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公子齊思遠的「滲透計劃」,戴笠親自掌控的「影子計劃」,「佛龕」李涯制定的「黃雀計劃」,李伯涵策劃的「木馬計劃」,這四個極為陰險歹毒的潛伏計劃,都能找到歷史原型,這四者之間還互相關聯:李涯就是戴笠派往延安的「影子」之一,歷史上的吳敬中也曾參與「影子計劃」,他的老朋友沈醉在回憶錄中說,吳敬中在當軍統西北區區長期間,也曾有計劃地往延安派遣特務。
很多諜戰劇中的主要人物都有歷史原型,但吳敬中不需要找歷史原型——他是「本色出演」,在電視劇中不過就是把名字中間的「景」改成了「敬」而已。
沈醉在《軍統內幕·軍統對陝甘寧邊區的罪惡活動》中回憶(本文黑體字均出自沈醉回憶錄):「軍統設在蘭州的西北區,先後區長程一鳴、吳景中、霍立人,和我私交都很好。當時該區的主要任務也是針對邊區進行特務活動,當時派遣特務混進邊區去搞情報活動,並不很困難,只是想搞破壞和發展組織則很不容易,派去的特務中有幾個去搞破壞活動時被邊區政府逮捕。」
破壞的形式有很多,投毒、爆破、暗殺,只是沈醉那種行動派特務常搞的小打小鬧,真正破壞性極大的,戴笠、吳敬中、霍立人制定的滲透木馬、影子黃雀計劃。
這四個潛伏計劃,沒完全看過《滲透》、《風箏》、《潛伏》、《黎明之前》這四部諜戰劇的讀者,對這種殺人於無形的潛伏計劃了解不是很多,所以咱們先把這四個計劃的共同特點簡要介紹一下。
這四個潛伏計劃的構想如出一轍,那就是派遣一些從未公開活動過的特務,經過民用技能訓練後,潛入我方工廠礦山,還有一些專門學習馬列著作,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要像影子韓冰一樣,表現得十分積極且出色。
戴笠是老牌特工,從黃埔軍校時期開始,他就是老蔣埋在學生中間的「坐探」和「包打聽」。成為軍統局的實際掌控者之後,戴笠的觸角更是無處不在,尤其是往延安派遣特務,他更是煞費苦心。
沈醉回憶:「戴笠在主持軍統局業務會上經常說:『對付共產黨的最有效辦法,是叫共產黨(的叛徒)去對付共產黨。』所以軍統中用了不少叛徒從事反共的罪惡活動,搜集和整理『怎樣打入邊區去』的材料不少,在訓練班內便成了一門重要課程。」
這些潛伏的滲透木馬、影子黃雀,在取得完全信任後,才開始進行不動聲色的拉攏、腐蝕、分化,用戴笠的話來說就是十二個字:「只蟄伏,不啟用,待戰事,見奇效。」
戴笠進一步跟沈醉解釋:「派遣潛伏人員,說難就難,說不難就不難。說難是檢查不嚴而清查歷史嚴,不易立足;易是凡不急於求成,準備長期埋伏,有取信於人的證明,去後極力偽裝進步,不馬上活動,還是容易取得信任的。」
戴笠這種歹毒策略,還真成功過,沈醉認識好幾個潛入延安的特務,但是有一個他卻不肯說名字,只說那人姓秦,另外兩個分別叫沈之岳和賴國民,還有一個叫程慕頤的更為陰險:「他抗戰前曾打入過設在上海的江蘇省一個地委組織,後來將這個組織破壞了。」
沈醉回憶錄中還有一個名叫袁某良(也不知是沈醉忘了中間那個字,還是故意隱瞞)的軍統臨澧特訓班學員,估計已經混到了韓冰的位置,他是頂替別人名字去到延安,在抗大學習的,以後因病離開了。
另一個叫徐佛觀的潛伏特務,離開延安後專門寫了一本小冊子,內容是談延安方面的情況。沈醉曾請他吃飯,在吃飯前後,徐佛觀專門用一些編造的材料來誹謗和挖苦延安的領導人,沈醉等人聽得津津有味。
直到1942年,那些潛伏特務也沒抓乾淨,沈醉那一年去西安,見到了跟他不錯的梁乾喬,梁乾喬告訴沈醉:軍統每年總有幾十名特務經由他的地區潛往延安,有的是他設法找到關係,主要是通過當時有些去邊區做生意的商人,一同偽裝商人混進邊區去了解一點情況,他自己也專門有一個向邊區搜集情報的單位。
特務無孔不入,滲透計劃、影子計劃、木馬計劃、黃雀計劃只是冰山一角,沈醉的回憶錄也有些避重就輕語焉不詳,我們看電視劇和史料,也只知道李涯(歷史原型應該是保密局天津站最後一任公開身份的站長李俊才)的黃雀計劃算是徹底破產了——不是因余則成拿到了詳細名單,而是他自知潛伏不下去,而帶著四個「黃雀小組」直接投誠了。
李俊才曾任天津警備司令部稽查處長,身份根本就藏不住,所以只好繳械投誠,還有多少從未公開露面的特務沒有投誠,他也不知道。
在電視劇里,李涯的「黃雀計劃」、李伯涵的「木馬計劃」和齊公子的「滲透計劃」都破產了,但是老謀深算的戴笠,搞的那個「影子計劃」,卻不那麼容易破獲,他埋下的影子真真假假,忽而金蟬脫殼,忽而李代桃僵,忽而瞞天過海,有時候還會用上反間計、空城計、苦肉計、美人計、連環計,毒計百出,防不勝防。
我們把沈醉回憶錄與電視劇《風箏》對照起來看,就會發現很多人名是比較相似的,比如曾墨怡與程慕頤、袁某良與袁農。
戴笠的影子計劃,沒有寫入潛伏名單的,不止韓冰一個,地位比韓冰更高的江萬朝也不在其中,所以韓冰和江萬朝誰是真影子,那得看誰最先暴露:暴露者就會被當做假影子拋棄,沒暴露的如果不是一個,那麼就都可能成為真影子。
據沈醉回憶,軍統派往延安的影子特務不是七十三個也不是八十四個,而是幾百上千個:「當時各檢查所扣捕去延安的愛國進步分子,幾年間多達數千人。這些人去延安時,都帶了介紹信或原來在什麼學校讀書或什麼單位工作等種種證件,這些人被扣捕後,軍統將這些可以混進去的證件沒收下來,交由偽裝的特務冒名頂替混進去。」
戴笠根本就沒限定這些潛伏特務的蟄伏時間:「時間不計較,一兩年乃至十年都行,只要能立下足,一步一步伸進去,將來一定能作出成績。」
如果潛伏一兩年就開始行動,是很容易被抓到的,但是他們要潛伏十年甚至二三十年,那就像一滴水匯入河流,時間長了,根本就分不清你我,比如影子韓冰,就表現得幾乎無可挑剔,甚至有時候她都忘了自己是個軍統特務。
前面咱們說過,有一個在抗大學習的姓袁的軍統特務,一直也沒暴露,所以才逃過懲罰,這就不由得讓我們想起了那個比韓冰還積極的袁農。
通讀過沈醉回憶錄並看過未刪減原版《風箏》的讀者,一定會發現《風箏》中的很多台詞,都是沈醉回憶錄的原話,這樣對照之下,我們就可以懷疑袁農是《風箏》留下的伏筆:他是不是比韓冰潛伏更深、也更真的影子?
袁農的反常之舉層出不窮,兩隻手都數不過來,其中最令人生疑的,是以他衝動而又遲鈍的性格和能力,怎能在重慶潛伏那麼長時間而沒被軍統特務發現、抓捕?
看到中間我們就會發現,軍統早就掌握了袁農的藏身地點,只不過是不想抓或不肯抓、不能抓而已。
袁農被捕後毫髮無傷從大屠殺中倖存,這已經值得懷疑,提著絕密文件去招待所私會有嫌疑的韓冰,而且還喝得爛醉如泥,這根本就不是一個老情工會犯的低級錯誤。
袁農與假影子江萬朝、「真影子」韓冰的關係,都說不清道不明卻好得過分,這可能就是電視劇和史料埋下的伏筆和留下的懸念:韓冰一定是真影子嗎?戴笠埋下的「影子小隊」,會很容易被照出原形嗎?
《風箏》中有大段台詞不可引用或被刪減,《滲透》的齊公子和《黎明之前》的李伯涵,也都說了一些令人細思極恐的話,那些話都隱隱約約地暗指滲透無孔不入,木馬不止一匹,影子和黃雀,也沒那麼容易捉乾淨。
藝術來源於生活,諜戰劇情能從史料中找到原型,我們細看史料和電視劇,也會產生很多聯想:在您看來,像韓冰那樣潛伏極深的影子,是不是不止一個?《風箏》里的那個袁農,是不是也有嫌疑?這些問題細想起來,會不會讓人脊背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