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溫庭筠學習,用文藝的方式表達「我想你」

2020-05-02     談藝錄

晚唐的文人才子其實都是「倒霉蛋兒」,杜牧是,李商隱是,溫庭筠當然也是。

因為這些文人才子,受了小半輩子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傳統儒家教育之後,終於在艱難的仕途有了上進的機會,卻趕上國內一直在搞鬥爭,大家比著抱粗腿,站隊伍(晚唐是黨爭的時代),不管站在哪個隊伍,最終也不過是暫時獲得施展的機會,很快就又被打落舞台,再回凡塵……晚唐的治局狀態是扭曲的,這導致了這些文人們的生活狀態也是扭曲的。

相比之下,溫庭筠可能更突出些,他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人格是略顯畸形的——

他有才而不得展才,縱向跟歷史比,他樂府詩寫得好,跟李白、杜甫、白居易可以並稱,詞是婉約詞的開創者;橫向跟當代比,他的詩能跟李商隱並稱。正因才會出眾,他才會得到「溫八叉」的名頭。

(傳說中的「溫八叉」)

但他總是與人生機遇擦肩而過,屢試不第的原因各不相同,站錯隊伍,不得第,得罪上司,不得第,相貌醜陋,不得第……這或許是導致他略顯畸形的人格的原因之一;

他相貌醜陋卻渴望風流。他之所以能風流,仰賴的只能是他的才學,在膚淺的社會現實面前,他也總是不招女人喜歡的(如魚玄機那樣能深層次接觸他的人太少),美女所愛,當然是翩翩美少年多些,這或許是導致他略顯畸形的人格的又一原因。

不被人愛,卻渴望被人愛,仕途不得意,卻渴望被重用,因此,他的憋悶與委屈都發而為詩,為詞……性格改變人生,也不錯,他在中國文學史上獲得了重要地位。

(花間作詞的溫庭筠)

與其他不得意的文人一樣,他也常常把自己比作被人遺忘在深閨的女人,渴望被愛,渴望被人記起,盼望自己心愛的人早些回到自己的身邊,於是,他有大量綺麗纏綿的「怨婦」詩、「思婦」詞來表達思想,今天我們來讀他的一闕《南歌子·懶拂鴛鴦枕》,《花間集》一共收錄溫庭筠《南歌子》七闕,這是有代表意義的一闕,全詞如下:

懶拂鴛鴦枕,休縫翡翠裙。羅帳罷爐熏。近來心更切,為思君

《南歌子》,詞牌名,又名「南柯子」、「怕春歸」「、」春宵曲」、「碧窗夢」、「風蝶令」等,以溫庭筠《南歌子·手裡金鸚鵡》(即:「手裡金鸚鵡,胸前繡鳳凰。偷眼暗形相。不如從嫁與,作鴛鴦。」)為正體,單調23字,五句三平韻。

這闕詞詞意很直白,很好理解,通篇就是表達思念,就是現代漢語的「我想你」!但在大詞人的筆下,花樣翻新,曲盡其意!

(唐三彩鴛鴦枕)

懶拂鴛鴦枕,休縫翡翠裙。羅帳罷爐熏。前三句表達之前的相思之苦,但並不直說,而是「反彈琵琶」,以怨恨的語氣表達相思:鴛鴦枕上的灰塵我懶得撣拂,為什麼不拂,當然是思「君」不在,既然「君」不在,拂它做甚?翡翠裙也不用縫了,為什麼,因為「君」不在,所謂「女為知己者容」,你不在,我穿好衣服給誰看?穿不上,所以不縫;

(翡翠裙)

當然,羅帳里的熏爐薰香也沒必要了。你既不在,所有的柔情蜜意都不復存在了,還熏什麼香,罷了,不熏也罷。

在這前三句里,她先是「懶」,情緒消極;接著是「休」,已開始對抗,再緊接著是「罷」,索性由壞情緒變成了主動的對抗,愛深向起恨方向轉化。但這還沒說完——

(鴛鴦薰香爐)

近來心更切。這又是一層遞進,前面說的都是我以前的心情,到最近我的心情更加迫切了。或者,我會有更加激烈的表達啊!為什麼呢?

為思君!多直接,多率真,我就是想你了!相思之苦,由愛生怨的遞進,用23個字表達凈盡。最後的三個字,不加修飾,就這麼大磚大石地扔了過來,砸了過來,夠樸拙,力量也夠重,像漢隸里的《張遷碑》!

(《張遷碑》局部)

溫庭筠是男子,他當然不可能經歷過這樣的相思之苦,這一切,都是他的想像和比擬,但所要表達的求而不得之情、求仕不遇之情卻是真的,因為他有這樣的思想基礎。他不停地假設,也就不斷用美妙的詩詞記錄下來了他對相思情意的表達。

(過盡千帆皆不是)

他在《望江南》里說:「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州。」從樓下經過的船兒有一千隻了,卻沒有一隻載著你歸來,怎不讓人腸斷?

還有,他在《夢江南》里說:「千萬恨,恨極在天涯。山月不知心裡事,水風空落眼前花。搖曳碧雲斜。」眼前的景色依舊,天邊的月兒依舊,只是眼前沒有你,所以我恨,是真的恨嗎,當然不是。

實際還是「我想你了」「你快回來……」在溫庭筠的詞里,這種相思之情表達的方法花樣翻新,這些詩詞,要比簡單的「我想你」來的綺麗穠艷,算得上高級的情話。後世的小情人們,大可以向溫庭筠學習,用最文藝的表達,表達自己的相思之情。

(【愛唐宋詞】之5,部分圖片引自網絡,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tw/Xnmz2XEBfwtFQPkdDr3O.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