在2018年的一次採訪中，馬庫斯評價她工作生活兩不誤，「總能優先考慮最重要的事情」，並稱讚了「妻子」做事時的鎮定與專注。

此外，這位新總理還十分酷愛社交媒體，臉書、推特多管齊下。眾多平台中，馬林最喜歡在圖多字少的Instagram上展示自己。這位新人女總理十分喜歡甜食，那些與棉花糖、冰淇淋的自拍就是最好佐證。在義大利度假時，她還在泳池邊大方地曬出自己的兩條美腿。

像很多千禧一代媽媽一樣，她在Instagram上記錄了自己懷孕的全部過程，女兒誕生後，她甚至還分享自己母乳喂養的照片。2018年2月26日，馬林發布了一條帖子，圖中她摟著孩子坐在沙發上，未婚夫馬庫斯倚在一旁，含情脈脈看著女兒。

12月10日，新任總理上台之際，反對黨國家聯盟黨婦女聯合會Ostrobothnian分部在一份聲明里暗示，由女性主導的「口紅政府」不利於國家做出合理決策，同時對男性也不平等。

面對質疑，馬林卻不以為意。同一天，她在Instagram發布了一張15位內閣部長合影，其中有10位女性，該帖子立馬獲得了3萬多個贊。

大學生國會議員

常年留著披肩發的馬林臉上有些嬰兒肥，不論是接受媒體採訪還是參加國家會議時，總露出標誌性的微笑，看起來就像個鄰家大女孩，與一國元首的主流形象反差明顯。

「她不是憑空出現的。」芬蘭坦佩雷大學性別研究教授約翰娜·坎托拉告訴《紐約時報》。

馬林就是坦佩雷大學畢業的。在學校期間，她開始積極參與公共政治。2006年，21歲的她加入了社會民主黨青年組織，據其解釋，做出這樣的選擇是因為自己深深地被社民黨「平等、自由與和平」的價值觀所吸引。

在特殊家庭中長大，使得馬林和同齡人相比更有同理心，也導致她成了一名不折不扣的左翼人士。在其政治議程中，平權、社會福利和氣候變化一直處在最重要的位置。「我很早就意識到，要想減少歧視，促進社會平等，就必須從政。」

2012年，27歲的馬林當選為芬蘭坦佩雷市市政議員，2013至2017年出任市政議會主席一職。在擔任主席期間，她帶領市議會激烈討論的視頻在網際網路意外走紅。

「她控制整個局面的能力十分令人欽佩，」坎托拉回憶道，「她全心關注政策和議題本身，卻並不想讓自己成為大家的焦點。」

要知道，此時，馬林還是一名在校大學生。而且這名大學生的政治生涯也並未止步於此。2015年，她作為皮爾卡拉選區代表參加芬蘭全國議會選舉並成功成為一名國會議員。4年後她再次當選，並於2019年6月6日，成為芬蘭交通部長。此時她剛剛從大學畢業才不過兩年。

2017年，馬林於坦佩雷大學獲得行政科學碩士學位，也成為了家庭里第一名大學生。

在交通部長任上，馬林果斷的行事作風和優秀的工作能力贏得時任社民黨主席安蒂·林內的欣賞。馬林也成為了他最喜歡的黨內成員之一。

現年57歲的林內在芬蘭政壇也很有名氣。他從2014年起就擔任社民黨主席，去年冬天，因在度假期間突發肺炎並被診斷出冠狀動脈栓塞，不得不暫時離開職位。年輕的馬林臨危受命接過社民黨舵手位置，再次展現出色的政治能力。

「和男性政客辯論時，馬林表現得很出色，我覺得她能輕鬆應對任何情況。」來自社民黨的米亞佩特拉對這位臨時黨魁很是滿意。

今年4月，林內回歸併成功帶領社會民主黨成為聯合政府第一大黨，也就此成為芬蘭總理。但因處理芬蘭郵政公司勞資糾紛不力，該聯合政府中的其他黨派表示對其失去信任。面對質疑，12月3日，林內正式辭去總理一職。

12月8日，馬林在黨內選舉中以32對29票的優勢擊敗對手，成為新任社民黨主席及芬蘭總理。芬蘭國家電視台YLE時政記者Tolkki表示，自己對於投票結果一點也不吃驚。「幾年前，我曾在一個女子桑拿碰到過馬林，問她想不想成為黨內領袖。她當時看著我，沒有出聲，但眼睛分明在說：這還用問嗎？」

「見怪不怪」

儘管馬林的「口紅政府」引起了全世界關注，但赫爾辛基大學政治學教授安妮·霍利認為這並不值得大驚小怪。

早在2000年，芬蘭就迎來了第一位女性總統，2003年則有了第一位女總理。千禧年後，芬蘭議會中女性比例逐漸升高，今年4月的議會選舉中，當選女議員人數再破紀錄，拿下93席，相當於總席位的46%。可以說，在參政上，芬蘭現在已經進入無論性別，都可以自由競爭的階段。

女性之所以能在政界風生水起，很大程度得益於芬蘭一直以來較高的女性地位。而如此高的社會地位更要歸功於該國歷史上活躍的女權運動。

據《衛報》報道，早在1906年仍附屬於沙皇俄國時，芬蘭《議會法》就規定男女均享有選舉和參選權。這在歐洲尚屬首例，芬蘭也成為了世界上第一個有女性議員的國家。

1915年，男女生開始在學校系統中接受相同教育，芬蘭女校的教學質量也得到不斷改進。如今，諸如「女生數學不如男生好」的刻板印象在芬蘭早已土崩瓦解。

走出校園，進入職場，女性也不必擔心職場天花板，更不必害怕因為結婚或者懷孕被迫失業。

芬蘭法律規定，女性在預產期前7周就可以正式休假，一旦生了孩子，國家除了會給8周帶薪產假，還會提供長達16周的產婦補助金。等孩子年滿3歲，父母雙方還能休育兒假，輪流帶孩子直到二年級。

這也許就能解釋，為什麼當世界都在感嘆於馬林的「口紅政府」時，大多數芬蘭人對此卻習以為常，「見怪不怪」。

就連馬林自己都感嘆，如果非要大驚小怪的話，媒體們應該吃驚於我們的年齡而不是性別。

只是，世界並不會因為馬林的年輕而變溫柔。眼前，芬蘭社會面臨著諸多困境。根據《中國日報》報道，在她贏得選舉的第二天，一場為期3天的罷工就拉開帷幕，多家大型企業暫時停產。

右翼勢力近年來也在芬蘭迅速增長。民調中，右翼正統芬蘭人黨支持率上升到25%，而馬林所在的社會民主黨支持率卻逐年下降。

面對並不樂觀的社會形勢，BBC評論道，「距離第一個任期結束還有三年半時間，相信這位34歲的總理能夠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