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丁軍門,就怕琅副將」:北洋水師眼裡的琅威理

2019-10-29     國家人文歷史

文 | 陳悅

性格剛激的琅威理走馬上任,其主要的使命就是作為北洋水師統領丁汝昌的專業助手,負責提高北洋水師的訓練水平,並就艦隊的軍事行動提供專業的參謀意見,從1882年往後的將近8年時間裡(1884年中法戰爭期間,因英國是中立國,琅威理一度暫時從中國辭職),琅威理對於北洋水師戰鬥力的提升功不可沒。

在普通的北洋水師水兵眼中,總查琅威理是一名嚴苛到近乎可怕的洋人,儘管琅威理事實上沒有任何中國的正式官職身份,僅僅是一位總教頭,但是琅威理似是對清王朝的官場套路並不在意,只是忠實履行自己的僱傭使命。面對這位在艦隊里整天呼來喝去,對軍官、士兵以及其他洋員一視同仁毫不客氣,每每還會出現一些越權嫌疑的洋人,性格溫和的統領丁汝昌採取了一種樂觀其成的謙讓態度。琅威理與丁汝昌,一急一緩,一剛一柔,恰好形成了絕妙的互補。儘管艦隊水兵中流傳出了「不怕丁軍門,就怕琅副將」這樣似乎有損丁汝昌威信的順口溜,丁汝昌也仍然微笑以對。

在丁汝昌的配合下,琅威理對北洋水師的日常作息和各種訓練一絲不苟,嚴格督辦,努力將英國皇家海軍的各種套路注入龍旗下的中國艦隊,在其督導下,北洋水師於短短几年間迅速正規化,成長為一支訓練素養不亞於歐洲國家的海軍艦隊,成為東亞海上不可忽視的重要力量。

有關琅威理治軍的嚴格程度,最具代表性和最生動的記載見於一份中國外交官的日記。

1886年,李鴻章向英國、德國訂造了「致遠」「靖遠」和「經遠」「來遠」號巡洋艦,是為北洋海防建設歷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外購艦活動。當4艘軍艦在1887年建成之際,李鴻章決定派遣北洋海軍官兵直接赴歐洲接收軍艦,當次的接艦艦長為鄧世昌、葉祖珪、林永升、邱寶仁,而帶隊的軍官則是琅威理。

1887年9月12日下午2時,琅威理坐鎮「靖遠」艦,率編隊從英國朴次茅斯出港踏上萬里回國的航程,在港的英國軍艦鳴禮炮送行。當時在「致遠」艦上,負責編隊回國途中沿途照料的外交官餘思詒,於日記中記錄下了琅威理嚴格治軍的實況。

「埃普西隆」(Epsilon)級蚊子船

1887年9月13日,西北風大作,編隊航經法國西部的比斯開灣附近海域,整個上午各艦按照規定分別進行艦上訓練。午餐過後,各艦練習火炮操演。此時,琅威理從編隊旗艦「靖遠」發出旗語信號,命令原本以雙雁行陣形航行的編隊立刻改為單雁行陣,旋即又命令各艦降低航速航行,隨後又立刻命令各艦以高速航行。各艦指揮系統、輪機系統忙碌不堪之際,琅威理又從「靖遠」發出信號,命令編隊改為複雜的鱗次陣形。正在各艦指揮官準備喘息時,琅威理又發出了數學題,以旗語詢問各艦每小時的用煤量,要求各艦立刻用旗語回答。隨後,「靖遠」突然又向各艦提問其4小時的燃煤消耗量,不久又要求各艦回答其鍋爐儲氣壓力。

在這番幾乎是劈頭蓋臉而來的旗語命令中,琅威理猶如一隻目光明銳的兀鷲,死死盯著每艘軍艦的反應,發現陣形排列不整齊,即立刻用旗語公開批評。如果對旗艦發出的問題回答稍有遲緩,隨之而來的也是琅威理毫不客氣的旗語批評。「凡行陣參差錯落必詰責,答詞遲緩必詰責。」

編隊回航途中,這樣高強度的訓練幾乎每天進行。航行於大西洋期間,「終日變陣必數次,或直距數十百碼,或橫距數十百碼,或斜距數十百碼,時或操火險,時或操水險,時或作備攻狀,時或作攻敵計」。倘若哪艘軍艦反應遲緩或者陣形編列不到位,琅威理的批評會立即而至,「詰責隨之,不少貸」。

據當時同在旗艦「靖遠」上的大副吳敬榮回憶,琅威理每天的工作就是下各種訓練命令,甚至於在上廁所時還在發出不同的命令,「終日料理船事,刻不自暇,常在廁中猶命打旗傳令」。

不僅白晝如此,根據餘思詒在日記中所錄,當夜幕降臨之後,琅威理還會時不時地從旗艦下達夜間燈光信號,常常也會讓各艦忙得不亦樂乎。其對軍隊訓練的嚴格程度可見一斑,其職業軍人的操守也可見一斑。

1887年12月10日,琅威理率領的歸國編隊駛入台灣海峽,下午5時30分編隊到達金門島附近,岸上炮台向編隊鳴炮致敬,而丁汝昌率領的南、北洋水師主力艦隊正懸掛滿旗,在廈門海面迎候,丁汝昌的旗艦「定遠」上還在奏響軍樂。

望見編隊到來,丁汝昌從「定遠」艦轉乘小舢板,駛向編隊迎接。見到此狀,琅威理急忙乘坐「靖遠」的小舢板前往迎候,一派和睦景象。經歷了琅威理督率下嚴格的萬里航行,編隊各艦中,水兵們聽說丁軍門來到,四處都是一派欣欣然之色。

不過,溫和的丁軍門和剛激的琅總查之間,這時實際上已經出現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只是外人還不易窺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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