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江一路淘氣和玩耍,愉快地流著。一會兒散開,一會兒又聚攏,平時溫順地仿佛耽于思索似地,一邊沿著山峰匍匐前進,一邊接納各條山泉,流到這裡即將被一座大壩攔截了——它就是曲河水庫。曲河是青川縣的一個行政鄉,在我的記憶中是最早的,我剛六歲時,就在她的身邊聆聽過青竹江的濤聲,她是那麼略帶著幾分甘甜和清爽。
曾記得,我在曲河小水電站的堤埂上,看著一群與我同齡的小朋友在嬉戲,拍打著水花,追趕著細浪。一會兒捉蜻蜓,一會兒捉蝴蝶,童年的樂趣在我幼小的心靈中展開了一張大網,緊緊地把我的心篼住。我被那曲河的山水所迷戀、所誘惑,幼小的心靈中孕育著一個太幼稚的想法,等我長大了,我要到曲河來居家。
二十五年後,終於圓了我童年的夢。
從部隊回來剛參加工作時,就分配到曲河鄉政府工作。她那「遲日江山麗,春風花鳥香」的春光時時都在我記憶的海洋里輕顫。
曲河,這個帶著香酥而又不脆弱的名字,對我來說,是十分熟悉的。曲河與我有著非同尋常的緣分,她伸出多情的大手,緊緊把我攥著。因為,我人生的三次最大轉折,都依附於曲河的一山一水,仿佛在我的脈絡里,時刻都淌著曲河那熱血沸騰的生命之液。一九七四年,我從她的懷抱里投入到火熱而又有許多青少年所嚮往的軍旅生活。從此,結束了孩提時代的天真爛漫,投入到軍隊這個大熔爐里開始冶煉了。
我的愛情之花也開在曲河故土上,那時,我的愛人正是在曲河鄉政府工作,一對樸素的鄉土情侶就在曲河的青竹江畔播下了愛情的種子。在我追求她的時候,自然也就對曲河山水有一種特殊的感情,那是雙關的。我曾作過一首詩讚美過她「佇依曲河畔,川流霧正多,人歡水花笑,情思滿江朔」。
參加工作,剛剛到曲河時,那時的心情當然與今天是無與倫比的,朝思暮想、夜不能寐,一生中最終的、最大的宏願能在她身上實現,可想而知,那時的心情自然是無法用美好的語言來表達的了。所以,曲河青山綠水中的一草一木,都生長在我心海深處。在美麗的大千世界裡,曲河她是組成美麗的一朵小花,一片綠葉,一株禾苗,一塊風水寶地。
曲河,這一名字的得來,是那條彎彎曲曲的青竹江水盤繞在她那瓦藍色的胸襟上。她像一條大蟒蛇,擺動著起伏的身軀,糾纏在那粗獷而又帶著幾份纖細的腰肢上,把大山捆得結結實實的。那江水滔滔不絕,猶如鑼聲,撞擊著兩岸山巒,又緩緩流過桑園。麥苗兒、菜花兒在春天裡翻滾著綠浪金波,山民們趕著水牛在田中耕種,猶如「樵夫與耕者,出入畫屏中」。雄偉的山峰和翻滾的江水構成一幅壯觀而磅礴的畫面。
青竹江從橋樓鄉分界後,流經曲河境內,她就從梅花山腳下,呈半圓形的圓弧,甚至是旋著45—60之間的水灣,喘著粗氣的流著。過浪子山,到金公堂,下吊索岩,就向著古城溝奔流而去了。江水清澈透明,無半點污染,長驅直瀉,像一個美麗的村姑披一頭散發,自由地在山風中舒坦的流淌著。她一會兒奔跑,一會兒慢舞,一會兒急促;一會兒輕盈,很有規律地把握著自己前進的步伐。
她一到黑翁潭,那清澈的臉面瞬時變得有些陰沉,若是突然見著她,使人又有些毛骨悚然,幾分恐怖,幾分陰森。但是,你如果了解她的性格後,自然用不著害怕了,她日夜不停地流著,曲折迴旋。春天,她往兩岸播下新的種子,在春雨瀟瀟的時候吐露著新芽。夏天,她給曲河塗上一大片一大片金黃,一大片一大片新綠。
到了秋天,你站在關頭山鳥瞰曲河大地,「萬山紅遍,層林盡染」,那碩果纍纍的秋實,把曲河裝點的「五穀豐登,六畜興旺」。冬天,她自然放下脾氣,給曲河大地帶來了熱火朝天的冬忙,山上山下,到處都是一片興修水利的大隊人馬,這裡的人們在冬天裡,並不閒著,都在用汗水描繪來年的美麗圖畫。
曲河,是一片熱土,如果一旦涉足在那鄉間小路,就情不自禁的要對她歌唱。
曲河的歷史悠久,名人輩出。在這片大石河與青竹江衝擊而成的曲河故土,有多少名人志士,為祖國,為人民遠涉重洋,給後人留下傳世佳話。清朝光緒時的秀才馬麟書就是其中的一員,他生於清同冶四年(1864年)清光緒時中秀才,自幼好學,關心時政,早年接受維新變法思想影響,後服膺孫中山先生革命理論,為振興中華而奔波。
遂曾參加過同盟會進行革命活動,宣統二年(1910年)年在成都參加過「川漢鐵路同志會」參與了震驚中外的保路運動。民國二年(1913年)四月五日至民國七年底,他任四川省參政會議員,同時又任全國參議會候補委員,並一度時期任四川二十九軍參議。與熊克武等人來往密切,為振興中華而奔走。
後來,馬先生回地方辦公益事業,創辦過平武縣青川高等小學堂,平武縣東北鄉村女子師範學校,還創辦青川第一個郵政代辦所,主修過《平武縣誌》,帶領人民修築青溪(古時和民國期間的青川縣城)堤堰工程,保證田禾栽插。年關期間,給窮人捐贈錢糧。馬先生的一生是無私奉獻和革命的一生。1939年病逝於青溪鎮大西街,千里以外的名人志士和鄉親都來為馬先生送葬,可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青川第一個留日學生是曲河的馬天明,民國六年(1917年)由日本留學回青川,接任青川官立小學堂校長揚久榮之職,馬先生從事教育期間,傳播先進思想,先進文化,提倡新學,專心執教,為青川培養了不少人才。
青川第一個留學於美國的學生也是曲河這塊熱土上孕育而出來的,他是二十世紀末的高才生,現在已是博士後,也是青川首屈一指的優秀人才,現執教於美國新澤西州,一個響亮的名字,震撼著蜀中大地,他叫趙軍。
座落在曲河陳家坪的青城宮,過去香客不斷,香火繚繞,千里迢迢來此求佛拜神的人們絡繹不絕。始建於清嘉慶年間,與井坪隔河相望,是曲河人過去的精神依託,到這裡來祭祀的人們,都在祈禱好人一身平安,盼望著有一個美好的年景。
如今,這裡是曲河鄉的一座新集鎮,鄉政府所在地,這裡四季一片蔥綠,真是「桃花氣暖眼自醉,春渚落日夢相牽。」這一巨大變化,不是神靈在保佑,而是黨的政策的優越,使曲河人真正富裕起來了。
然而,曲河的古今歷史也是一部鬥爭史、戰爭史、奮鬥史和發展史。
曲河與房石交界的大山深處,有一座古剎名地——三纂山,這裡,山高雲淡,樹蔭遮天,山路崎嶇。昔日,這裡香火甚旺,不辭辛勞的善男信女,千里迢迢來到這裡,求神拜佛,許願還願,磕頭禮拜。而今,這古廟已是一片廢墟,只是那雜草叢生的廟地在不停地呻吟。在它的身上,青川縣的國民黨政府的縣級統治也就此告終。
1949年12月,全國解放的炮聲沖開了青川的大門,以國民黨偽縣長曾漢強為首的青川國民黨殘餘,不甘心失敗,潛逃曲河三纂山,我地下黨員馬成佐、馬本、談長青等人得到情報後,幾經商量,分析敵情,動員曲河地區一個分支碼頭的袍哥大爺——蘇天倫一道,共30餘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包圍,消滅敵偽青川要員一百餘人,為解放大軍解放青川吹響了第一聲號角。
根據很多文史資料和遺蹟、遺名佐證,曲河這塊土地上新石器時代就有人類繁衍生息。我國古代社會的商朝到西周時出現了「井田制」,而曲河在那個時代就實行過井田制。現存可以證明的「井子坪」、「水井窩」……等地,就足以證明曲河並非不毛之地,民間也流傳著關於曲河古代有關「井田制」的傳說。
三國時,曲河這裡曾是:戰馬嘶鳴,刀光劍影,魏將鄧艾偷渡陰平伐蜀在曲河徵集過糧草。一九八三年五月,曲河馬家院一位農民在耕種田地,深翻土地時,翻出一把古三國時期的青龍偃月刀,這件實物經過專家鑑定,屬於古代軍隊所用兵器,足能證明歷史上的曲河有過刀光劍影的壯觀場面。
今日的曲河人民,他們戰天鬥地,充分挖掘生產潛力,建起一片片綠色的田園經濟。如果你在青城宮的台階上看對面蛇皮溝,一條固若金湯的河堤包圍著一片人工開發出來的沙土地,在那沙土地上,春天油菜花兒一片金黃,搖曳著小腦袋,向人們展示著,一個噴香噴香的收穫季節又將來臨。夏日裡,寶鏡似的水田鋥亮亮的,農民在田裡耕種,插秧,編織著又一個金黃金黃的夢。
曲河在發展,曲河在前進,他們所期盼的是一個繁榮興旺的來年,昨天的那一道道良桑,像是一道道圍牆,也是曲河經濟的一大支柱,昨天的曲河人養蠶成了他們的主要副業來源。當雪白的蠶繭送到收購站時,他們心裡充滿了喜悅。
如今的曲河,重點是打造、發展鄉村旅遊。同時也重點發展大鯢(娃娃魚)的養殖。曲河的第二大經濟特產是有豐富的野生資源,如薇菜、蕨菜……等,農副產品還有核桃、油桐……木耳、香菇,都是他們用汗水培育出來的。抬頭見山林,俯首撿黃金,也正在曲河的土地上演繹著。
我懷揣著沉甸甸的收穫,依依不捨的又要離開曲河,走到了原來的鄉政府大門口(昔日鄉政府,現是個體戶的貨攤)撫摸著那斑駁陸離的油漆柱子,我在想,時光飛逝,歲月更新,該流逝的已經流逝了,該來到的是否已來到了呢?這時,一群白鴿飛過頭頂,帶走了我雜亂無章的思念……
作者簡介:楊曉波,男,1957年4月23日出生,四川省青川縣人,大學文化,法律專業,退休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