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徽歙縣縣城西北20公里,黃山北大門25公里處,有一個名為許村的小村莊。
村落三面環山,向南開口,由兩條溪水在村口匯合成一條富資河從村裡流出。整個村落布局符合了中國傳統的風水態勢——臨水而建,雙龍戲珠,倒水葫蘆。
好風水自然會吸引達官貴人前來定居。從東漢開始,至今建村已有1800多年的歷史。特別是唐末期間,戶部尚書許儒遷居於此,繁衍成大戶,遂改名「許村」。
深厚的文化底蘊,自祖輩流傳下來,刻在子孫的基因中。歷史上,許村出過48名進士,近代一門五博士,一族四院士,更是聲名遠揚。
今天,我們就來看看,一個來自小村落的家庭,是如何打造出一門五博士的傳奇。
五位博士的父親,叫許家澤。
他生於鹽商世家,清代末年擔任過兩淮鹽運使,思想比較開放,經濟比較富裕,十分重視下一代的教育。
他的六個兒子全部上學,除三子許本仁留家守業外,其餘五個兒子都先後出國留學。
他還於1927年在許村創辦了許村儀耘小學,造福桑梓。
許家澤在古老的徽州創造了四個「第一」。
一是一家有5個兒子留學國外,創一個家庭中同時代留學生數之冠。
二是5個兒子留學個個學業優秀。
三是5個留學沒有一個留在國外,個個學成歸國。
四是回國後5人都以出色的業績報效祖國。
儀耘小學
許家澤對教育的重視程度,可以從儀耘小學中看出。
學校建於民國16年(即1927年 ),占地2000平方米,除教室外,還附設了一間閱覽室,校門內左側造一四角涼亭,四周種有花卉果木,教室與教室之間以花園相隔。
學校以「學做好人」四字為校訓,通俗易懂,飽含期盼。他希望子孫後世能夠出人頭地,但是比起這個,更希望的是孩子首先能夠做一個有德行的人。
學生則統一服裝,一切費用全免。
儀耘小學推行完整的現代教學模式,當時開設的課程有國語、算術、自然、體育、音樂、勞動等,為當時縣重點小學之一。
如此教育下的學生,自然不會是等閒之輩,如中國科學院院士許根俊等著名人士,都是在這所學校中度過了小學時光。
1927年6月5日,省督學吳亮夫在視察該校後,稱「一切設備悉系新制,亦能採取新式教法,實地實驗,在徽州萬山之中,誠難能而可貴矣」。
省教育廳長程無化書贈「急公好義」匾額一塊。
有這樣的父親以身作則,難怪孩子們各個都是國家棟樑。
長子許本震(1896-1967),字恪士,北京高等師範學校畢業後,獲安徽省政府公費留學德國深造,先後在柏林大學、耶納大學研究 ,獲耶納大學哲學博士學位。
學成歸來,回到家鄉幫父親辦學校,出任校長。
抗日時期,敵寇挾其優勢武力,全面入侵,京滬告急,鑒於江陰要塞之重要,他慨然傾其家族擁有的鹽船數十艘,悉予鑿沉江底,以阻止日寇海軍西進。
船上財物則囑船員任意自取,另謀生計,但絕不可以資敵用。
於是百萬家財,頓沉江底。
其強烈愛國之情操與毀家紓難之精神有如斯者。
1947年5月,許恪士就任台灣省政府教育廳廳長。
毀家紓難許本震
次子許本純(1899-1956),畢業於天津北洋大學,後獲美國伊利諾州大學研究生院博士學位。
1929年赴歐洲考察,學成之後回國,1930年任瀋陽東北大學採礦學教授,1931年到南京在國民政府建設委員會任技術工作。
抗戰勝利後,他作為團長, 於1945年9月率領十名工業專家到台灣,代表政府接管日本工業企業。
為使台灣工業迅速融入祖國的布局,他作出規劃並提出決策性意見。
1947年任國家資源委員會煤業總局局長和本部石油組業務委員,兼中國石油公司常務董事。
1948年秋棄暗投明 ,反對遷台,保住了一大批國家資財。
1949年上海解放後,他將全部資產及銀圓、美元、黃金等流動資金悉數移交華東工業部,得到中央嘉獎。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他被任命為華東工業部燃料處副處長和中央燃料工業部計劃司副司長、代司長,後調任中國礦業學院教授、礦山機械系主任,研究所所長。
清末兩淮鹽運使許家澤故居
許本學(1905-1968),早年攻讀藝術、繪畫,後留學日本東京帝國大學攻讀法律,獲得法學博士學位,1934年畢業回國。
民國時在蕪湖、徽州當律師。抗日戰爭期間,曾在國民黨川軍唐式遵部(駐棠樾)擔任過軍法官,拯救過一些革命志士和被國民黨軍抓去的壯丁。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曾以「社會人士」名義被選為歙縣第一至三屆政協委員和縣人大代表。
許本謙(1908-1969),字奎士,許家澤第五子。
1927年入上海同濟大學八年制醫科學習,1935年畢業後赴德國漢堡大學醫科留學。
1938年畢業,獲醫學博士學位。
1939年回國,任江蘇醫學院教授、附院內科主任,後任附院副院長。
1950年擔任華東軍區27軍血防委員會顧問,兩次榮立三等功。
1952年參加赴朝慰問團。
1955年加入中國共產黨,並被評為一級教授。
1956年起任南京醫學院副院長。
他一生從事內科學臨床及研究,是著名的傳染病學和血吸蟲病學專家。
許本怡(1909-1983),字哲士,許家澤第六子。
上海商學院畢業,得商學學士學位。1934年初至1936年末留學美國,先在俄 亥俄大學學習,後畢業於美國伊利諾州西北大學,得商學學士學位。
繼又到哈佛大學、英國倫敦大學攻讀會計和統計學。
回國後在南京金陵大學擔任教授和經濟系主任。
抗戰期間,隨校西遷,任教於光華大學、重慶大學和求精商業專科學校。
抗戰勝利後在南京中央大學、上海商學院、復旦大學等校任教。
祖上經商,重視教育,五子留洋,學成報國,歙北佳話,薪火相傳。
1990年,許家澤先生的二媳婦唐明霞在徵得子、侄同意後,毅然將許老先生遺下的小廳、四合屋和大部分的院落,無償地捐給了許村小學,即前身的「儀耘小學」。小學現已恢復原名「許村儀耘小學」。
1994年,許本震之子許大征(大連造船廠副廠長),許本純之子許大業(瑞典彩色電視機廠總工程師),許大興(北京聯合大學教授),許本謙之女許大方(水電部南京水工儀表廠工作),許本怡之子許大成(教授級工程師,江蘇化工設計院院長、總工程師),許大正(上海市機電技術研究所高級工程師)等聯名向歙縣人民政府提出申請,要求將祖居捐贈給許村小學,又籌集近四萬餘元人民幣,給許村儀耘小學作為獎學金。取名為「許家澤教育基金獎」。
許家澤故居正門牆上嵌有石刻一方,記敘此事,以茲紀念。
連綿幾代,對於教育的重視,在這個家庭中可見一斑。
許家為何如此重視教育?或許,我們能從許氏一族的家訓中找到答案。
許氏家訓:詩書傳家,養正於蒙。
養子須要教他讀書。夫讀書豈必皆應舉及第,只明道理,曉禮義,涵養血氣,攝伏身心,常不失故家氣味。此是讀書要領,若科舉則有命存焉。不可以此介意,遂懈於學。蒙以養正,聖功也。夫養於童蒙之時,而作聖之功基焉,是豈細故也哉。
翻譯過來,即是:
養育子女一定要教他讀書。讀書哪裡一定是要科考中舉,只是要讓他們明白道理,知曉禮義,讓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有涵養,有敬畏。日常的舉止不失許氏高陽望族應有的風度。這是讀書的要領。至於能否中舉,那是命定的事情。不因介意中舉與否而對學習有所鬆懈。用正道來培養孩子,是聖人之功。在孩提時就打下成為聖賢的基礎,這哪裡是小事啊!
的確,我們教育子女,最大的目的絕不是上好學校就可以了。
想一想北大弒母學生吳謝宇,復旦投毒的林森浩,他們為何會犯下如此喪盡天良的罪行?追根究底,就是因為沒有人教育他們要有敬畏之心。
讓孩子們明白道理,知曉禮義,有涵養,有敬畏,這才是教育的真諦。
畢竟人才,先成人,才能成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