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海東
圖：來自網絡
前天，一位在歡口鎮做生意的同學給我說，再過兩個月就又到李莊的會了，別忘了到時回家來趕會！」
歡口鎮是我的老家，也是我工作過的地方，對那裡我有著深厚的感情，能故地重遊，當然也是我的願望，但因工作上的事太多，委實離不開，也只能婉言謝絕了他的邀請。
這位朋友說的會，實際上就是農村的一種物質交流會。過去，在農村，這是比過年還熱鬧的時節。
在蘇北鄉村，「會」一般每年一次，時間是固定的，以農曆日期計算，不可更改。比如，歡口的會是每年的9月9日，李莊會是每年的臘月十四，慶賀堌集是五月中旬。
過可能是一年才有一次會，所以人們都很重視。一般在「會」到來前的十多天，就有人聯繫劇團。被邀請到的劇團，會提前一兩天趕到，搭戲台，做準備。
當地的居民們，此時也都紛紛把自家的親戚及出嫁的女兒接回來趕會。外地的客商也陸續趕來，搭帳篷，擺貨物。還有不請自到的歌舞團、雜技團，也趕來搭建舞台，演出賺錢。
臨街的商鋪也把商品搬出來，擺到店外顯眼的位置；有些住在街上的人家，也在逢會期間，在家門口搭起臨時爐灶，炸糖糕、烙韭菜合子……
到了趕會那天，一大早人們就會從四面八方潮水般地湧來，買東西的、賣東西的、看熱鬧的……最活躍的當屬那些孩子，像撒歡的馬駒兒，相互追逐，打鬧，嬉戲。整個集市成了歡樂的海洋，平時的寬廣的街道此時也變得狹窄起來了。
你再看那一街兩巷，貨物琳琅滿目，攤點星羅棋布。賣木製農具、家具、日用器物的；賣被面枕巾、襪子、鞋子、帽子、腰帶的；賣家用電器的；賣自行車、電動車、摩托車的；賣古玩字畫的；賣花鳥蟲魚的；修傘、修鞋、修鎖、修拉鏈的；江湖醫生鑲牙、拔牙、起痣、祛斑、賣各種治療風濕疼痛的藥酒或藥水的；玩紙牌等詐騙遊戲，坑害老百姓的；賣羊、牛、豬等家畜的……
爭吵聲，「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的叫賣聲，討價還價聲，車聲，高音喇叭聲，戲台上的鑼鼓聲，歌舞團里少女的尖叫聲，震耳欲聾。一會我把你撞倒了，一會你踩著我的腳了，誰也怪不得誰，因為這是逢會。
再看那賣各種吃食的去處。各種蔬菜誘人垂涎不說，光水果攤前，一串串紫亮水靈的陳大莊葡萄，一個個誘人的紅富士蘋果，一塊塊澄黃鮮嫩的菠蘿，還有那一筐筐紅紅的嘬起茸茸的小嘴的山楂，紫紫的甘蔗，金黃的蜜橘，在陽光下競相展示著嬌艷和嫵媚，就引逗得孩子們一次次地從大人們口袋裡掏錢。
還有各種風味小吃，更是吸引大人孩子們。焦黃的炸油條，熱氣騰騰的煎粉，油汪汪的水煎包，看一眼都讓人口水外流。賣大饃的挎著饃筐，放開嗓子高喊：「賣饃啦，賣饃啦，又大又白的發饃饃！」
賣燒餅的也不甘示弱，扯開喉嚨咋唬：「燒餅，燒餅，又香又酥的芝麻大燒餅！」還有賣油茶、豆腐腦、煎包、粥、餃子的，用白布圍一塊場地，擺上些桌凳，就成了一個臨時飯店。
最誘人的就數那賣羊肉湯的大排擋了。老闆們支起口大鍋，鍋里熬上些羊骨頭，案上盆里是煮熟的羊肉羊雜碎、粉絲和切好的大白菜。客人來了，說聲：「老闆，來一碗。」
主人就抓把煮好的羊雜碎、粉絲和切好的白菜，用漏勺在湯鍋里煮上一會，然後放在大碗里，先在滾燙的湯鍋里舀出稠稠的湯汁，再添些味精，快快當當地就把一大碗羊肉湯放到了客人的面前。一碗鮮美的羊肉湯，再加上紅紅的辣椒，青青的芫荽當佐料，包管吃得你熱氣騰騰，心滿意足。
豐富多彩文娛活動也很吸引人，由於那時人們平時的娛樂活動很少，廟會上的這些玩意就特別惹人喜愛。耍猴的，說書的，唱琴書的，玩雜技的，套圈的，猜撲克的，都給人們帶來無盡的快樂。
當然，最熱鬧的地方還數戲台前。河南豫劇那嘹亮的唱腔和急促的伴奏聲響徹天空，老遠就能聽見了。儘管上演的都是聽了多遍的《打金枝》、《三哭殿》、《花打朝》、《秦香蓮》、《穆桂英挂帥》等傳統戲，但人們總是百聽不厭。
到了晚上還會放電影。傍晚時分，在大街盡頭的空地上，豎起兩根杆子，扯起雪白的銀幕，架好放映機，但等夜幕降臨。那場面一點也不比白天街上的熱鬧勁遜色。
吃過晚飯，人們紛紛搬凳子拿椅子地來到電影放映場地。只要熒幕上還沒有出現人的影子，整個電影場就會是一個喧鬧的海洋。小販的叫賣聲，孩子的打鬧聲，大人們的談話聲，一鍋粥一樣的翻騰。
只有到了電影開始，場上才會安靜下來。此時你看電影場四周，樹上，草垛上，都爬滿了孩子，第二天總少不了有人罵誰家的孩子踩壞了自家的草垛。
趕會不管是一天，還是持續幾天，那種熱鬧和開心，總夠人們回味半年的。
現如今，趕會仍然在蘇北鄉村盛行著。賣的東西比以前繁盛多了，但隨著人們物質文化生活水平的提高，且大批鄉村人湧入城市務工經商，人們趕會的興趣不再像以前那樣濃厚。
那種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熱鬧景象了也冷了許多，我想，好多人可能都再也難找回兒時趕會的新鮮勁和滿足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