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來,「亞文化」真的是在全球盛行,
前有韓國電影《寄生蟲》,拿下了奧斯卡最重要的三大獎項,
後有韓國劇集《魷魚遊戲》,成為2021年世界範圍內唯一火遍全球的現象級劇集。
一部是韓國電影的集大成,一部是韓國劇集的集大成:
感情與人際交往上的含蓄內斂,內涵上各種對人性陰暗面的展現,
同時也對等級森嚴,人性淡薄的社會現狀的各種明嘲暗諷。
高顏值的角色和人物、各種亞洲音樂文化的植入……
又收又放,韓國影視作品讓全世界對「亞文化」重新認知且著迷。
不僅如此,近些年來的「亞文化」也越來越成為迷人的主流:
《禁忌女孩》、《彌留之際的愛麗絲》、《甜蜜家園》…......
這些優秀的劇集,都有著不俗的收視率和討論量。
「亞文化」不僅是商業價值上的傳播,
在學院派、專業的電影節上,也是占盡了風頭,
《寄生蟲》拿下金棕櫚大獎,《小偷家族》、《燃燒》、《江湖兒女》互相競爭,
那一年,也是中日韓三國文藝電影良性競爭、惺惺相惜的巔峰。
而今年的坎城更是有趣,·又是一次中日韓三國影視與藝術文化的交融,
湯唯主演了朴贊郁的的韓式文藝電影《分手的決心》,
是枝裕和則與三位韓國演員合作了:
——《掮客》——
影帝宋康昊、好萊塢的裴斗娜、以及年輕代從偶像向演員成功轉型的IU李知恩 。
是枝裕和第一次執導韓國電影,
聚焦於人販子、意外懷孕的少女媽媽、想非法收養孩子的養父母的故事,
既悲愴又有溫情的時刻。
很多人都說,《掮客》頗有點韓版《小偷家族》的味道,
畢竟都是是枝裕和最擅長的那種:
沒有血緣關係,因為利益或者感情組合在一起的家庭,在灰色地帶徘徊的邊緣人,
孩子是整個「家庭「關係的紐帶,也是「最危險」「最容易背叛」的那一方。
然而,這一次是枝裕和還在這樣的邊緣重組家庭中加入了「公路旅行「元素,
隨之,則增加了一種自由、飄逸、迷茫、不知方向的氛圍感。
還有裴斗娜主演的警察,一直在監聽,
她以正義者、旁觀者的目光帶著我們審視著這個家庭,
既被臨時的親情牽扯著,又因為利益而遊走與奔波。
如果說,《小偷家族》是從外向內、以及整個小偷家族的情感深度挖掘;
那麼,《掮客》與外界、社會的關聯觸動的則更多,
畢竟這也是韓國電影更擅長的一面。
於是,日式的往內部情緒的挖掘+是枝裕對於重組家庭的微妙關係展現,
加上韓式的人與社會的關係,構造出了這部與眾不同的《掮客》,
在以往是枝裕和的電影中,孩子的定位點都相當有意思,
比如《步履不停》、《小偷家族》,
既有對於家庭情感上和利益上的依賴,又有一種對「正常社會環境」的期待;
他們既是情感上純真的一面,又是一個人的成長選擇。
特別是《小偷家族》中,
哥哥故意弄丟了橘子被發現,可以間接地離開小偷家族,有機會進入正常社會,
情感上,他是不舍的,而作為人的「道德」與正規生活,他不得不選擇脫離小偷家族。
而這一次在《掮客》中,孩子成了嬰兒,
他不做任何評判或者情感上的宣洩,既被周遭的人關心照顧著,又是一位旁觀者,
這個臨時組建的家族,心懷鬼胎,制定自己的命運,
而小嬰兒羽星卻不能對自己的命運有任何的觀點。
把孩子換成小嬰兒的設定,除了延續了是枝裕和對家庭這一母題的關注和野心,
其實也是一種很巧妙的設定,且結合了當下全世界的一個話題:
新生兒不足、生育率低,東亞社會的「掮客........
這一現象的呈現,甚至還有著日式冷靜到無情的質問:
「出生真的很好嗎?」
「是不是有人生下來就不是被祝福的?」
「人與人的生命是否得以被珍視?」
「如果可以選擇,嬰兒會選擇在自己的原生家庭還是富有愛的養父母?」
如今的大環境下,人口增長率低,新生兒已經成為了全世界的問題,
而是枝裕和則是借著臨時家庭的口,用他最擅長的家庭元素去看待這個問題:
有的人對孩子求而不得,有的年輕女孩未婚生子卻無法養下去。
這樣的社會問題,在導演的眼裡卻以一種不同的方式去看待:
不論是富裕或是貧窮,還是年輕或者中產,
新生兒的降生不僅是緣分,其實對每個家庭來說都有各自的煩惱:
有的人求而不得,有的人措手不及。
而iu飾演的年輕未婚先孕的女孩兒的困境,也是相當現實又悲愴,
不僅僅是「失足少女」的遭遇,也是當下很多年輕人的無從選擇:
對自己生下的孩子當然是不舍和難過的,
可是自己既背負著命案又身無分文居無定所,怎麼可能撫養大這個孩子?
這就好像,當下很多年輕人的遭遇吧:
明明自己還是租著房、打著工的上班族,又怎麼能擔得起生養孩子的重任呢?
iu飾演的年輕媽媽,從未對自己的孩子講述過一句話,為什麼呢?
是不是每個人的降生都是被祝福的,都是父母所期待的?
每個人的降生都是公平美好的嗎?
有的人被放進棄兒箱,而有的人則含著金湯匙。
即使是旁觀者,也是中心人物,
不發表任何觀點的嬰兒羽星,面臨的也是社會的殘酷,
「如果可以選擇,你願意降生到這個世界嗎?「
而五個臨時組成的家庭:
失足少女、兩個貧窮又有情誼的人販子、兩位善良又想立業績的警察、
一個剛了解人情世故依然保持著童心的孩子,以及那個牽連著眾人內心的嬰兒。
與其說是,《小偷家族》那種臨時拼湊的家庭,不如說是童話版的「貓鼠遊戲」,
這些有著各自利益和目的的人,為了一個嬰兒站在同樣的無巧不成書的道德困境中,
「低配版」的《小偷家族》與韓國新中生代的碰撞,
多了一些溫情善意,少了日式的冷眼與細膩。
為什麼每個人都會和孩子說,「謝謝你來到這個世界! 「
卻沒有人對大人這麼說呢?
當iu對每個人淡淡道謝後,反而是孩子對他說:
「善美啊,也謝謝你來到這個世界!「
有悖於我們道德準線的「生養論「,而是人這一生都是不斷地相遇、分開、重逢…….
如同那輛載著羽星命運,不知前路前往釜山的破卡車,
一個臨時拼湊的道德困境家庭,又何嘗不是一場不知嚮往、走走停停的公路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