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思
現今我們提到車諾比事故,很容易就被一個觀點影響,那就是蘇聯體制對事故必須承擔一切責任。其實簡單粗暴地將車諾比事故歸咎於蘇維埃體制的官僚主義、管理混亂和溝通不善,本身就是極其不負責任的。這種觀點只看到了事實的一方面而已。不可否認,進入20世紀80年代中期,蘇聯這台已經運轉了60多年的重型機器,已經出現了運轉失靈的徵兆。但我們也應該看到蘇聯體制在此次事故中的集中高效。
載有專家的直升機在4 號反應堆上飛行,伊戈爾·科斯廷(Igor Kostin)攝。
事故發生10小時之後,蘇聯中央政府就成立了應急臨時委員會,由部長會議主席(相當於總理)雷日科夫牽頭。當天20時,部長會議副主席(相當於副總理)謝爾比納到達車諾比,接管搶險領導權,同時啟動大規模疏散。考慮到蘇聯領土的廣袤性和當時交通工具的效率,這個反應已經是相當迅速了。當晚,雷日科夫和總參謀長阿赫羅梅耶夫元帥商議決定出動軍隊救援。而在4月26日全天,蘇聯氣象、水文、輻射和公共衛生監測部門迅速組成出動監測人員,在半徑1000公里內展開輻射環境監測,出動直升機500餘架次收集空氣樣本檢測輻射劑量,為蘇聯政府的疏散決策提供了基礎數據。4月27日早晨,蘇軍化學兵司令皮卡洛夫將軍率核防護部隊2600人搭乘400輛專用車輛乘運輸機、直升機飛抵事故現場。4月27日至5月6日,直升機向4號反應堆投下了5000多噸滅火材料。4月29日又成立以部長會議主席雷日科夫為首的蘇共政治局應急行動小組,全權負責車諾比救災工作,每天召開兩次會議討論進展、布置救援。5月2日,蘇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利加喬夫和雷日科夫抵達車諾比,在車諾比區委大樓與設在此處的蘇聯政府臨時委員會現場辦公。此後,這個應急臨時委員會一直在車諾比辦公,實行領導成員輪流值班制度,部長會議副主席級(副總理級)的高級領導幹部伊萬·斯捷潘諾維奇·西拉耶夫、尤里·德米特里耶維奇·馬斯柳科夫、列夫·阿列克謝耶維奇·沃羅寧等在車諾比輪流值班,直至當年9月放射劑量穩定為止。
車諾比清理工人清理3 號反應堆的頂部,伊戈爾·科斯廷(Igor Kostin)攝,因為來自腳下
在疏散居民方面,體現出蘇聯體制的矛盾性。事故直到發生18個小時之後才開始疏散當地居民,34小時後才派出大巴大規模疏散,但在短短兩個小時之後,當地約3.5萬居民就全部撤離。這種矛盾性一方面體現在對於重大災害的遲鈍,但另一方面卻表現出極大的高效性。
此外,蘇聯政府臨時委員會對烏克蘭、白俄羅斯的500萬人作了預防性體檢,50多萬人作了永久性防治登記。蘇聯水利部還組織了規模浩大的水利防護工程,修築了130多條堤壩以保護1500平方公里範圍全部河流,避免放射性塵埃隨雨水流入普里皮亞季河危及下游第聶伯河腹地。普里皮亞季當地居民其實在這30多年時間裡面也一直得到了特殊照顧。不僅每人每月會領到一筆金額足夠生活的撫恤金,還被要求按月去指定醫院體檢,體檢不報到不發撫恤金。其中位於核心區的幾萬居民還曾經被送去古巴療養,後來古巴政府將療養院建成了一所醫學院。
最後,蘇聯政府決定給4號反應堆建造一個「石棺」。1986年12月,石棺最後合攏,由當時起重量最大只有20噸的米-26直升機將重達35噸的石棺吊放成功。而操作這台直升機的,就是蘇聯空軍的一名功勳試飛員。毫無疑問,正是在這種集中高效的體制下,蘇聯政府成功組織了大量搶險者參加了車諾比事故現場搶險。1986年5月3日,蘇聯發布全國招募令時,就有大約4萬名工人自願報名參加救援。經不完全統計,僅1986與1987兩年,就有24萬人參加,而總共參加救援的人數,有資料顯示是60萬人。
圖為1986 年10 月,4 號反應堆被蓋上「石棺」鳥瞰圖,12 月,石棺最後合攏
橫向比較,與美國三里島事故和日本福島事故相比,蘇聯政府的處置其實是可圈可點的。尤其是福島事故當中東京電力為了保住機組減少損失,甚至阻撓將海水倒灌至反應堆,這種反人類的行為在蘇聯幾乎是不可想像的。有人曾經做了一個比喻,如果核電站的事故是廚房著火,那福島核電站的事故就是廚房裡起了小火,然後日本蒙住自己的眼睛裝看不見,放任火勢越來越大,最後把整個廚房都燒了,日本還把燒煳的菜拿出來給別人吃。而車諾比的事故,就是廚房在幾分鐘內就成了一片火海,煤氣罐還在吱吱作響,隨時都有再炸一次,並且把整個廚房炸到天上去的可能。蘇聯要做的,就是冒死衝進去拎出煤氣罐丟到池塘里,然後滅掉沖天的火焰,再把整個廚房徹底封死。這麼看來,對車諾比事故的處置,蘇聯應該是值得被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