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溪楊梅品質絕佳,素有「甲天下」一說,而在慈溪楊梅之中,又以橫河出產的品質為上乘,也正因此,橫河早在十餘年前就已成為「楊梅之鄉」。然而放眼86.86平方公里的土地,以楊梅作為村名的只有一個梅園村。
當然,梅園村的村名也是後來取的。二十年前,地圖上是找不到「梅園村」三個字的,但是能找到沙河、筍嶴和竹山。換而言之,這三個小村就是梅園村的前身,因是村境之內密植楊梅樹,幾乎人人都是梅農,三村合併之後,敲定了「梅園」作為共有之名。
有人說沙河的得名是因為這裡的泥沙經過上游溪水的沖刷、過濾,沙質細膩,遠勝於其它地方;竹山大概是因為山中竹好;筍嶴大概是因為嶴中筍多吧。竹生筍,筍生竹,山嶴之間,茂林修竹,與人相映,說不盡的風雅,道不完的飄逸。
梅園村,一山、一嶴、一河共同築成了一個園,山中的竹、嶴中的筍、河中的沙則變成了園中的梅。這變化既是村莊現實的一種寫照,或許也是村民希望的一種寄託。
梅園村不僅有山,還有田,梅園人不止種楊梅,也種水稻。
半個世紀前,梅園出產的陶器可謂遠近聞名。四鄰八鄉,幾乎沒有不知道的。由於沙河的陶器廠開得最早,時至今日,人們談及缸窯,依然會提及它。
製作陶器需要陶土,而沙河的土質是上選,如有需求,可以就地取用。有此地利,為梅園制陶業的崛起提供了先決條件。有了材料之後,緊跟著需要解決的便是技術問題。村裡出面,從奉化、象山請了師傅過來,教授制陶技藝。自此以後,燒窯的熊熊之火照亮了這片土地。據村裡的老人介紹,最多的時候,梅園村有四個陶器廠。
制陶不僅考驗力氣,更考驗人心。在缸窯,從備土、和泥、制坯、施釉到燒成,全部都由人工完成。曆數從揉泥、製作、進窯、燒窯到成品出窯的每個步驟,沒有一個環節能用輕鬆來形容。好在當時的人們吃得起苦,也捨得下功夫,匠人匠心,成就了梅園陶器之名。
梅園生產的陶器種類有很多:大長缸,中長缸,小長缸,七石缸,斗缸,粥瓮;有裝水的,有煮粥的,也有放蹦豆、瓜子等零食的,堪稱五花八門。這些品類繁多的壺、罐、瓮、瓶、盆、缽、缸暢銷余慈兩地,做好了都不用去外面賣,會有人主動上門來買,遇到銷售旺季都不一定買得上。以缸為例,那個時候沒有自來水,想要喝水就得提著水桶去溪流上游挑水,或者取用露天積水,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體量龐大的七石缸毫無疑問地成了搶手貨。除供銷社按季度、月份訂購,有專門船隻運送之外,許多生意人也僱船蜂擁而至。由於每天進進出出買缸的人實在太多,有些人不得不留宿過夜,還有些人留下口信,約期再來。上世紀60年代後期至70年代後期的十年間,這儼然成了此地河面上的一道風景。
之所以選擇走水路,是因為以前的道路都是泥路,七高八低,極不平坦,裝不了缸也運不了罐,加之車輛也少,陸路遠不及水路方便。要知道,曾經的沙河比現在闊達,有「沙河通橫河,通角角落落」的說法,砍柴的人來了,在埠頭下船,運貨的船來了,在這裡上岸,陶器自然也不例外。老人們回憶起昔日的場景,娓娓道來:「一般的船,七石缸可裝五至六個,為了物盡其用,常常大缸裡面套中缸,中缸裡面套小缸,甚至縫隙里也要塞滿瓶瓶罐罐。一來可以使單趟的裝載量最大化,二來塞嚴實些也不易破碎。」他還告訴我,面對這樣一船「奇貨」,買方和賣方的人都相當重視,請來擺渡的船老大和縴夫也多是有經驗的老手。
那個時候沒有路燈,為了行船安全,裝船的人基本會在天黑以前把貨裝完。不過有時候忙起來也免不了要挑燈夜戰。所謂的「燈」,各色各樣的都有:燈籠,蠟燭,火把,手電筒,甚至是月光星光。裝完之後,那些船老大摸黑行船,只為早一些將物品送達需要的人們手中。至於那些商販,藉助發達的水系,庵東、杭州灣、龍山、寧波,無所不至,將梅園的陶器從河水流經的地方一路賣到海水流經的地方。
用時下流行的話說,梅園的陶器銷量每天都在打造「爆款」。與之相應,制陶的工人們也是異常忙碌,一年365天,只有過年才能休息幾天。幹活干到廿九夜、最遲初十上班是常有的事情。
生活還在繼續,梅園村的故事還在繼續。
相比從前,如今的梅園村阡陌交通,越來越美了,人們的生活條件也越來越好了。如果說曾經,泥土的芳香與村民的勤勞智慧在一口口陶器里融作一團,飛入了尋常百姓家中,那麼如今,但凡風起梅園,除了吹動前山後山的楊梅,更將笑語聲聲吹入每一個人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