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地飛行的年度港劇,早該來了

2020-12-25     第十放映室

原標題:貼地飛行的年度港劇,早該來了

第一眼看《香港愛情故事》的觀眾,對這部港劇可能都會充滿陌生感。

沒有律師、醫生、法官這類早已令人習以為常的精英職業;

也沒有商場爭鬥、豪門恩怨、臥底反水的戲劇衝突;

場景上,更不再是自帶泳池的萬能別墅,亦或精心布置的樣板房。

只有密集排布的高樓,狹小侷促的蝸居,外加忙碌敲下收支的計算器。

當城市裡日光被鋼筋混凝土填滿,巨大與渺小間自然會流溢出一股壓抑。

第二眼再看劇名,《XX愛情故事》,基於對以往同系列劇集的了解——

很多人大概又會覺得,這還是一部抓住都市愛情大展拳腳的劇。

誠然在大眾眼裡,如今的都市愛情故事多少沾著點俗氣。

尤其當它還摻雜了打工攢錢、貸款買房,這樣世俗的現實元素。

然而俗氣與壓抑之下,一部本該避開的港劇,卻因足夠貼地闖進了我的心裡。

房與愛的關係,用香港本土年輕人的話概括,叫「有房才有愛情,有房才有高潮」。

圍繞這一句話,《香港愛情故事》用不同的角色,正論反論講足了12集。

在香港,就猶如在當下的每一座大城市之中,愛註定了不是唯一的存在。

只是香港似乎更加特殊,因為它擁有被譽為「全球房價天花板」的土地。

而在這片土地之上,多得是天花板夾縫裡仍不斷掙扎的平凡命運。

01.

正式進入《香港愛情故事》之前,我們先來釐清一個概念:

所謂的房價天花板,究竟是什麼樣?

去年年底,商業地產投資公司世邦魏理仕,曾發布過一份全球房價榜單。

榜單里各項數據顯示——

自2011年起連續9年,香港住宅均價都要大比分領先慕尼黑、新加坡、紐約等地。

圖源自網絡

房價穩居地表之巔,對很多人而言,買房早已屬於「極度負擔不起」之列。

因此在《香港愛情故事》里,我們也不難看到這樣一幕:

位處香港邊界的新界,房地產商推出了一塊1.9萬港幣一呎的優惠新樓盤。

這個價格一經公布,登時就吸引了大批香港市民,爭先恐後,前來搶購。

要說1.9萬一呎的房子是個什麼概念?

把它轉換成內地同尺寸下價格,會更清楚一些,近14萬人民幣一平米。

同樣的購房門檻,放眼整個國內,大約也只有北上廣深的中心地段能與之一戰。

高房價之下,《香港愛情故事》想要貼地飛行,手段也非常明確——

將鏡頭對準了數量龐大的金字塔底端。

劇里全程採用實景拍攝,場景在居屋、公屋、劏房之間來回切換。

這不僅使得各種想像力與本土特色齊飛的住房類型,得以展現。

不同身份背景的角色分配到這些住房中,也使得金字塔底端分化出一條鄙視鏈:

住居屋的瞧不上住公屋的,住公屋的瞧不上住劏房的。

先看男主陳子朗從小長大的家,公屋。

眾所周知,香港多年來一直是被各大地產商不斷圍剿、瓜分的。

而公屋,就是政府在有限的土地資源里,強行摳出來的那一縷羊毛。

它存在的最大意義,就是在畸高房價下,讓一輩子不可能買得起房的家庭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屋頭。

像男主陳子朗,家裡雖然有五口人,父母,他,還有兩個妹妹。

但因為早年只有爸爸一人工作,每個月光靠維修水管,賺的錢三萬塊都不到。

這樣的家庭收入,在香港消費水平對比下是非常低的。

正是因此,子朗一家才有資格被分配到一間公屋。

對於低收入劃分,港府有非常明確的標準

然而薅到政府羊毛的同時,也帶來了一個問題:

公屋只能用低於市場的價格長期租賃,但它不能被拿來轉租、交易。

換句話說,住公屋的人歸根結底,還是無房一族。

在城市洶湧的發展浪潮中,這就意味著一切起伏終究與他們無關。

所以相較之下,住居屋的一群人自然會高出一截。

《香港愛情故事》里,女主邱凱琪自小住的便是居屋。

雖然居屋也是政府資助下推出的低價住宅,但重要的是,住戶享有房子的所有權。

跟租公屋一樣,想買居屋也有家庭收入要求,一般只會要求高出一倍左右。

劇里凱琪的爸爸是香港退休公務員,到哪都被尊稱一句「邱sir」。

他住的就是天水圍附近,政府提供的居屋。

其實對普通人尤其老一輩而言,在香港能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甭管是不是居屋,都足夠挺直腰板了。

對於子朗與自己女兒凱琪的相戀,邱sir打一開始是瞧不上的。

所以從始至終他都只會稱呼子朗為「臭小子」,而不願稱呼其名。

在女兒出嫁的前夕,還真情實感地勸,你應該再考慮考慮。

甚至子朗父母和邱sir這兩家人,婚禮坐上桌之前壓根沒見過面。

而子朗爸爸大聲公呢?

他的性格一直很強勢、專橫,有種中年男性唯我獨尊的迷之自信。

可在邱sir的挖苦面前,他會不自覺地收斂。

當然這種收斂,到了兒子那又得到了扭轉釋放。

兒子結婚前,大聲公就常數落他不如自己,三十了還跟父母住。

兒子結婚後,得知子朗要帶著凱琪出去住劏房,那種隱約的優越感更是達到頂點。

劏房,原是香港新一代年輕人剛組建家庭、沒有孩子時常見的選擇。

劏字的本義,是宰殺、剖開。

劏房就是指將一套本不大的房子,再硬生生切成好幾間,分租給不同的住戶。

比如一套150平的三室一廳,可以被切割成18個獨門獨衛的單間。

圖源自網絡

房東私人改造的劏房,充斥著安全隱患,可每月租金卻能高達8000港幣(約合人民幣6740元)。

並且全港目前居於劏房的家庭,經官方統計,超過20萬戶。

當下的香港年輕人,逐漸開始意識到:

自己未來不是買房還貸,就是租房幫人還貸。

所以不想被宰殺的人,大多都會咬著牙選擇前者。

然而有人算過,普通工薪家庭不吃不喝,也要花19年才能供完香港一套房。

儘管比起內地首付三成,香港只需一成,儘管還貸利率更低,但無奈總價太龐大。

既然房子如此「難啃」,也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拒絕買房。

他們非常乾脆地,選擇就地躺平。

從學校出來,不費力面試,不擠進職場,不做看似光鮮亮麗的都市白領。

而是踩著低收入的鋼絲,心甘情願地做一個平平無奇的低薪族。

然後一紙申請,等待政府為自己呈上羊毛,按需分配,入住公屋。

這樣又為什麼會被炮轟呢?

因為這代表了他們要和退休、離異、無家可歸的老人爭一個名額。

像劇里凱琪的弟弟,畢業後做的第一份工就是大廈保安。

在香港,保安的平均月薪11000到13000港幣,確實沒超公屋最低收入標準線。

然而現在的年輕人想要入住公屋,比老人至少要多等30年。

事實上,對於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而言——

不論買房還是不買,兩代人間的輪迴一旦徐徐開啟,終將無法再停下。

02.

香港很大,房子很多,房價依舊很高。

《香港愛情故事》在描述這一大環境之餘,也不忘將視角對準更細小的現實問題。

早期港媒出報道,標題動不動就是某明星購入了「千呎豪宅」。

這個所謂豪宅換算過來,其實也就100平左右。

至於六七十平,兩室一廳,對於普通港人來說,基本都能算「夢中情房」了。

被迫生活在鋼筋水泥叢林中的人們,很難想像,人均住宅面積只有10平米。

公屋的面積甚至更小,人均僅7平米,是真正意義上的蝸居。

劇里子朗家五口人,分到的公屋還不到三十五平,除去廚房廁所,根本沒多大。

這種情況下,子朗和兩個妹妹全睡在客廳,只靠一張布簾隔出自己的「臥室」。

在已成年的三兄妹中,要如何接受連隱私空間都沒有的事實?

而子朗的父母,雖然用著家裡唯一的臥室,卻也同樣感受著擁擠。

有人曾用這樣一句話總結:

「香港標準的雙人床是一米二,香港標準的臥室是兩米乘兩米,其實就是鴿子籠環境。」

放眼近幾年,總價低廉的納米樓、牙籤樓開始受到年輕港人的追捧。

10到20平大小的使用面積,別看有的還貼心配備露台,其實根本不好用。

因為只要一打開門,人站出去,就關不上門了。

儘管設計存在致命缺陷,但納米樓、牙籤樓五年內仍在不斷被興建,由2014年的64個增至了2019年的1066個。

港島著名牙籤樓,星街5號

現在的香港甚至還出現了一種10平以下的樓盤,叫龍床盤。

你可以把它理解為有產權的劏房,購房還附贈開發商的至理名言:

紫禁城夠大,皇帝也只睡一張床而己。

狹小空間帶來的壓抑,讓每個港人都要使出渾身解數,去修煉一字秘訣——

忍。

女主凱琪和子朗結婚前,為攢錢買房,就是事事都要忍、省。

兩人在同一間辦公室工作,每天盒飯只分著吃一份。

下班最大樂趣是夾娃娃,一個月也有指標,只能玩四次。

哪怕一年一度的戀愛紀念日,想出去開個房,都是在小旅館裡排隊度過。

當然想不排隊也行,花五百塊港幣,可以從別人那勻半個小時。

婚後不論是租劏房,還是咬牙買納米樓,又是一輪新的忍技修煉。

大部分港人家裡都容不下洗衣機,也晾不開衣物。

這就使自助洗衣店在香港有了巨大的發展空間。

開遍全港的「24小時自助洗衣店」,成了婚後子朗、凱琪最常約會的地點。

忙碌加班過後,兩人好不容易聚在洗衣機前,一起看劇聊天。

看了沒多久,子朗靠在自己肩上睡著了。

小夫妻的二人生活仿佛剛起步,就已經迅速在疲憊中將就著。

子朗的小妹子婷,她也在忍。

作為名牌大學學生,子婷成績一直很優異。

她有很強的自主能力,按照港劇一貫邏輯,必定會成為新時代獨立的精英女性。

然而這部劇處理最微妙的,是子婷在戀愛關係里劈腿了。

劈腿的理由也非常不精英,她不想像嫂子一樣,未來被房貸捆綁。

理智告訴她選新加坡學霸,有錢有能力有理想,沒畢業就買得起房。

可是感性上,她又捨不得籃球隊長,高大風趣,關鍵還疼自己。

兩邊都不夠完美,兩邊都不想拒絕,只能來回盤桓,屈從忍受。

女性角色當中,忍技修煉時間最長的還得數子朗媽媽。

和大聲公一起住公屋,夫妻生活不和睦,感情早已在無休止爭吵中被消磨殆盡。

即便這樣,她還是一忍三十多年。

老了老了,突然發現孩子們一個個都會離開自己,她覺得沒法再忍了。

想離婚,遇到香港的「離婚冷靜期」——

被律師告知要先分居一年,法庭才能接受兩口子是真破裂,過不下去。

還行,內地只用冷靜一個月

想申請公屋分居,又遇到香港「老年離婚潮」——

被社工告知政府會優先考慮安頓「家暴、酗酒、賭馬、嫖妓「家庭的受害女性。

像她這樣純因為感情不和,得先排隊等三年。

發生在香港屋檐下的愛情故事,一細看,其實全是一地雞毛的稀碎現實。

但正是因為有這種現實,才使得這部港劇更加貼近地面。

03.

為了拍電影《一念無明》,曾志偉曾在香港的劏房裡住了十幾天。

後來殺青解放,他對著鏡頭直言:

「怎樣豁達的人,在裡面慢慢都會受不了。

我已經很幸運了,房間有窗,他們很多連窗都沒有。」

在香港拍了一輩子戲的吳孟達,做節目時也忍不住要談及年輕人的住房壓力。

高房價,真的已經快要讓年輕一代看不到希望。

香港財政司前司長梁錦松,說起香港年輕人的生存現狀,只用了一句話:

「上樓無望、上流困難、上位無門。」

買房、上樓,已經是一場現代都市人幾乎無可倖免的生存遊戲。

《香港愛情故事》里,最與眾不同的是大妹子欣。

她的理想是當攝影藝術家,被人看見自己的作品。

她始終游離在房子之外,不論公屋、居屋還是劏房,似乎都與她無關。

內心深處的她,同時對愛也保持著不相信、不碰觸的態度。

生活、愛情兩不沾,導致子欣的作品一直被人評價為空洞,沒有記憶點。

愛和房,兩者到底是怎樣的關係?

在子欣身上,這個問題被放到了最大化。

其實不論是香港,還是內地,華語語境下的大家似乎都堅信著一點:

租來的終究不是自己的,溫暖的家一定要和自己的房子划上等號。

只因房子,是存在於人們生活中最牢固的東西。

而它能帶給人們的安全感,也是巨大的。

在經濟發展、壓力倍增的時代,我們都希望自己能夠擁有一個退路。

可是如果我們身處香港那樣的環境里,要如何化解房價的難題?

沒有房,是不是就不能有家,不能去愛了呢?

在《香港愛情故事》里,不需要太明確的答案,就可以直通幸福結局。

至於這些問題本身,也只能留給觀眾去慢慢探索了。

你對香港買房問題有什麼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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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tw/RlcJnnYBur8RWXSAXjEG.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