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鄉村的打麥場

2020-03-21     愚伯的自留地

文:邵傑

圖:來自網絡


「打麥場」這個專屬名詞,對於曾經生活在農村的60、70後來說應該不會陌生吧。我國北方農作物以小麥為主,南方以稻穀為主,所以南方叫作「打穀場」?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那時還是大集體時代,自然村有生產隊組成,我們自然村有兩千六百多口人,三千兩百多畝地,有十二個生產隊,應該說是一個比較大的村落,各個生產隊都有打麥場。我家所處的生產隊有一百六十多口人,大概兩百五六十畝地,我們隊的打麥場有四五個籃球場那麼大。



農村人的生活方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累在田園,喜在場園。農家人累了一季或一年,莊稼成熟了,要收穫了,這「喜」便自然而然悄悄地落在了場上。


小滿過後,東南風來,麥穗發黃,隊長便會組織人員「耮場」,有的地方也叫作「摁場」(打麥場經過冬春的風化,地表鬆軟,要重新壓實)。如果能下場小雨更好,不下雨就挑水來潑,將場地翻土整平,摻撒些上年留下的麥草和麥糠,借其濕度,太潮濕了也不行,場耮好乾了會開裂。


耮場時要用人拉石磙和碾子,不用牲畜,牲畜體重大容易踩出坑。反覆滾壓,直至壓得堅硬、光滑、平展,再用掃帚細掃乾淨,這樣打麥場就耮好了。


「芒種忙,麥上場」,芒種節氣麥子成熟了,隊長會有條不紊的組織人員,根據人員的特長分工收割、綑紮,再用板車或牛車運到打麥場,垛成幾個很大的麥垛。垛要垛在打麥場的周圍,空出中間位置。


夏種結束,就要開始麥子的脫粒了,用鍘刀鍘去麥秸根部,把麥草均勻地攤在中央晾曬。等晾曬的差不多了,套上牲口先拉石磙把麥草壓平,再掛上扇形的大耮車(石板鍛造的)一圈一圈碾壓。


使喚牲口的大爺大叔頭帶草帽,把韁繩拴在自己腰上,手拿長鞭站在中央「嘚,駕,喔,哈」吆喝牲口,牲口拉動石磙耮車一圈圈轉動,可不是「信馬由韁」,要「里收外放」或「左收右放」,一磙挨著一磙。



碾壓一遍,社員們用木杈把麥草翻翻,再晾曬碾壓,一般要三次,看看顆粒脫的差不多了,用木杈挑起麥草,再用撒耙收拾一下木杈挑不起的碎麥,掃帚輕輕拂過顆粒上面撒耙摟不起的更碎的麥草,然後聚堆,趁著風力揚場就開始了。


「揚場放磙」,是判斷一個好勞力的標準。看一個人是不是好勞力,看他揚場就可以知道。「會揚的一條線,不會揚的一大片」。會揚場的人揚麥子,動作嫻熟、如行雲流水、圓轉如意,收、起、挑、揚,一氣呵成,像是在創作一首豐收的詩歌。會揚場的人,用木杴揚起的麥子,藉助一點微微的熱風,二三級風最適於揚場,把麥糠和麥粒揚成兩個堆,基本上不需要人用掃帚打落。


分田到戶,漸漸長大,麥收季節,父親總是責備我,讓我好好學習揚場這項技術活,可到現在我都沒有學會,現在更沒機會去學習了。


麥粒晚上聚成堆,第二天還有晾曬,隊長用木印在麥堆上蓋上章,安排人晚上看場,我們這些孩子們常常拉來草蓆,和大人一起睡在打麥場上。涼風習習,繁星點點,百蟲聲聲;遙望著群星璀璨的夜空,不斷追問大人們關於牛郎星織女星的故事,知道哪顆星是北極星,哪些是北斗星……。



至今仍記得那首星星的兒歌:「勺子星、把子星,天上有顆軲轆子星,誰要能一口氣說七遍,到老不腰疼……。」 在習習涼風的吹拂中,往往在不知不覺間很快就進入到夢鄉里去了。


小麥從開鐮收割到顆粒歸倉,大多要一個月的時間方能結束,那高高大大的麥秸垛,藏著農民兄弟多少酸甜苦辣的故事。那沉重的石磙,滾壓過多少輩人艱難困苦的崢嶸歲月。那打麥場上的幾大件「石磙耮車打牛鞭,木杈掃帚大木杴」,浸透了多少輩人的汗水啊!


夏收過後,打麥場成了孩子們的樂園。在這裡,他們玩耍嬉鬧,無所顧忌,「叫囂乎東西,隳突乎南北」!這裡還是學騎自行車的好地方,那時都是28式的大槓自行車。剛學會騎車的孩子們你追我趕,不甘落後,剎車不靈撞上麥草垛,摔了個人仰馬翻,引得其他孩童一陣陣歡呼嘲諷。


女孩子們玩遊戲:老鷹捉小雞,跳皮筋,踢毽子,丟沙包,跳房子……。在這裡玩瘋了自己,忘卻了時空,村口傳來娘喚兒的聲音,才悵然而歸。那時的打麥場總感覺是孩子們的天堂,總有著層出不窮的玩法,無論什麼時候那裡都有著無窮的樂趣,充斥著孩子們天真爽朗的笑聲。


隨著時代的進步,生產力的提高,機械化時代取代了牛耕馬拉的時代。現在收麥子大型現代化聯合收割機,幾天時間就保證顆粒歸倉,打麥場完成了它的使命,退出歷史舞台。打麥場上的「幾大件」,也隨之被歷史的塵埃掩埋,甚至再也難覓它們的蹤跡了。



現在那兒時的打麥場早就沒了,只有在腦海的記憶里還能尋到那打麥場的蹤影。那曾經熟悉吆喝牲畜的聲音,那嬉笑打鬧,曾揮拳相向又握手言和的玩伴,真想回到過去,回到過去那個打麥場上,再做一回兒時初時的自己。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tw/O1b4_3ABrZ4kL1Viw21N.html