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上葦
曾國藩曾嘆息道:「近來長千人、長五百人者,容可物色。或無其才,而徐徐操習以幾。獨統領必須天生是才,非學所能幾。」湘軍將佐多是書生出身,文化基礎和個人素養普遍較高,曾國藩尚且如此為難,幹部主要拔自行伍的淮軍,自然就更難擇人了。
淮軍將佐素質遠較湘軍粗鄙。湘軍出身的郭嵩燾對此曾有評價:「李公所部皆淮人,負氣凌上,一語不得,怒氣相誶。」而李鴻章則自辯道:「淮軍向多騷擾,鴻章時以禁誡諸將,斷不敢稍存袒護。唯勇易集而將難求,徒深惴惴。」因為統兵人才短缺,所以他對將佐不得不縱容姑息。
由於將佐粗鄙無文,湘軍「訓」(精神教育)重於「練」(軍事技術)的傳統,到淮軍就只剩下了「練」。所以淮軍的精神凝聚力,又遠不如湘軍。
而淮軍的「練」也不得法。
甲午戰爭期間,一位負責外交的青年軍官就提出了自己的意見。他指出,西法用兵,常用分排掩護戰術,一以嚴整隊伍,一以防敵包抄旁擊。前敵淮軍平時操練都有此法,但臨陣就完全不按套路來了——每照擊土匪法,挑選奮勇隊一簇,飛奔直前,宛同孤注。喘息未定,已逼敵軍,後隊不敢放槍,恐誤擊前隊。只恃前簇數十人,擁擠一處,易中敵彈,故難取勝。
操炮演練的寧郡衛安勇
平時都練過的戰術,戰時怎麼就是不用呢?
這是因為淮軍的編制、訓練和作戰完全脫節了。
淮軍雖從初創起就積極倡導西法練兵,但其各級軍官是不懂行的,遂聘請外國軍官擔任「教習」。從最初的美國人華爾,再到英國人戈登,再後的德國人漢納根,等等。但淮軍「洋操」練兵而不練將,除劉銘傳、周盛傳等少數幾個肯虛心學習的外,絕大多數軍官對西洋戰術和編制仍是一竅不通。
就如張之洞所言,淮軍洋操最大的弊病就是「教習」。設了教習,營官、哨官就可以用貪庸無能之輩濫竽充數。一切教法,付之教習,統帶官渾如事不關己。教習有教法而無權力,士兵臨操已不甚聽從。操場一散,即仍聽統帶官謬令雜役,全與操法軍制違戾。出防遠征,統帶官則妄加調派,瞎指揮一氣,所學全歸無用。「如此,則永遠練習不成,何論戰勝外國!」
而這個敏銳地察覺問題的青年軍官,就叫袁世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