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俠客義士的眼裡,金錢就是糞土。可在一些人手中,"糞土"也能化作金錢。這說的並非是如今的用科技變廢為寶,而是新中國建國前後北京城的"糞霸"。
清末以來,北京城裡雖然有了越來越多的"洋玩意兒",但家家戶戶還是用著老式的房外馬桶,政府並未建立起急需的糞便排泄及收集系統。
為了確保龐大的北京城不會臭氣熏天,糞夫和糞商便繼續遊走在北京的大街小巷。當時整個北京城內的糞業,包括清運、處理,都不受政府控制,由民間組織獨立完成的。
雖說這個行業不像軍工一樣需要先進的設備和規模化的工廠,卻也是關係國計民生的規模龐大的行業。所以無論是晚清政府還是民國政府,對這個行業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他們沒有對政府和社會造成嚴重的影響,政府也就不會在意其行業內的種種不合理。
故而在缺乏政府管理的情況下,糞業的從業人員不僅相互之間惡性競爭,還向市民們收取高額的附加費用,甚至直接勒索。一些發展得好的業內大佬,以掌控的糞道為基礎,先是發展成"糞閥",再以糞業為基礎進一步發展成"糞霸"。
民國建立後,北京境內的糞業在名義上劃歸京師警察廳和市政公所管轄。儘管政府為改善糞業不斷進行了嘗試,諸如"糞業官辦"、"官督商辦"等,但效果一直不佳。反倒是一些糞霸,諸如於德順,打著"改善公共衛生"的旗號趁此機會勾結政府要員,鞏固自己"糞霸"的身份。
作為"皇城一霸",於德順在糞業與其他多名糞霸一面瓜分偌大的北京城已有的糞道和廁所,一面隨意開闢新的糞坑或糞場。這些市民的生活必需,被他轉租或僱傭工人進行經營。僱工們就整日推著臭烘烘的糞車或挑著擔子,遊走在北京街頭。
而那些收集來的糞便,在經過曝曬或其他處理之後,理應直接轉賣給北京郊區一帶的農戶用於農業生產。但於德順會讓人在其中摻假,然後待價而沽,在抬高糞價之後才出售。
可即便自己能賺得盆滿缽滿,於德順對手下的僱工也是十分苛刻。工人們不僅得做掏糞、運糞和曬糞這些基礎工作,還得為於德順做其他的苦工。儘管從早忙到晚,從年初忙到年末,他們卻只會從於德順那拿到微薄的工資。有時候不僅分毫也拿不到,工人們還可能會被毆打甚至活埋。
在糞業之外,於德順還勾結一些政府要員,甚至是和日本有關的勢力。他不僅會以"炒魷魚"為要挾收走僱工們的相關身份證件,還會與日本憲兵和警察等聯手將一些工人當做"奴隸"送去東北作勞工。通過行賄等手段,於德順還成為了日偽政府的糞便事務所主任和"糞夫職業工會"會長,且一當就是好多年。
除了政府公職人員,於德順還和一些北京城裡的惡霸"合作"。當時北京一個人稱"金七爺"的糞霸堆里的"特務分子"、臭名昭著的大流氓"趙四皇上"趙佑三,和於德順一起僱傭無良律師、豢養"打手",不僅用武力控制手下的工人和其他中小糞商,還阻擊一些參與進步遊行的青年大學生。
正是控制了北京糞業的大部分,又有一些政府勢力的支持,幾十年下來,於德順把經手的"糞土"悉數變成了金錢。他不僅在多個銀行都有大筆存款,還在北京有了百餘套房。
待到新中國成立,於德順等糞霸在北京城裡還是不知收斂。新成立的北京政府想採取措施規範和改善北京的糞道,將其納入政府管理並有規劃地修建公廁。結果這些糞霸先是強行"租用"這些糞道和公廁,後又宣稱他們連接開了多個會議,預備組織萬餘人向人民政府請願。
因為於德順這樣的糞霸的存在,北京境內還有一些難以生存的糞業工人,轉而去成為偷掏糞便的"跑海的"。這些"泡海的",是在糞霸控制下的糞業里的"黑戶",慢慢也變成了行業里的另一股惡勢力。
僅在新中國成立後的三年里,他們不僅"親自出馬",聚眾開展一些危害生產生活的活動,還以法不責眾為由煽動一些工人破壞社會治安。
在以於德順為首的這些糞霸的壓迫之下,糞業工人、近郊農人和北京市民,不斷向新的北京政府請願,希望徹底處理這群敗類。在經過大量考察和準備後,1951年11月3日,當時的北京公安局和衛生工程局聯手發布有關改革北京糞道制度的通知。
當晚,於德順等二十二名京城糞霸、糞閥和相關惡勢力被逮捕。被他們霸占了多年的糞道由政府接手。而中小糞商和一些"個體戶",只要按照政府的規定,也有了繼續從事糞業的機會。
不取不義之財,這也是俠客義士們的堅持。變廢為寶本身也是一件利於節約資源的好事。但像於德順這樣走上歪路也確是不應該。這個教訓,大抵也值得我們在閒談這京城一霸之後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